二姐夫家事3：劁（qiāo）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猪的睾丸或卵巢，是一种去势手术，属于72行营生的一种。 经过劁除手术，会改善猪肉的口感和质量，猪“心无旁骛”的饱食终日，更容易饲养——每天不再胡思乱想了，春天心不动，夏天胸不躁，秋天意悠扬，冬日等太阳，就光忙着长肉了。 劁猪这行神奇的手艺东汉时期就有了，大概是外科手术的雏形，源自名医华佗。 据说明太祖朱元璋某年春节心血来潮，微服出巡，到民间观赏各家的春联，见一家没贴春联，一打听，原来那家主人是劁猪的，不识字，年前忙着劁猪，也没来得及买春联。 朱元璋来了兴致，欣然挥毫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这副春联，大概是对劁猪匠最形象贴切的定义了。 和其他行业相比，劁猪匠很潇洒，怀里揣着劁猪包，里面放有精致的小刀、钩子，还有缝针、线，消炎药等，走乡串村，给谁家劁猪、在谁家吃饭，在近代的农村，可算是一件美差。 劁猪匠的工具都有自己的行业叫法，劁母猪的刀子叫“苗子”，劁公猪的工具叫“小清子”或“荷叶刀”，劁猪是个技术活，需要熟悉猪生殖系统的结构，眼疾手快，反应灵敏，稳、准、狠，干净利索，不然劁了半截子，被猪跑掉了，一路嚎叫，那就砸了牌子，以后没人请了。 可可拜师，请酒是必须的，二姐夫也去了；虽然可可对他爸一肚子意见，甚至觉得他爸场面上不会说话，只知道“叨叨叨”的劝菜、“喝喝喝”的劝酒，冠冕堂皇的官话，一句都说不上来，但这样的场合，老子不出面，也说不过去。 魏摆子喝了半斤酒，豪壮的跟这个初二辍学的徒弟说，“小可，你就好好跟爷们干，咱自从干了这行，没在家吃过饭，猪蛋都吃腻了，那是最次的。” 老家土话把猪睾丸，称为猪蛋。 而可可拜师学艺，想干劁猪匠，也就是看中了这个行当能吃能玩，猪蛋当饭吃，还能天天乱跑，他从小调皮捣蛋，经常跟着劁猪匠满庄乱窜，觉得36行，没有比这行更出彩的了。 所以当大姐让去学劁猪，他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了，连说“可以、可以，相当可以！”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哪一行都不容易，当可可拜师魏摆子，真正开始学这一行时，没两个月，就学烦了。 因为猪蛋再好吃，天天吃也腻；劁猪再好玩，每次下猪圈，也是累，何况作为新手，还经常遭遇意外。 看人挑担不费劲，可可没学劁猪，觉得劁猪不难，看着师傅进了猪圈，摁住猪，或者两腿夹着猪，拿出小刀子，冲着小猪的胯下一划、一戳、一勾，热乎乎的猪蛋就出来了，小猪们还没等反应过来，没嚎几声，就被扔到了旁边角落里，在失去了最珍贵东西中满脸迷惘了，看着一个个同伴继续被“去势”...... 劁猪刀是特制的，头部有半个鸭蛋大小，呈三角形，顶尖和两侧是锋利的刃口，用来划开猪的皮肤，后面有个手指长的把，末端带个弯钩，用它钩出猪肚里的“花花肠子”。 可可一开始学劁猪还挺有精神，只见魏摆子逮住猪，胯下轻轻划两下，两个核桃似的肉蛋蛋，就被勾了出来，伴随着声嘶力竭小猪嚎叫； 当魏摆子一抬脚，小猪立即站直身子，兀自股间发抖，嚎叫变成了绝望的叹息…… 魏摆子当年是方圆十几里劁猪的名人，人称一把刀，从来不让猪崽受两茬罪。 他手法利索、从不拉稀摆带，半个小时就能劁完十几头猪仔，洗洗手，接过主人家递来的烟、端来的茶，看着旁边悲痛欲绝的猪崽们，就开始大吹特吹自己的手艺，等着吃主家饭了。 这也是可可跟他学艺的原因，真等到他自己跟着学劁猪时，才发现这个活不好干，因为猪是活物，哪有那么听话，一不留神，就吱哇乱叫中挣脱了，毕竟，命根子马上没了，能不着急么？ 可可一开始学劁猪，经常被小猪拱倒，他力气未长成，技巧也不熟，劁个猪，费半天劲也无功，惹得围观人大笑，他也自感没面子，毕竟还是青春期的孩子。 尤其是一次去劁猪，那家是他的初中女同学，还曾经同桌；人家正在读高中，认出了他，喊出了他的名字，让他更是自惭形秽——学没上好，劁猪也是半瓶子醋，真丢人！ 那次，大概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自尊？ 魏摆子见可可学的不快，也着急，后来让他多观察，别急于上手，给他安排了给小猪伤口处抹柴草灰的活，类似于消炎。 可可再看看师傅满脸酒红的那种老脸，风吹日晒的，每天跟猪圈打交道，劁完猪就喝酒，喝醉了就胡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而2000年以后，农村一家一户养猪的越来越少了，规模化养猪变多了，规模化的养殖场都有专职兽医，不会请人劁猪了。 魏摆子劁猪的活也越来越少了，没有以前风光了。 可可最终不想跟魏摆子学劁猪了，源自一次师傅喝醉了，被人调侃。 那天他才知道了师傅的的瘸腿，就是被一头年猪拱倒的，那头年猪正是他劁过的猪——猪记仇呢，还这么大的记性！ 几个劁猪的，一通龙门阵，吹出劁猪的各种趣事，也道出了劁猪的各种心酸，可可一听，觉得这行业学会了，前景也不怎么样，哪还有干这行的小青年？ 想到此，他找到大姨说，“俺大姨，我想上学，不想学劁猪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