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因为送个外卖，就被人拿着斧头砍。

虽然我反杀了他，但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深渊。

01

我是一名外卖骑手，33岁，单身。

单身倒不是因为穷，用我朋友的话讲，我是「单相思重症患者」。前女友去世8年了，我还是走不出来。

外卖这一行很适合我，我喜欢风里来雨里去的感觉。也许别人觉得苦，但我乐此不疲。心想着多攒点钱，到老了开个小卖部，这辈子好歹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然而命运总是阴晴难测，凭生祸端。就在这天傍晚，忽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在这样的糟糕天气里，我居然接到一个订单。下单的地点很诡异，叫：冥灵镇。

下单人居然是我自己。

留的是我的名字和我的电话！

02

谁的恶作剧？

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我看了看骑手APP上给出的定位，这个所谓的「冥灵镇」，好像就在「莲花村」的附近。地图上并没有冥灵镇这个名字，导航只是指向了莲花村。

莲花村我倒是很熟悉。我和朋友江哥经常开车去山区玩耍，出城后左手边第1个村子，就是莲花村。

那里的烧烤店风味一绝，我们嘴馋了就去过过瘾。

极具探索精神的我，早把那里溜达个遍。绝对没有什么冥灵镇。

我困惑不解，于是拿起电话，尝试拨打那串号码。

显然这是个可笑的举动，因为那就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摇了摇头，又想了想，干脆直接在APP上对下单人发去语音：

「您好，请问是您下的订单吗？」

那边静了几秒，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是我下的单。」

我又问：

「您为什么留的是我的名字和电话？」

那人说：

「是吗？也许是巧合吧，但这不重要。你如果愿意来，我可以多加300元的配送费。」

钱是个好东西。

所以我出发了。

远远地，我朝莲花村的方向望去。

那里乌云翻卷，电光隐现，有风吹来，味道腥咸。

03

我一路跟着导航走，我很好奇它会指引我到达一个什么地方。

令我惊讶的事发生了，在往日没有岔道口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条小路。我跟着导航向左一拐，再向右一拐，骑上了一条林荫大道。

这条路平整洁净，但寂静得出奇，没有任何行人与车辆。

我又看看导航，显示已接近目的地。

就在我低头的这一瞬间，迎面突然闪出一辆电动车。车上那人可能是喝醉了，大路明明那么宽敞，他却逆行到我这边。

情急中我猛打车把，向右闪避。那人也有所惊觉，拼命转动车头。我们两辆电动车「哐」地一声刮蹭在一起。

他速度太快，一下子摔飞出去。他坐在地上，嘴里「哎哟」呻吟着，揉着自己的肩膀。

他也是一个外卖骑手，和我一样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我骑行速度较慢，所以这一下并没有让我摔倒，我用腿堪堪撑住了电动车。

我回头看着他，心想：这不是我的责任吧？他没理由讹我吧？

但我突然发现，在我和他之间的地面上，有一张照片。

我心中一动，急忙把照片捡起来一看：

竟是我前女友的照片！

正是我珍惜如生命的，每天靠它活着的，却莫名被我遗失的——前女友的照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的订单快要超时了，而且此地不宜久留。

我把照片揣进兜里，也不和那人搭话，径自赶往冥灵镇。

04

路的尽头是一片老旧楼区。

楼区被荒林围绕，背靠一座黢黑的大山。

我看了看路牌，上写着「冥灵镇」。

此时天色已暗，大颗的雨滴噼噼啪啪砸下来。

交织的闪电，忽而照亮了楼房，忽而映亮了山峦。

我注意到，这里竟然只有两座楼。

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左边那座没有一丝光亮，右边那座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有个黑影站在窗前，似乎在注视着我。

难道那人就是我的主顾？

我无暇多想。

我骑过小区大门，把电动车停在楼边，然后拎起外卖朝楼上跑去。

就在我跑进楼道的瞬间，我打了一个激灵，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这地方我来过！

大约在我女友去世之前，有一次，我和江哥在莲花村吃烧烤，然后分头回家。当时我喝醉了，骑着摩托上了一条曲折泥泞的小路，经过一番折腾，突然就钻进了一片死气沉沉的背靠大山的楼区。

那时天色已晚，整片区域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个人。

当时我心底发凉，惶惶然从大门那里骑了出去。骑上一条平坦大道，又行了一阵，终于见到熟悉的路段。

事后回想起来，就感觉很诧异。因为莲花村这一带我太熟悉了，根本就没有这片楼区，更没有那座大山。

我和江哥说起此事，他说我出了幻觉。他对那一带比我还熟悉。

后来我们按捺不住好奇，地毯式搜寻了那个区域，却毫无发现。

我心头想着，脚下却不敢怠慢。外面雷声越来越大了。

我三步并做两步，一口气跑上三层。顾客留的地址，是3层西面那户人家。而我跑上来时，看到的却是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仿佛上百年没人住过。

此刻楼外闪电划过，惨白的电光透过楼道的窗户，将那破败的铁门映得忽明忽暗。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时候，铁门上打开了一个小洞，有昏黄的灯光弥漫出来。一只手从里面伸出，向我招了招。

05

一个嘶哑的声音说：

「把外卖从这里递进来。」

什么样的主顾我都遇到过，所以这不足为奇。我定了定神，用左手将外卖餐盒从那小洞口塞了进去。

不料，惊变突起！

我伸进去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铁环扣住。然后被人大力一拽，几乎脱臼。我试图挣脱，只听哗啦一声，我的手被一条铁链给固定在了某个地方。

这下我彻底挣不动了。

门被向外推开，一个人，戴着一张喜庆的娃娃面具，提着一只斧头走出来。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万状，却只能保持着这种半俯身的怪异姿势。

那人举起斧头，吼了一声：那不是你的！

然后朝我劈砍下来。

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开头几个字依旧嘶哑，结尾却变了声调。分明是一种清朗的甚至略显稚嫩的声音。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心想阎王爷来点名了！

人在生死关头会爆发潜力。我大叫一声，右手托住他的斧头，左手死命狠拽，居然把困住我的那条铁链给拽了下来。

接着，我用左手掐住他的脖子，与他纠缠在一处。

这种老式楼房，楼梯中间有一方「天井」，四周有齐腰高的护栏。此刻我在混乱中，拼命抵住他的身体，向前猛撞。结果他惊叫一声，上身后仰，直接翻了下去。

一连串闷响，然后没了动静。

我从楼上向下望，只见他躺在一楼的地面上。身体四肢扭曲成一种怪异的形状，暗红的血液在他身下流淌。

他……死了？

06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我战战兢兢走下去，脑子里一片混沌。楼外风雨大作，更是让我心乱如麻。

我俯身查看他，忽听楼道里传来一种细微的响动。

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不。我绝不能让别人看到我杀了人。

我心底升起极度的恐慌。一种本能驱使着我立刻跑出楼道，骑上电动车，飞速逃离这个地方。

返程路上，我不停地盘算这件事：

我这算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

我应该报警吗？

不。不行。

我不是不相信法律，我只是不相信运气。如果这世上的法官，100年只会出现一次误判，那一次也必然会落在我头上。

我如果被判防卫过当，就得坐牢。失去自由比死还难受。

那么，我应该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吧？……

就连递外卖时，我都戴着手套。

除了那个死人，没人看过我的脸。

所以，也许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逃过这一劫？

雨渐渐小了。我又想起，至少我此行找回了女友的照片，这让我感到甜蜜和心安。

我用手拍拍内襟口袋，那照片还在。

我不放心，又揭开衣襟低头查看，就在这一瞬间，忽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我猛抬头，迎面一辆电动车已冲到咫尺。

我大吃一惊，急忙向右闪避，然而还是和对面刮蹭在一起。

我车速太快，一下子摔飞出去。

07

这一下可把我摔疼了，我坐在地上，揉着肩膀，一时爬不起来。

我转头去看，那边也是一个外卖骑手。他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

他远远地看着我，并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可能是怕我讹上他吧。我没什么好说的，确实是我的全责。我只顾着看照片，不小心变了道，属于是逆行撞了他。

正思量间，那小子倒也干脆利落，直接蹬上电动车，一溜烟跑了。

可是看他的方向……难道去了冥灵镇？

不会这么巧吧。

他会不会发现那里死了人？

我惴惴不安。

回到家里，我喘息未定，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想压压惊。

我把手探进衣襟里，突然怔在当场：

照片没了！！

我的呼吸仿佛停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像有无数尖刀剜着我的脑子，像有巨大的铁锤砸着我的胸口。

我呼吸困难，我挣扎起身，却两眼一黑，摔倒在地。

一股极端的负面情绪将我吞没。我感觉被人恶意针对了千百遍，被命运无情捉弄了千百遍。

愤怒而绝望。

我视那张照片如生命，我每天就靠它活着。

可能有些人觉得我的话略显矫情。那么我解释一下。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如此重要的女人，我却连她的嘴都没有亲过。

当初，她差点就成了我的女友，然而阴错阳差，她做了别人的新娘。

从此我就给余生树立了一个新的盼望。

我盼望她婚后的生活不幸福，然后她能重回我的怀抱。

我决意一辈子等她，从此终身不娶。

在此期间，我有个表姐给我介绍了无数个对象。其中有的女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而且还自己有房，不嫌我穷。只要我一点头，马上就能结婚。

但我通通拒绝了。

因为我放不下她，她是我永远的盼望。

谁想到，她得病死了。

我的人生一下子就空了。

从此我在工作之外，唯一的消遣，就是一手拿着她的照片，一手拿着酒瓶子。看一眼照片，傻笑两声，再喝一口酒。

这样就能打发整个夜晚。

怎么样？听到这儿，您是否闻到了一丝病态加变态的味道？

是的，我朋友江哥也这样说。

「兄弟，你这样不行，你绝对是有病。」

有病就有病吧，病入膏肓也好。这世上病成这样子的人，应该不只我一个。

如今照片得而复失，我咆哮，我摔东西，恰在这时，江哥发来视频连线。

视频里他惊呼道：「兄弟，你咋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了？」

我说：「那照片我找回来了，然后又丢了。」

江哥忧心忡忡道：「你这病得治。我帮你找了老中医，还找了跳大神的。咱现在啥招都得使，啥药都得吃，你只管好好治病，钱我替你出……」

我咕哝了一声：「不用你操心，我这样子挺好。」

江哥又说：「大良的媳妇儿回来了，并且邀请咱们去做客。」

「再说吧，我现在没心情。」我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突然惊坐而起：不对！这个世界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