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要原谅那些曾经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
麦家的《人生海海》里,“我”的父亲被同村的小瞎子恶意造谣同主角“上校”鸡奸,爷爷羞愤之下举报了上校的藏身之地,导致善良的上校被“红小兵”逼疯,爷爷愧疚之下在猪圈里上了吊。
父亲为了赎罪,从此沉默不语,照顾上校的母亲,忍受村民的冷嘲热讽,一辈子没出过村子。
“我”在经过一条弄堂时,被一块板砖擦着背脊砸了下来,差点要了命。父母担忧自己的幼子,被迫将16岁的“我”送上去西班牙的渡轮,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苟且活着……
“我”在鞋厂给皮鞋钉了六年扣子,还不够一张归乡的船票钱,为了挣钱,住街头、捡垃圾,吃尽苦头。22年后,当“我”行囊空空、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乡时,面前多出来两个坟:一座是母亲的,一座是二哥的。
母亲和二哥都是在村民的唾沫星子下郁闷死的。大哥早远走他乡,杳无踪迹,父亲看着归乡的我,感慨道:“幸亏走,否则也活不成,你也一样。”
好好的一大家子,就这么没落了。爷爷,父亲,母亲,大哥,二哥,我,无一幸免,全都被卷进谣言的漩涡。
当年,上校当过兵,打过鬼子,做过军医,参加过抗美援朝,立过一等功,他的手术刀救过许许多多的人。因为被川岛芳子抓了去,在他的小腹刺下鲜红的箭头和耻辱的话!上校为了守住这个屈辱的“秘密”,放弃所有荣誉回到家乡。
小瞎子自小没了妈,瞎眼父亲穷困潦倒,是上校一次次资助了他们。村民谁家有困难,他都慷慨解囊。村子里闲言碎语,说不娶妻的上校是“太监”,说和上校交好的“我父亲”是只“雌老虎”,在最“热火朝天”的年代,以小瞎子为代表的“红小兵”们,却批他斗他、打他骂他……
躲起来的上校被爷爷举报,再次身陷囹圄。看热闹的村民乐此不疲,眼见着一群人强行要扒上校的裤子,上校在绝望的反抗中精神崩溃,余生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
可笑的是,污蔑、嘲笑上校是“鸡奸犯”的是这群人,上校被爷爷举报被抓后为他“打抱不平”的也是这一群人。
正如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一段话“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真挚中也包含着一些做作,高尚中也有一些卑鄙,即使是邪恶,也蕴藏着一些美德。其实,一个人可以兼具卑鄙与伟大,邪恶与善良。”
“我”本来一直憎恨着制造这这一切痛苦、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小瞎子,每天在愤怒中煎熬,幻想再见到他便“一脚踢死他”!
然而多年以后“我”经商成功,荣归故里,再见到向“我”讨好,乞讨要钱的乞丐小瞎子时,却一反以前嫌恶的冷漠,丢给他两张一百元。
小瞎子感激不尽,在泥地上用脚写下了一行字: “大人不记小人过,谢谢你。”
在漫长的时间面前,“我”淡忘了仇恨,选择了原谅。
麦家说他写《人生海海》是一种治疗,是强迫自己回望最不堪的岁月,他的内心因此变得更宽广,他原谅了曾经不想原谅的人。
人生海海、浮浮沉沉,活下去往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原谅,更多是一种对生存的自我和解。
龙珍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