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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拾月

图文|琉浔

1979年2月，广西612高地的晨雾里全是火药味。

17岁的吴建国趴在泥泞里，两条腿软塌塌的，像没了骨头。

8枚子弹钻进他身体，迷彩服被血浸成暗褐色，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炮火轰鸣，在耳边炸响。

越军大尉阮文和踩着焦土走来，军靴踏碎碎石的声音，比枪声还让人发毛。

他盯着吴建国胸前的56式冲锋枪，眼里全是贪婪在他看来，这个中国兵就是具带体温的尸体，枪才是正经战利品。

阮文和蹲下身，右手去抓枪带，左手习惯性探向吴建国的鼻尖。

指尖离鼻尖只剩两厘米时，吴建国的眼突然睁开了。

那双被血痂黏住的眼睑，像被风掀开的幕布。

漆黑瞳孔里爆出一簇火，森冷、暴烈，看得阮文和浑身一哆嗦。

吴建国的硬骨头，是在湘潭老家的田埂上练出来的。

1962年出生的他，打小就帮家里搬柴担水，指节练得粗壮大，虎口磨出一层薄茧。

父亲在公社砖厂做工，母亲操持家务，饭桌上最常听的，是曾祖父讲的逃荒故事。

老人总说：“当年逃荒，没个安稳地界，人活得不如狗，现在有国了，就得守住。”

这些话，吴建国都记在心里。

14岁那年，他在湘江边救过一个溺水儿童。

那孩子比他还重，他愣是扎进水里，用尽全力把人托上岸。

自己呛得吐了半天水，却笑着对赶来的家长说：“没事，我力气大。”

1978年，边境的消息越来越紧。

16岁的吴建国偷偷写了请战书，藏在枕头下。

母亲发现时，没骂他，也没拦他。

老人连夜把请战书缝进他的内衣口袋，又塞给他一本《雷锋日记》，只说：“活着回来，娘等你种稻子。”

1979年1月，吴建国穿上军装，成了广西边防部队的新兵。

新兵连里，他压弹速度慢，被排长王松山训了一顿。

别人睡了，他偷偷跑到操场练，手指被弹夹磨得出血，就用布条缠上接着练。

睡前翻《雷锋日记》，他总在“我愿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这句话下面，画满圈。

17岁的年纪，本该在田埂上追蝴蝶，在课堂上背课文。

可吴建国心里清楚，自己守的不是阵地，是老家的炊烟，是母亲盼着的稻子。

1979年2月，吴建国跟着部队上了612高地。

这里坡度陡，植被早被炮火烧光，只剩焦黑的树干和没脚踝的泥泞。

他和战友的任务很简单：死守左翼，不让越军前进一步。

炮火覆盖来得突然。

吴建国为了掩护身边的战友，猛地把人推到掩体后，自己却暴露在炮火下。

8枚子弹瞬间穿透他的身体，双腿当场失去知觉。

他倒在斜坡上，意识开始模糊，却死死抱着那支56式冲锋枪，枪托抵着胸口，像抱着最后的信念。

阮文和就是这时出现的。

这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越军大尉，根本没把这个“半条命”的中国兵放在眼里。

他蹲下身，刚要碰到枪带，就被吴建国的双手钳住了喉咙。

那双手太有力了。

粗厚的指节勒进阮文和的皮肉，像烧红的铁箍。

阮文和下意识去拔手枪，可气管被勒得死死的，连气都喘不上。

他看着吴建国的脸，吓得魂都飞了这个中国兵嘴角流着血沫，却在笑，笑得森然又倔强。

吴建国没感觉到疼。

他的脑海里，全是老家的画面：青瓦上的炊烟，煤油灯下曾祖父的皱纹，母亲塞请战书时粗糙的手，还有湘江里那个被救起的孩子。

这些画面像火种，点燃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猛地一蹬腿，用半截身子拖着阮文和，往200米高的悬崖滚去。

风在耳边哭嚎，战友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他知道自己要掉下去了，却一点都不慌。

他只想把这个敌人拖进深渊，把自己钉在祖国的疆土上。

“轰”的一声闷响，山谷里的回声传了很远。

战友们冲上来时，崖边只剩一滩血迹和半截冲锋枪背带。

王松山带着人下到崖底，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两具绞缠在一起的躯体。

吴建国的右手还死死掐着阮文和的喉咙，左手五指插进敌人的胸肌，指甲缝里全是皮肉和碎石。

他的牙齿咬在对方的耳廓上，像一头不肯松口的小狼。

那支56式冲锋枪，仍牢牢挎在他肩上，枪托被血浸透，泛着暗红的光。

战友们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的手。

掰开的瞬间，半张纸从他掌心掉出来是《雷锋日记》的残页，上面“为人民服务”几个字，被血浸得模糊。

王松山蹲在地上，用袖子擦吴建国的脸。

越擦越脏，越擦越哭不出声。

他想起这个湖南娃儿半夜练枪的样子，想起他被训后蹲在操场哭的模样，想起他写请战书时笔尖戳破纸背的沙沙声。

战后，吴建国被追记一等功，授予“狼牙山五壮士式战斗英雄”称号。

军史馆用一整面墙记录他的事迹，那本染血的《雷锋日记》，被放在玻璃柜里，成了最动人的展品。

吴建国的母亲来了。

老人没哭，只是摸着石碑上儿子的名字，一遍遍念叨：“崽啊，你答应过娘，打完仗回家种稻子，让稻穗长得像高粱那么高。”

风掠过烈士陵园的松柏，沙沙作响，像孩子的应答。

如今的612高地，早已长满青草和野花。

游客们站在崖边拍照，没人注意到岩缝里那几道暗红的血槽那是吴建国滚落时，指甲在石头上刮出的痕迹。

我们这代人，很难想象17岁的肩膀能扛起什么。

可吴建国用生命告诉我们，有些责任，不分年龄；有些坚守，能跨越生死。

他把母亲盼的稻子，种在了悬崖上。

每一粒随风摇晃的草籽，都是他的眼睛，守着这片他用命换来的山河。

夕阳斜照在崖壁上，血槽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刻在大地上的誓言。

那誓言里写着：一个17岁的孩子，用半截命，换来了山河无恙。

而我们，会永远记得他的名字吴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