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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礼孩:重申艺术的力量——一种可能的精神救赎

不管我们喜欢与否,一个有害且无聊的世界正在被建成,而我们一直栖息其中。现代社会,人们共同面临焦虑、孤独、矛盾、抑郁、神经

不管我们喜欢与否,一个有害且无聊的世界正在被建成,而我们一直栖息其中。现代社会,人们共同面临焦虑、孤独、矛盾、抑郁、神经质与各种形式的精神困境。一切的相对性与矛盾性变得更为嚣张。这些年,全球国家突然像抽筋一般,几乎陷入休克的状态。物质尚未富足,精神已经萎靡。人类又一次走到十字路口。

身处纽约、伦敦、东京,还是大湾区,现代都市人都被抛入计算模式,被大数据黑浪所淹没。人变得无依无靠,仿佛一夜之间,灵性、理解、感知、怜悯、回忆、想象、爱、梦想、创造、悲伤、喜悦、正义、希望等等都消失了。人在歧途,进入到了一种黑洞。人类第一次在环境危机的基础上,迎来“共同命运”的意识。

在这个告急的时代,多数人已经看到温水煮青蛙般的危险,但也苦于没有导向光明境地的良方。也有孤勇者走偏门,去探索救治人类的偏方:艺术是一种可行的医治方式。墨西哥的佩德罗·雷耶斯便是这样的寻求艺术来救赎的艺术家。在“艺文荟澳:澳门国际艺术双年展2025”上,他带来的《Sanatorium》(净化诊所)就像一场及时雨,撒向枯萎的禾苗。艺术在这次展览上,重申自己的主张:对生命展开无限的关切。这也为本届艺术展的主题“嗨,你干什么来了”带来另一种回答。

在澳门艺术博物馆二楼的一隅,白大褂“诊疗师”与前来“就诊”的观众,互为“医生与患者”,互为镜像,目的是为了一起走出一条健康大道。这里不是医院,没有仪器,没有病床,取而代之的是“精神点灯”,从漂流瓶取出的文字倾诉,到“哲学骰子翻滚”带来的启示,再到一生的杂物收藏的人生清单,它们一起构成“治疗良药”。如此一个静谧的艺术空间,墨西哥艺术家佩德罗·雷耶斯的代表作《Sanatorium》(净化诊所),以艺术的热情接待着南来北往澳门的观众。

此次,雷耶斯没有带来新作,而是以代表作品作为与澳门市民及外地游客的见面礼。《Sanatorium》(净化诊所)原来是一个成熟的作品。早在2011年,该作品由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委托创作。已在德国卡塞尔文献展、伦敦白教堂美术馆等全球顶级艺术机构巡展十余次。艺术家说,每次展出,都在很大的程度上引发当地观众的共鸣。不过,我猜想,要达到脱胎换骨的“治疗”,还是很难,就像医生没办法根治癌症一样。但艺术展试图去达到艺术家的职责,就是引导观众用艺术家提供的方式去观看世界,而不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所以,艺术家扮演的“诊疗师”至关重要,因为阐释的开发性大于艺术自身的准确性,作为“诊疗师”的阐释者,他/她提供了改善、引导、提醒、消除、促进、纠正、摆脱、弥补等等,一起朝向更好的目标。

在雷耶斯的艺术之河中,始终流淌着跨界的激情血液。1972年生于墨西哥城的雷耶斯,毕业于伊比利亚美洲大学建筑学系,却没有止步于空间设计的传统范畴,他将雕塑、影像、表演与公众参与等多元形式融入创作,形成了介入社会生活的艺术语言。成为人是一门艺术,正是这样的认知,令他走上的艺术之路,去帮助人们在内心过上更好的精神生活。《Sanatorium》的诞生,正是他这一艺术理念的集中体现——将治疗作为艺术创作转化的手段,去克服精神与身体的分离,把心理理论演变为艺术美学,

与传统医疗诊所的严肃氛围截然不同,《Sanatorium》的所有“治疗”都包裹在“游戏”状态之下,却在轻松的互动中暗藏着生命之歌浅吟低唱。这就意味着,以展览空间命名的“诊所”,它以一种自认为有能量的方式存在于这里。在澳门展出的版本中,雷耶斯设置的三个核心空间,“假想人生博物馆”以迷宫般的装置为载体,让参观者挑选象征内心世界与外部境遇的小物件,通过在迷宫中的空间排布,来形成可能的人生轨迹。这个过程,可视为他者事先的介入,也可以旁若无人,形成自我的对话,在一种物像的投射之中,寻找可能的象征之路,进而去凝视内心的诉求,去对负面情绪做正向转化,走出生命的迷雾。

这个展览的“哲学家骰子”环节,很有深度,也比较有趣,是历年来“艺文荟澳:澳门国际艺术双年展”,直接产生哲学话语的展览。“骰子”,对于进入澳门博彩场所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骰子”到了澳门艺术博物馆,它就陌生化了,成为艺术之“药”本身,为“患者”提供了“光”。每个人或多或少需要来自“光的蜕变”。严格来说,整个世界没有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只要来的“患者”随机转动“骰子”,就像“开蛊”一样,哲学“真言”这味“药”就呈现在面前。

艺术的“功力”试图去动摇观众一生以来从常识、习性、信仰等有限的经验获得的答案,去颠覆这些人所过的“二手生活”,而去进行哲学维度的思考。“你的思想不是待注的容器,而是待燎的星火”(拉伯雷),“金钱会让你觉得,那些比你穷的人低人一等,所以,如果你是受压迫者,就别指望从压迫者那里获得解放”(保罗·弗莱雷),“人可以舍弃任何欢愉,却不愿放弃自己的苦痛”(葛吉夫),“不存在事实,只有诠释”(尼采),这些哲学家的文字就是光,试图松开绑在“患者”身上的黑暗教条主义,解救人“黑暗的心病”。

艺术的任务是使人成为完整的人,尽管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艺术家正在召唤着更多的人一起来,参与进理解世界的协作性努力中来。本届澳门双年展总策展人冯博一提出的主题“嗨,你干什么来了?”,其实就蕴含着对这一“伟大理想”的具体行动。而佩德罗·雷耶斯的《Sanatorium》,恰好以艺术的方式回应了这一提问。真正的艺术,一直在消除黑暗的障碍,为人的完整性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