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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飞的女孩今日上映 田恬穿着扎眼的红色毛衣冲进方笛的生活,她像一团烧进灰烬的火,刺破了表姐方笛刻意维持的平静。我觉得文晏导演在《想飞的女孩》中让我最被打动的,是她以重庆山城的陡峭地势为幕布,用悬疑与犯罪类型为针线,实际上缝合的,是一对表姐妹的救赎故事埋藏在典型的中国式家庭的裂痕里。这部时隔七年的作者电影,既延续了《嘉年华》中对女性困境的锋利白描,又以更具野心的影像实验,在代际创伤的盐碱地上,种出了两株反向生长的双生花。
影片的英文名「Girls on Wire」,非常精准。文淇饰演的方笛是影视城里的武术替身,威亚钢丝在她皮肤上勒出的血痕,与家乡催债人的电话铃声是她身上无形的锁链——前者是生存的代价,后者是血缘的枷锁。
而刘浩存饰演的田恬看似挣脱了所有束缚,却在毒虫父亲的吸血式索取中沦为另一条「隐形钢丝」的囚徒。导演文晏用这对镜像般的角色,揭开了女性与家庭关系的悖论——
我们憎恶那些勒入血肉的束缚,却又依赖它们维系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当方笛在威亚上重复着机械的“飞翔”,当田恬抱着女儿露露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两个女孩的困境如同重庆交错的立交桥,在宿命的回环中找不到出口。
但文晏的镜头从不甘于沦为苦难的陈列馆。
电影整体仍维持着现实主义叙事:追债黑帮闯入剧组拍摄现场的荒诞戏码,既是黑色幽默的闹剧,也是父权阴影的变形记;火锅店霓虹与居民楼阴影构成的垂直空间里,仰拍镜头将少女挤压成困兽,而古风城楼的飞檐与吊索则成了对「飞翔」的讽刺性注脚。
这种类型拼贴的勇气,让影片在观赏性和作者性之间平衡得很好——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它既能看出点东西,电影节奏却也很不错。
(以下剧透慎点)
田恬在海浪中完成那个超现实的坠落时,被慢镜头延展的死亡瞬间,也超越了类型叙事的框架——那不是悲剧的终章,而是对父权秩序最暴烈的叛逃。
影片最动人的力量,源自两位女主角如荆棘绞缠般的共生关系。
刘浩存将田恬诠释成一把淬火的刀,她的暴烈与脆弱在夜店霓虹中炸裂成飞蛾扑火的弧光;文淇则用克制的微表情,在方笛沉静的面具下暗涌着惊涛骇浪。
这对「绝境姐妹」摒弃了传统女性友谊温婉却又无聊的模板,她们在江滩暗影中的十指紧扣,在桥下交换安全套,更衣室内递送卫生棉条的私密仪式,都带着原始的生命力。像那只被家族视为不祥却终能振翅的乌鸦,她们的同盟既不优雅也不完满,却足够挣扎出一片血色生机
这种拒绝廉价希望的诚实,让影片超越了「女性励志」的窠臼,电影从没打算做所谓的大女主、励志、爽文。镜头掠过方笛在威亚上振翅的慢动作,我们终于明白:真正的飞翔从来不是轻盈的上升,而是认清所有钢丝的存在后,依然选择纵身一跃的重量。
《想飞的女孩》或许不够完美,但三月春风裹挟着山城的雾气漫过银幕,那些被命名为「不祥」的少女在影院黑暗中掀起细小的啜泣,我觉得必须得承认:文晏用摄影机雕刻出了一尊属于中国女性的当代双生像。电影不负责提供社交网络金句,但绝对可以教会我们,如何带着满手的荆棘,在钢丝上踩出属于自己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