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当然有国家，只不过这个国家是垂直分布的，别的地方内战分左右，这儿打仗得看海拔高度。

从海平面一路攀升到雪山之巅，安第斯山脉硬是划分出五个不同的政权层级，每一层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律、税收制度，甚至连日出时间都不相同。

在海面至200米深的区域内，加勒比海岸与亚马逊水道都成为毒枭掌控的“海上王国”，可卡因快艇的数量比海军巡逻舰还多。

渔民出海打鱼时，顺便给贩毒团伙运一趟货也成了平常之事，这片区域根本没有边境防卫，只有一种“特区”——豁免的是良知、无视的是法律、政府公文到不了码头，而美元现钞却把仓库堆得满满当当，若你称这儿是国家的边缘地带，那实则是新规则的核心所在。

往上走大约500到800米，便进入马格达莱纳河谷，这里可是地主武装AUC的老窝，他们自称什么“低海拔保守主义”，一边饲养牛只用于出口，一边做着贩毒和洗钱的坏事。

将河流当作运输的通道、把村子变成军事堡垒，当地的“秩序”依靠的是枪杆子而非警察管理。能否稳固拥有土地，就看地契上是否有血迹，政府在这片区域的影响力，还不如一头牛重要。

海拔1500~2600米

再往上走，海拔1500到2600米的位置，便是高原上的首都波哥大，总统府、国会和宪法法院全都集中在这片稀薄空气的区域，氧气虽少，税收可一点不少。

气温虽低，权力却格外滚烫，这里出台的法律，名义上管辖全国，可一旦下山纸面上的指令立刻就失去了效力，宪法写得再漂亮，也压不住山下的快艇和山腰里的步枪。

海拔2500~3000米

2500米以上，南安第斯山脉云雾弥漫，成了FARC和ELN的“云端议事厅”，手机在这里没了信号，可卫星电话却能直通哈瓦那的谈判现场，地势越高谈判的分量就越重——倒不是因为空气稀薄，而是政府军根本上不来。

他们在这片区域征税、建学校、审理案件，俨然建立起一个独立于国家之外的自治体系，你能否认这是一个政权吗？他们甚至拥有自己的“选民”，只是投票用的不是选票，而是子弹。

海拔3000米以上

最高处，3000米以上的圣玛尔塔雪山，住着Arhuaco等土著民族。早在70年代他们就给游击队、政府军、毒枭统一发“登山许可”。

谁若在圣山开枪，长老就诅咒其三年无雨。奇妙的是这个地儿变成了全国暴力率最低的片区——不是靠着警察，而是靠着信仰跟古老的规矩。

当别处血流成河，山顶却静如止水，这难道不是对所谓“现代国家”的最大讽刺？到了2016年的时候，哥伦比亚签署了和平协议，表面上看是政府与FARC和解，实际上是想要把这场“立体战争”压成一张平面的选票。

让毒枭上岸、地主交枪、游击队下山、土著加入国籍——把五层的蛋糕压成一张薄饼。可是问题出现了，氧气能够统一吗？海拔能够抹平吗？签约之时，全国凶杀率降至每十万人24.4起，为1974年以来的最低值，不过和平的幻想不久便破灭：接下来的七年里，至少有700名社区领袖遭到杀害，多数死于权力真空之地。

政府以为签了约就万事大吉，却忽略了山仍在那里，海拔差依旧存在，利益结构根本没有改变，FARC离开后，新的武装又涌现出来，地图上的空白并非和平，而是有待争抢的蛋糕。

专家很早就已经提醒过，要是和平协议忽略了地理现实，那肯定是没有作用的，一个长期依靠海拔高低来划分生活层级的社会，突然依靠一张选票重新洗牌、调整秩序，怎么会不出问题？

有人说，统一国家得先统一气压，这话乍一听很荒谬，但是仔细思索一番，还确实说到了关键之处。所以今天哥伦比亚是什么模样？山还是那座山，五层政权仍在运转，只是换了名字。

毒枭变“企业”，游击队变“政党”，土著依然在山顶守望。

2016年的和平协议没失败，也没成功——它只是把战争从枪炮变成了文件，从山头搬进了会议室。而真正的和平或许不在纸面上，而在那座没人能统一的山上。

到了2025年，哥伦比亚还在费劲巴拉地推进协议落实，不过，地理上的裂痕那可比政治上的承诺要深多。

数据来源：

《哥伦比亚2016年凶杀率达1974年以来最低水平》

《和平协议签署后哥伦比亚社区领袖遇害情况报告》

《哥伦比亚和平协议实施的地理不均衡性研究》

《Arhuaco族群非暴力自治实践观察》

《哥伦比亚和平协议全面实施的现状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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