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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血债太多,解放军会饶过我吗?白肇学起义前含泪反问曾泽生,他怎么回答?

作者:周识宇参考史料:《长春起义纪实》《曾泽生将军传》《滇军史》《白肇学回忆录》《东北解放战争史料丛书·长春战役卷》19

作者:周识宇

参考史料:《长春起义纪实》《曾泽生将军传》《滇军史》《白肇学回忆录》《东北解放战争史料丛书·长春战役卷》

1948年5月下旬,长春时晴时雨,伪满时期留下的关东军司令部大楼里潮气未尽。

曾泽生只披了一件换季留下的粗呢短外套,仍觉地板缝里往上返凉。

他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被炮弹削去半边的老榆树,忽然想起昆明翠湖边的垂柳。

滇军子弟从云南跋涉到东北,整整三年,一路丢盔弃甲,如今被困在这座“陆上孤岛”。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揣着一封密信——中共东北局通过张秉昌、李峥先送来的“起义说明书”。这封信,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睡不着。

张秉昌被卫兵带进来时,曾泽生正在给妻子写家书,信纸上却只落下一句“芳卿见字如面”,便再也写不下去。张秉昌是 60 军旧部,去年被俘后释放,此番奉命回城劝降。曾泽生挥手让副官退下,亲自给张秉昌倒了杯白开水。

“军长,再守下去是死路。”张秉昌声音不高,却句句带血,“解放军让我捎话:起义是生,抵抗是死,滇军弟兄的命也是命。”

曾泽生沉默半晌,说:“老张,我 16 岁入滇军,从护国讨袁到台儿庄,枪林弹雨里滚过来。这边倒倒,那边倒倒,这样的事我搞不来……”

张秉昌苦笑道:“军长,您真要把这三万滇中子弟带进棺材吗?给家乡留点种子吧……”

曾泽生听着听着,不禁猛地起身,背对张秉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送客!”

时间一晃来到了九月份,解放军围城已经三个多月。城外传来零星的炮声——东北野战军最近的前哨离城垣已不足五里。城内粮价一日三跳,金圆券成捆地摞在街头也换不来一斤高粱米,残存的苞米芯子已发出酸霉味。

9月22日深夜,曾泽生把 182 师师长白肇学、暂编 21 师师长陇耀秘密召到地下室。蜡烛火苗被震得东倒西歪,墙上映出三条长长的影子。

陇耀先开口:“军座,我手下 3 个团已经两天没吃上热饭,再拖下去,不用共军打,自己就先散了。我意已决,要起义!”

白肇学把军帽往桌上一摔:“陇耀,你别太天真!共党讲宽大,可那是嘴上的。我当年抓过他们的人,在江西,我团还参与过‘围剿’。血债累累,人家一笔笔记着!起义?怕不是请君入瓮!”

他越说越激动,一把扯开领口:“起义之后,我白肇学肯定第一个被拎出来!接着,人头落地!”

陇耀拍案而起:“那你说怎么办?突围?往哪突?城外炮声一天比一天近,你听不见?”

曾泽生抬手压住两人,嗓子沙哑:“都给我坐下!滇军从蔡(锷)公起事,就没有孬种。今天找你们来,是商量怎么给弟兄们找条活路,不是吵架!”

会后第三晚,白肇学把自己关房间里。桌上摊着一张《东北日报》——解放军攻克鞍山,守军 8000 人被俘,照片里俘虏们蹲在地上,却人人端着热腾腾的大馒头。

这张报纸上的日期为1948年2月20日,我军为了对长春守军进行政治攻势,通过秘密途经,将其传入长春,最终送到了白肇学手上。

白肇学盯着照片,心里像打翻五味瓶。突然,副官悄声报告:“军座来了。”

白肇学正准备把报纸收起,曾泽生却已经走了进来。他没带卫兵,而是带了一罐茶叶。看到报纸后,他摆了摆手说:“这张报纸,我也有一张,我们部队里有很多军官都看过。”

接着,两人相对而坐。

“肇学,咱们认识 20 年了吧?”曾泽生打开茶封,“当年在滇南剿匪,你替我挡过子弹,我欠你一条命。”

白肇学低头:“军座,过去的事提它干啥?”

“不,今天必须提。”曾泽生给两人各泡了一碗茶汤,水色红得像血,“我替你算过:1931 年赣南,你团参与广昌之战;1935 年湘鄂川边,你部追击红二、六军团;1946 年四平,你 182 师和我一道,跟东北民主联军打了 17 昼夜。但是,真要说‘血债’,我比你只多不少。”

白肇学手指微颤,茶碗盖叮当作响。

曾泽生继续道:“可你想过没有?滇军 3 万弟兄,身后是 3 万个家庭,十几万张等吃饭的嘴。你我掉头一死容易,他们呢?昆明圆通山下的孤儿寡母呢?我们再不替子弟找条活路,死后有何面目见蔡(锷)公?”

白肇学忽然抬头,眼眶通红:“军座,我不是怕死,我怕的是——”他声音哽咽,“怕的是投了共,人家还是要算账!到时候我一颗脑袋不够,还要连累弟兄,连累家人!”

曾泽生把茶碗重重一放,茶汤溅到炭盆里,滋起白烟:“肇学,我昨天收到了一个人的来信,是中共东北局联络部长李立三写的。”

“李立三?”白肇学倒吸一口凉气。

“对,他在信中告诉我:‘起义将领,既往不咎;立功者,一律奖励;愿留者安排工作,愿去者发给路费。’我当场写了一封回信,说‘我同意’。”

曾泽生一把抓住白肇学的双手,目光如炬:“肇学,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再疑神疑鬼,还算不算男人?血债?新中国要成立,天地都要换新颜,旧账一笔勾销!你我放下屠刀,就能给 3 万弟兄换来一条生路,也能给滇军留下一点种子。这个买卖,值!”

白肇学泪如雨下,半晌,他嘶哑着问:“军座,我血债太多,解放军真会饶过我吗?”

曾泽生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推开窗户,远处炮声隆隆,夜空被信号弹映得惨白。他背对白肇学,声音低沉却穿透雨幕:

“肇学,你我手上有血,可我们心里还有良知。共产党要的是新中国,不是旧坟场。他们若真要算账,我陪你一起跪;他们若给活路,我们就带着弟兄们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今夜,我只问你一句——你信我,还是信那些谣言?”

白肇学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军座,我白肇学这条命,从今天起交给你,交给 3 万滇中子弟!”

1948 年 10 月 17 日凌晨,长春城西南 60 军指挥部升起一面崭新的红旗。白肇学、陇耀亲率所部撤出驻地,把阵地交给解放军。

曾泽生向全军发布《告滇中子弟书》:“……自今日起,我等脱离国民党反动集团,加入人民解放军序列。昔日之非,愿以余生赎之;来日之路,与全国人民共赴新生!”

不久后,60 军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 50 军,曾泽生任50军军长,白肇学被任命为第 148 师师长,陇耀被任命为149师师长。

1952 年 4 月,春城昆明,阳光明媚。翠湖公园垂柳依依,湖面上漂着红嘴鸥。

已转任云南省政协委员的白肇学走过一座石桥,看见一群小学生在唱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孩子们红领巾随风飘扬,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

白肇学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远方,低声道:“今天,我终于有了答案——他们不仅饶过我们,还给了我们新的生命。”

湖风拂过,柳丝轻摇,两只红嘴鸥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向远处荡开,像 1948 年长春城头那面初升的红旗,猎猎作响,永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