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士兵并不是大老粗,有知识有文化眼界远超其他各朝士兵。长庆2年宣武军士兵哗变,驱逐节度使李愿拥立都将李絺节度留后。远在浙江的浙西观察使窦易直听闻河南宣武军哗变,就害怕麾下士卒也跟着哗变,就决定“散金帛以赏军士”。 唐初府兵还得自己备马匹武器,农闲才训练,文化啥的压根不沾边;宋代军队更惨,文官管军,士兵多是勉强凑数的农民,动不动就窝里斗。晚唐不一样,募兵制搞了半天,军队里混的都是穷苦出身但见识广的汉子,他们不光会打仗,还懂点政治门道,知道啥时候该闹,闹了能捞啥好处。这不是瞎吹,史书上到处是例子,就拿长庆二年那场宣武军兵变来说,士兵们干得干净利落,远隔千里的浙西军都跟着学样,闹出大乱子。 先说说宣武军那事儿。长庆二年七月,河南汴州的宣武军牙兵憋不住了,直接动手。节度使李愿这人,本来从凤翔调来,本该学前任张弘靖那样多赏钱安抚军心。可他一到,库房就空了,偏偏自己奢侈惯了,养着一堆门客,花钱如流水。军饷呢?缩水严重,只靠威逼士兵干活。更气人的是,他让妻弟窦缓带亲兵,窦缓那家伙傲慢贪婪,士兵怨气冲天。结果七月四日夜里,牙将李臣则、薛志忠、秦邻三人带人冲进窦缓帐篷,把他砍了。李愿听说乱子,慌忙上北楼,卷着铺盖就缒城逃了。士兵们没费劲,就把都将李絺推上留后位子。这帮牙兵不是光凭蛮力,他们早摸清了朝廷的底细,知道李愿这种外来将领没根基,闹起来朝廷顶多象征性镇压,不会死磕。消息传开,河南周边藩镇都捏把汗,这不光是打砸抢,还透着股算计劲儿。 这事儿一出,风声像长了翅膀,几天就飞到浙江润州的浙西观察使窦易直耳朵里。窦易直这人,家世不错,父亲窦覃也当过浙西使,可他自己胆小如鼠,平日里最怕军中闹腾。听说河南兵变,他立马慌了神,担心自家牙兵也效仿。赶紧决定开仓散金帛赏军,堵堵嘴。可惜晚了点,幕僚劝他说,无缘无故赏钱,反倒显得心虚,容易火上浇油。话音刚落,军营里已经炸锅。州将王国清这家伙,早对窦易直不满,他跳出来煽风点火,说是自己逼着观察使答应赏赐。结果数千牙兵直接冲州狱,把先前抓的闹事者捞出来,顺势大喊要换人。窦易直一看势头不对,带人跑路,润州就这么换了主。王国清自封留后,士兵们拿了大头好处,他顶着黑锅。这帮浙西兵,千里之外的消息这么快就到,还能组织起来闹,哪是大老粗?他们清楚朝廷的软肋,知道法不责众,推个将领出头,就能全身而退。 安史之乱后,府兵制崩了,募兵制上来,军队成分乱七八糟,多是穷汉子出身,但这些年打仗迁徙多,见过世面广。朱温手下那些将领,十几年跟人死磕,士兵从牙军打光补外镇军,再补州军土团,硬是撑着不降,就是算准了投降也当炮灰,不如搏一把。消息来源?驿站快马、商队闲聊、甚至酒馆吹牛,全网似的灵通。比起宋兵窝在营里等文官发号施令,他们更像市井里的明白人,知道节度使贪污成风,军官酒肉自肥,士兵饿肚子,闹起来有理有据。魏博镇那句“长安天子,魏博牙兵”,听着夸张,其实真事儿——士兵推节度使上台,朝廷还得认。成德镇王家五代人,靠的就是分钱拉拢,不敢多扣一分,结果照样被部将宰了全家。 兵变一多,藩镇乱套,朝廷更抓瞎。窦易直这案子,朝廷派淮南李德裕带兵平了,王国清脑袋落地,牙兵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可这治标不治本,晚唐军阀压力山大,朱温、李克用那些人,表面豪杰,私下疑心病重,动不动就借兵屠干净牙兵家属,像罗绍威杀魏博八千银刀军。士兵呢?知道投谁都差不多,给钱卖命而已,但一碰全家,就拼命。结果呢?军头们学乖了,宁可低三下四哄着,也不敢真翻脸。整个时代,就这么在士兵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中,滑向五代那摊烂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