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和朋友晚上闲着没事，在大堤上散步。走到二道坝的时候，忽然起风了，一看天

有一年，我和朋友晚上闲着没事，在大堤上散步。走到二道坝的时候，忽然起风了，一看天要下雨，就打算转身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朋友突然站着不动了，我就问：“你咋了？”他没说话，指着坝下的芦苇丛，那里隐约有团白花花的东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我们打着伞往下走，才看清是个襁褓，裹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脸冻得发紫，嘴唇抿着，像只受伤的小猫。朋友一把将孩子抱起来，襁褓里除了块尿布，只有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求好心人收留”，连名字都没留下。 “这爹妈也太狠心了！”我气得发抖，朋友却把孩子揣进怀里，用外套裹紧：“先别骂，孩子冻坏了。”他的手在抖，不是冷的，是急的，我们连伞都顾不上捡，抱着孩子往最近的卫生院跑，泥地里的脚印深一个浅一个，被雨水冲得慢慢模糊。 卫生院的灯亮着，值班护士一看这情况，赶紧找来暖箱，给孩子测体温、喂葡萄糖。朋友守在暖箱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睫毛上还挂着雨珠。“你看她的小手，”他忽然碰了碰我的胳膊，“在抓我的手指呢。”那孩子确实在动，小小的手蜷缩着，像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护士说孩子有点早产，得住院观察，让我们赶紧联系派出所。朋友掏出手机，才发现屏幕摔碎了，是刚才跑太快摔的。他摸了摸口袋，掏出半包烟，想抽又放下：“我先在这守着，你去报警。”我看着他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想起他去年刚跟女友分手，因为对方嫌他穷，没房没车，现在却对着个陌生的婴儿，眼里全是疼惜。 派出所的人来了，做笔录时朋友说得最多的是“孩子怎么样了”，警察说这种弃婴通常会送福利院，他却急了：“能不能先让我照顾？等她好点再说。”警察看他实在上心，让他先留个联系方式，说有消息会通知他。 那一夜，朋友没回家，在卫生院的长椅上坐了通宵。第二天我带早饭过去，看见他趴在暖箱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写着字的纸条，边角都被攥烂了。护士说他凌晨给孩子换尿布，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袖子都弄湿了，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孩子在卫生院住了半个月，朋友每天下班就往那跑，给她买最贵的奶粉，用攒了半年的钱买了台恒温壶。我们都劝他别太较真，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孩子睡着时的样子，小嘴巴嘟着：“你看她多乖，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念念，念念不忘的念。” 念念出院那天，朋友抱着她去了福利院，回来时眼睛红红的，说“那里的阿姨很细心，就是孩子太多，怕顾不过来”。从那以后，他每个周末都去看念念，带着小衣服、玩具，陪她在草坪上晒太阳，念念会爬的时候，总爱拽他的鞋带，他就蹲在地上，让她拽着到处走，像头温顺的老黄牛。 有次我陪他去，看见福利院的墙上贴着张照片，是念念和他的合影，他抱着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写着“念念的干爸”。院长说念念以前总哭，自从朋友来了，每天都笑得咯咯响，是院里最活泼的孩子。朋友说：“等我再攒点钱，就申请领养她。” 为了这个目标，朋友辞掉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去跑货运，白天黑夜地跑长途，累了就在车上睡，饿了就啃干粮，却把赚来的钱大半花在念念身上。他说“不能让孩子受委屈”，自己的衣服破了舍不得换，给念念买的裙子却都是新的，上面还绣着小花。 三年后，朋友终于攒够了钱，办齐了领养手续。接念念回家那天，他特意租了辆干净的车，给念念梳了两个小辫子，辫子上扎着红绸子。念念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他愣了一下，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念念的手背上，像颗温暖的小太阳。 现在念念上小学了，成绩是班里的第一名，作文里写“我的爸爸不是亲爸爸，却比谁都爱我”。朋友开了家小物流公司，不跑长途了，每天准时回家给念念做饭，周末带她去大堤上散步，说“那里是我们缘分开始的地方”。 去年夏天，我们又去了二道坝，念念在前面跑，追着蝴蝶笑，朋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那天起风的时候，我就听见有小孩在哭，像小猫似的。”我这才知道，他当时站着不动，不是看见什么，是听见了那微弱的哭声，在风声雨声里，像根细细的线，牵着他的心。 风又吹起来，带着芦苇的清香，朋友喊念念慢点跑，声音里的温柔，比当年抱着孩子往卫生院跑时，多了份沉甸甸的幸福。我突然明白，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却是命运埋下的伏笔，就像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紧紧连在了一起。 朋友没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却用最朴素的行动告诉我们：善良从来不是深思熟虑的选择，是本能的心疼，是看见弱小就忍不住伸出的手。而那些被善待过的生命，会像念念一样，带着这份温暖长大，再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就像大堤上的风，吹过一程又一程，把爱送到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