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0年，18岁的卞皇后躺在床上，正回味昨夜与丈夫的温存，一脸幸福。忽宫女跌跌撞撞地进来报：“陛下要‘御驾亲征’，讨伐司马昭。”卞皇后犹如一下子坠入冰窟，呆了半晌说：“我这一生，完了。” 甘露五年五月初七的晨光穿透椒房殿纱幔时，十八岁的卞皇后正对镜描眉。指尖还残留着昨夜与曹髦共抚焦尾琴的温存，铜镜里映出她唇角未褪的笑意。 直到贴身宫女跌碎妆奁的声响撕裂静谧，“陛下率甲士出宫，亲征司马昭去了！”那支点翠凤钗“当啷”坠地，九尾金凤断喙折翅，像极了她骤然碎裂的人生。 卞氏永远记得正元二年的惊蛰。当十四岁的曹髦被司马师扶上龙椅，她作为武宣卞皇后族裔被选为傀儡帝后。 新婚夜合卺酒未凉，司马昭的心腹已送来“禁苑规训”，皇后凤印旁放着记录言行的竹简，椒房殿梁上悬着监听铜管。 深宫五年，她学会用胭脂掩盖泪痕，司马昭“赐婚”实为监控，陪嫁宫女皆是眼线，曹髦为她在御花园仿造卞家故宅，松土时掘出监听陶瓮。 每次侍寝后必有汤药，防止曹氏血脉延续，昨夜月光漫过鸳鸯枕，曹髦突然攥紧她的手：“明日之后，要么重掌山河，要么”余音被更鼓吞没。 此刻她才懂，那场抵死缠绵原是赴死前的诀别。 当梳妆台玉器尽数粉碎，卞皇后突然抓起半截断钗，在青砖刻下“甘露五年五月初七”。迸溅的碎玉划破她凝脂般的面颊，血珠滴在“七”字最后一横—，数字注定成为曹魏王朝的谶语。 深宫贵妇的末世觉醒随裂帛声迸发，想起司马昭“赏赐”的南海明珠，原是东吴贡品被截留的赃物。 曹髦为给她庆生私调御厨，次日掌勺太监暴毙井中，陪嫁卞氏巫女曾卜卦“凤折于金舆”，竟应在此刻。 满地狼藉里躺着曹髦送的生辰礼，蜀锦缝制的布偶，塞满抵御监听的石棉。她疯狂撕扯玩偶，棉絮中飘出曹髦血书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原来枕边人早已备好裹尸布。 未时三刻，宫墙外隐约传来“诛逆贼”的呐喊。卞皇后扑向北窗，看见南阙方向惊鸟蔽日。后来史官未载的细节穿透深宫。 贾充“司马公养汝等，正为今日”的嘶吼沿监听铜管回荡椒房殿，穿堂风送来新鲜铁锈味，混着曹髦最爱的龙脑香。 监卫腰间铜牌反射的寒光，在宫墙投出长戈贯体的剪影，当曹髦的佩剑“飞景”当啷坠地的清音传来，卞皇后突然安静了。 她蘸着颊边鲜血，在断钗刻痕旁写下“奂”字，司马昭即将扶植的傀儡曹奂之名。血书未干，传诏太监已在殿外高呼，“废后卞氏，即刻移居永巷！” 永巷的月光比椒房殿更冷。卞氏抱着曹髦遗留的焦尾琴枯坐，琴腹夹层突然脱落半片竹简，露出《春秋左氏传音》残页，那是曹髦生前校注的遗稿，页眉批注，“吾妻若见，焚之莫存。” 当游客抚摸瀍河畔无字碑时，导游总指向对岸新柳，“看那树枝裂痕，像不像折断的凤钗？” 一千七百六十个春秋轮回，未亡人的绝望与帝王热血，早凝成华夏史册最刺目的朱砂批注，权力碾过蝼蚁时，连悲鸣都成禁忌，但青史如镜，终将照见每滴血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