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太平天国西征：百姓的第一视角之血流成河 天刚擦亮，老张头攥着半块麸饼蹲在门槛上。 江对岸忽地腾起黑烟，惊得芦花鸭扑棱棱扎进塘里。 他眯着老眼数烟柱子——三根，五根，八根，数着数着手就抖了。 去年腊月剃头匠王二说过："红头巾往西滚，准没好年景。" 圩墙上敲起破锣时，稻穗还青着。 保长挨家踹门，踹得门轴吱呀乱叫："长毛要人肉搭浮桥哩！" 灶膛里的火没熄，老张婆把绣了一半的虎头鞋塞进墙缝，转头就被拖去扛沙包。 河滩上挤着百十号人，泥浆子没到小腿肚，官军举着鞭子赶羊似的吆喝。 江面上漂来黑压压一片筏子。 筏子上的人裹红巾，唱的词儿比哭丧调还瘆人。 老张头瞧见领头的后生不过十八九岁，挥刀时倒像剁南瓜般利索。 血珠子溅在门神画上，秦叔宝的眼珠子红得发亮。 粮缸空了，鸡犬哑了，檐下的蛛网也颤巍巍散了架。 寡妇李婶抱着空米瓮撞开祠堂门，祖宗牌位早叫人劈了当柴烧。 她坐在地上笑，笑得露出豁牙："菩萨闭眼，阎王点卯，省清明纸钱。" 镇东头王铁匠被架上高台。 红头巾要他打犁头改铸箭头，他梗着脖子嚷："祖传手艺不造杀生器！" 话没落音，亲闺女就被推出来剥了外衫。 铁砧上火星子乱迸，混着铁匠喉头咕噜的血泡。 货郎陈三躲在苇荡里三天，眼见长毛往井里撒香灰念咒。 半夜偷水喝，舀上来半瓢血沫子。 他跟我说这事时，手指头还在衣襟上搓，仿佛那血渍三年都没洗净。 秋后算账的官兵比长毛还狠。 里正捧着名册挨户查，说是要肃清"从逆"。 赵裁缝不过给红头巾补过战袍，生生被铁链穿了琵琶骨。 游街那日，他铺子里的绸缎全叫官爷们卷了去裁新袍。 最绝是村口那棵老槐树。 西征军来时挂过黄旗，官军来了又悬白绫，如今枝桠上晃着十七八具尸首。 乌鸦倒是不挑食，红巾白布的裹尸布都啄。 学堂先生写了首诗："风云变幻旌旗改，唯有寒鸦岁岁来。" 隔天就被抓去充了民夫。 清明上坟的纸灰飘到立夏还没散尽。 老张婆的虎头鞋到底没掏出来，墙缝里倒长出蓬野草，风一吹，像婴孩晃脑袋。 保长新纳的小妾穿着绸缎衣裳过市，那料子眼熟得很——赵裁缝铺子里最后那匹杭绸，染了人血格外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