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妈是自命清高的苦命女，早早成了寡妇。
好在父亲的意外去世，得到了八百万的赔偿金。
但她一分不留，全部捐给了山区的贫困儿童。
记者采访她的时候，她一脸淡然。
“这是我老公的丧命钱，我不能拿着他用生命换来的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底下评论滚动，都在说着她的无私。
然而，当记者问道：“那您有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打算吗？”
我妈无所谓的笑笑，“我还有我的女儿，我女儿可是北大的高材生！”
我看着直播陷入沉思，直到护士提醒。
“37号，这次抽了你500cc，200块钱，你去前面领一下！”
……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我攥着卖血和打工换来的零钱，给妈妈打去电话。
“妈，赔偿金留一点出来，可以吗？就留大学第一年的学费？”
我语气低沉，祈求着妈妈大发善心，让我能顺利入学。
然而，我妈听后，当着媒体的面，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
“楚笑笑，你能不能上进点，整天惦记着你爸的那点丧命钱！真给你花，你花的安心吗？”
“拿着他的丧命钱，挥霍无度，你良心不会痛吗？”
一瞬间，我被推到道德至高点。
挂断电话，她毫不避讳的对大众坦言。
“我女儿就是这种，不懂事，但做父母的，得多包容，多引导，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女儿会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我望着屏幕上正在为贫困山区学生捐助的母亲，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个高举的红牌上，最少的金额都有五万，比我大学四年的学费还要多。
我心灰意冷，手里打零工赚来的钱，反复数来数去，还是差2000块。
开学前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突然，门铃想起。
姥姥从怀中掏出5000块钱递到我手里。
“姥姥……”
我望着姥姥那双因为农作苍老的双手，感激之情溢满胸口，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姥姥拍拍我的脑袋。
“哭什么，有什么事跟姥姥说，姥姥能帮就帮。”
可就在这时，妈妈卧室门打开，她暼了一眼我手中的现金，立马黑脸，大声质问姥姥,“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来扶贫？”
姥姥被她问的一愣。
“楚笑笑，把钱还给她！我们家不需要她的施舍！”
姥姥气的喘着粗气，颤巍巍的指着我妈，“夏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妈妈见我抱紧怀里的钱，没有丝毫还给姥姥的意思，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想我夏芸一生清高，怎么生出你这种只会靠人施舍的软骨头？”
她的声音尖锐又犀利，仿佛我是她人生最大的污点。
我被扇的耳朵嗡鸣，她一把抽走我怀里的钱，塞进姥姥怀里。
“妈，我们家的事不用您操心，当初我和夏泽一起考上高中，咱们家钱不够，我不也完成了学业，没靠家里半分！”
“我夏芸的女儿，肯定能跟我一样，即使条件艰苦，也能完成学业！”
姥姥捂着心脏，晕倒在我家客厅。
我终于明白，妈妈不仅自己不会帮我，也不会让别人帮我。
她要断绝我所有的出路，只为维持她命苦却清高的人设！
2
第二天，我妈难得扔给我两块钱。
“咱们家就是北京的，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坐公交去吧。”
两枚一块钱的钢蹦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冷冷的看我一眼，背上精致的包包，蹬上高跟鞋，走出大门。
我望着桌上的两块钱，还是拿了起来，硬着头皮前往学校。
办公室内，我将身上所有的零钱摆在桌上，恳求导员能宽限点时间。
“我之后有钱，一定会把剩下的两千块钱还上！”
我声音哽咽，几乎快要给导语跪下。
其他同学投来审视的目光，臊的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我知道，在这世界上，面子最不重要。
导员上下打量着我，在看到我穿着泻到快要透明的白t，和短到脚踝的长裤，答应跟学校申请一下。
还特别好心的帮我申请了学校助学金。
然而，在得知助学金需要签字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几乎崩溃。
“老师，可不可以我自己签字？”
我为难的捏紧手里的申请单。
“黎同学，必须父母签字奥，这是学校规定。”
那一刻，我眼中的希望，差点化为泡沫。
一夜的辗转反侧，我做出了决定。
冒充妈妈签字！
妈妈虽然大学文化，但是因为小时候练习本短缺，她只能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字。
而石头跟石墨铅笔终归不一样，摩擦力比较大，所以她写出的每一画都非常用力，几乎要把纸张穿透。
写完“张莉”两个字，我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领到奖学金那天，我决定改善下伙食。
开学的这一个月，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找了个刷碗的工作。
每天一睁眼就是堆成小山的脏碗，后厨的烟味快要把我腌入味。
好几次，我都能感觉到舍友们嫌弃的瞅着我。
只要我一回宿舍，外面就算刮风，她们也要开窗户。
其他宿舍的女孩上课时都会其乐融融凑在一起，而我，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
好在我不在乎，尊严对于我而言，是个奢侈的东西。
我穿着围裙，吃着好不容易加餐的红烧肉。
身后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
“呦，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宿舍的三好学生楚笑笑吗？”
我回头，是我的舍友——苏丽欣和迟姗姗。
苏丽欣望了一眼我碗里的红烧肉。
“笑笑吃的真不错呀，这一份红烧肉要好几十吧？”
“就是，奖学金下来了，装都不装了？”
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我身边坐下。
苏丽欣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着撒娇，“笑笑，请我们吃饭吧……”
她亲昵的样子，仿佛我们是多年的闺蜜。
可下一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否则，我就把你冒充家长签字，骗奖学金的事告诉导员。”
“刚好，我的粉底也用完了，黎同学应该不介意帮我买一瓶吧！”
“我看中的牌子也不贵，就两千块钱吧！”
她纤细的食指搅动着头发，两千块钱在她嘴里，仿佛是一碗十块钱的牛肉面那么简单。
3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我淡定的指指饭店墙角的监控。
“苏丽欣，你要不想辛苦营造的富家女人设崩塌，我可以请你吃这顿饭！”
“楚笑笑，你给我等着！”
苏丽欣放下狠话，灰溜溜的带着她的小跟班离开了。
当晚，学校的表白墙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我大快朵颐红烧肉的照片。
上面还提出了对我得到奖学金的方式产生质疑，说我不知廉耻，爬上了导员的床。
对于突如其来的脏水，我的奖学金限时全部返回，导员却因为此事被迫停职，接受学校调查。
看完消息的我，怒气冲冲的跑到水房，接了满满一桶冷水，从苏丽欣的头顶浇下。
苏丽欣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教室。她的那些小跟班也被我发疯吓的不敢上前，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苏丽欣，给你一天时间，去找学校澄清我跟导员的关系，导员一天没恢复工作，我就让你一天不得安生！”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我是恶急了的疯狗！
那几天，苏丽欣在宿舍里都躲着我走，我想她是真的怕了。
就在我以为事情告与段落时，我妈来到了学校。
二百人的阶梯教室内，同学们陆陆续续入座，看好戏似的盯着前方的讲台上的大屏幕。
上面播放的，真是我在宿舍模仿妈妈签字的视频，还有我在饭店吃红烧肉的照片。
我妈站在讲台上，手持话筒，神情凝重的给大家重重鞠了一躬，缓缓开口。
“抱歉，是我教女无方，才会让笑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一开口，全厂哗然，我想上前阻止，却被苏丽欣拦住，“楚笑笑，你妈妈可比你通情达理多了。”
我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望向妈妈，祈求她能还我一方净土。
可妈妈回瞪我一眼，铁面无私的宣布，“助学金申请单上的名字确实不是我签的，我为笑笑的谎言向大家道歉……”
我的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被碾碎。
“同时，我会拿出自己两个月的工资，做为奖励，发放给这次举报笑笑的女孩，因为她的举报遭到了笑笑的报复，我很抱歉，在这里，我替笑笑对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
瞬间，教室里嘈杂一片。
“哇，前几天楚笑笑还理直气壮，原来都是装的！”
“以前还以为她是艰苦朴素的好学生呢，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楚笑笑的妈妈真飒，面对楚笑笑的所做所为不包庇，还想办法帮他挽回，真是当今女性的典范！”
此时，我怔怔的望着讲台上真给苏丽欣颁发奖金的妈妈，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走上讲台，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妈却笑的一脸无奈，我越疯狂，越能衬托出她的慈爱。
她伸出手，想抚摸我的头顶，被我轻轻躲过。
她明亮的双眼立马盈润，似有说不出的苦衷。
“妈妈知道你已经知道错，只要你知错就改，依然是妈妈的好孩子！”
说着，她就要伸手抱我。
我一掌拍开她的手。
“妈，能不演了吗？”
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奖学金申请单为什么不找你签名，你不知道吗？”
妈妈轻抚眼角的泪水。
“笑笑，你缺钱，妈不是没给你，开学的时候，我不是专门在桌子上给你留了钱吗？”
我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喷涌而出。
两块钱，甚至都不够来学校的公交钱。
那天，我拖着行李走了好久好久，我以为进入大学，就可以保摆脱妈妈的束缚。
可我错了，妈妈有的是法子让我颜面扫地。
妈妈的感化依然继续，“你想吃红烧肉，妈妈给你做，咱们没必要占着奖学金，享受自己的生活。”
享受生活？多那讽刺，妈妈，你是看不见上面的日期吗？
一个生日，一碗红烧肉，竟成了享受生活。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提醒着我，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妈，我们是时候清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