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攻打朱仙镇久攻不下,怒火中烧想斩先锋,一个伙夫说:“元帅,敌军的马粪是干的!”岳飞沉思片刻,大喊:“赏此人百两!” 军帐外的皂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角磨出了毛边。绍兴十年的中原战场,岳飞的枪尖已经指向汴京城下,朱仙镇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北伐大军进退两难。先锋王贵的甲胄还沾着前夜厮杀的血污,此刻正被亲兵按在地上,脖颈抵着冰冷的刀鞘。 岳飞盯着那撮被伙夫捧来的马粪,指腹划过裂纹——像久旱的田垄,指甲掐下去竟簌簌掉渣。他忽然想起前日探马回报,金军骑兵冲锋时,马蹄声比往常轻了半截,当时只当是敌军疲沓,此刻才惊觉:马都饿瘦了。 “王贵,”岳飞收刀入鞘,声音比帐外的风还冷,“带三千轻骑,绕西南,断他粮道。”王贵叩首起身时,甲叶碰撞的脆响里,混着伙夫陈老厨粗重的喘息——他还攥着那把舀马粪的木勺,勺柄磨得发亮。 三日前的军议上,将领们争论不休:有人说金军在等黄河对岸的援军,有人猜是完颜宗弼使诈诱敌。岳飞拍着地图上的朱仙镇,指节泛白:“再拖三日,粮草就够全军吃半月,可将士们的锐气,拖不起。”没人注意角落里添柴的陈老厨,正盯着帐外扫马粪的亲兵,眉头拧成了疙瘩。 金军的炊烟确实少了。岳飞登上望楼时,看见敌营飘起的烟柱细得像线,风一吹就散。可他总想起郾城之战——那时金兀术的铁浮图也看似坚不可摧,直到岳云带着背嵬军从侧翼凿开缺口。“打仗哪有什么定数?”他对身边的幕僚说,“就像这马粪,昨日还潮乎乎的,今日就干透了——敌人的底气,说不定比马粪还脆。” 夜袭的火光烧红了西南的天。王贵的轻骑像楔子扎进金军粮道时,守粮的金兵连弓都拉不满,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麦饼。正面战场的牛皋部趁机擂鼓,喊杀声里,岳飞听见金军阵脚传来零星的哭嚎——不是怕死,是饿的。 朱仙镇破的那天清晨,岳飞在敌营里捡到个空了的羊皮水囊,囊口结着白花花的盐霜。完颜宗弼的帅帐里,案上摆着没写完的求援信,墨迹洇开,把“粮草”二字泡得模糊。“原来他比我们还急。”岳飞把水囊扔给亲兵,“挂在辕门上,让全军都看看。” 军帐里,陈老厨正搓着手站在角落,粗布褂子上还沾着灶灰。岳飞提起笔,在军册上写:“炊夫陈三,察敌马粪干湿得实,破朱仙镇有功,赏银百两,记军籍。”写完忽然停住——他想起朝中的风声,有人说他“功高震主”,有人劝他“见好就收”。 “这赏,该赏。”岳飞把笔重重放下,墨点溅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血。“岳家军的规矩,不管你是将军还是伙夫,只要对打仗有用,就该站到人前。”他顿了顿,看向帐外——皂旗还在飘,只是风里好像多了些熟悉的味道,像那年十二道金牌传来时,驿站快马带起的尘土。 那袋赏银被陈老厨揣在怀里,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这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只知道元帅说“有用就该赏”。可岳飞知道,有些规矩,或许很快就由不得他定了——望楼的哨兵来报,东南方向,有快马正往这边赶,马蹄声急促,像极了金牌的召唤。 他忽然想起那撮干马粪,脆得一捏就碎。这世上的东西,是不是都这样?看着结实,实则经不住一点风吹草动——比如战功,比如忠勇,比如他想护住的这半壁江山。 “把陈老厨的名字写大点,”岳飞对幕僚说,“让后面的人都看看,岳家军里,谁都能立大功。” 至于那些看不见的“金牌”,他没说,只是把军册合上时,指节又泛起了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