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2年,西平堡之战,罗一贯与5万八旗精锐厮杀。罗一贯精疲力竭,对着京城方向跪拜,臣已经尽力了,旋即自刎而死。
那年正月二十二日西平堡的雪被血染成褐泥。副总兵罗一贯扒着城墙豁口往外看,后金兵的皮帽子像黑蘑菇从冻土里冒出来,眨眼就盖满了辽河平原。
他舔舔裂开的嘴唇,朝亲兵吼,火药再省着点打!
一发炮得换十颗鞑子头!
亲兵没敢说,墙角堆的火药袋早瘪得能当枕头用了。
那时候辽东的冬天能冻碎铁甲,冷的跟个啥一样。
自从萨尔浒败了,明军像退潮似的往关内缩,此时的西平堡成了钉在辽东的最后一颗铆钉。
而这堡子方圆不过三百步,城墙还是洪武年间夯的土墙。
这妥妥的易攻难守,但是他们要是也走了,那大门都得被干稀碎。
此时巡抚王化贞在广宁搂着暖炉发令,罗将军且守着,开春就派大军来接应!
可粮车三个月没来了,守军把马粪里的未消化的豆子都淘出来煮粥。
没办法没得吃啊,整个堡子但凡是能吃的都吃了,那不能吃的也吃了。
参见黑云鹤最先憋不住火的那个。
正月二十那日,他见后金斥候在堡外遛马,拎刀就要冲,老子砍几个脑袋下酒!
此时罗一贯拽住他腰带,努尔哈赤的狗崽子们巴不得你开城门!
然而话音未落,城下箭雨忽至,黑云鹤喉咙插着三支靼子箭,血喷上雪地像开了红梅。
就这样他当场就领了盒饭。
之后李永芳的劝降使来得蹊跷的很。
这叛将裹着貂裘在城下喊,罗兄!只要你降了就给你个固山额真!咋样?
然而罗一贯回敬他的就只有一发又大又圆的炮弹,当铁砂擦着叛将耳朵飞过,炸翻后面五个盾兵。
转头吩咐士兵,把库房最后半桶火油熬上!
就在正月二十三日,堡门已被撞得歪斜。
那些个后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城头爬,尸体堆得比城墙垛口还高。
罗一贯正挥刀砍断云梯钩索,忽觉右眼一黑,箭杆颤巍巍扎身上。
他一把拔出箭上,血沫子溅了亲兵满脸慌啥?还能瞄炮!
然而广宁来的援军其实到了三十里外。
当时总兵刘渠的三万人马刚过沙岭,游击孙得功突然打马往反方向窜,败了败了!
快逃命啊!这嗓子像刀割断了麻绳,明军哗啦全散了架。
当后金伏兵从雪窝子里跳出来时,刘渠的战马正陷在冰窟窿里,被弯刀劈开头盔时还吼着,孙得功我你祖宗!
西平堡的烽火台烧到第三天,守军开始拆房梁当滚木。
一个娃娃兵哆嗦着报告,将军,灶房梁上最后两窝耗子刚逮着烤了。
罗一贯把佩剑磨得唰唰响,挺好,见阎王还能揣顿肉食。
正月二十四日晌午,最后半筐铁蒺藜撒完了。
罗一贯扒着箭垛往南望,广宁方向静悄悄,只有乌鸦黑压压地盘旋。
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被血糊住的牙,北京城这会儿该吃晌午饭了罢?
整了整只剩半截袖子的官服,他面朝京师方向跪下,三叩震得额头渗血,皇上,臣这把骨头只能硌在这儿了!
当剑锋抹过脖颈时,城门口轰然炸响,不是炮,是火药库最后的自爆。
都司陈尚仁、王崇信跟着跳进火海,焦糊味混着血腥气漫过辽西平原。
西平堡陷落后,沙岭的雪化了又冻,露出层层叠叠的尸骸。
有个叫心月的和尚,带着几十个乡民捡了十年骨头。
白骨装了三大坟包,坟头蒿草长到丈把高,夜里磷火飘得像星河倒泻。
六十年后康熙东巡路过,在万人坟前射死只老虎。
随行翰林写,驻跸沙岭,废堡荒凉,井渫不食。”
又过一百五十四载,乾隆翻明史翻到西平堡,朱笔批了“忠烈”二字。
可那会儿辽东的农户早忘了罗将军,只当他是坟头里某块没名字的碑。
西平堡的土城墙早犁成了苞米地。
可要是蹲下来抓把土,还能抠出铁锈色的土粒,那是血浸透三百年的印记。
当年罗一贯们用骨头当铆钉,想钉住大明将倾的江山。
后来乾隆爷追封的“忠烈”,不过是给史书贴张膏药。
真正的纪念碑在辽东的风里站着,春耕时翻出的箭镞,暴雨后冲出的白骨,还有乡野传说里那个独眼挥刀的将军。
这些碎片拼不出完整的丰碑,却让每个踩过黑土地的人觉得脚底发烫,山河最硬的基石,从来不是金銮殿的朱批,是血沫子糊住睫毛还不倒的脊梁。
要是没有那些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让咱损失一个又一个民族英雄,可这就是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