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5年，在京赋闲的冯胜接到旨意，让他进宫面圣。冯胜以为朱元璋这是要找他叙旧了，却不曾想，刚一见面便被朱元璋指着鼻子骂道：“朕都把你调回京了，你还和朱橚有书信往来，居心何在呀！” 凤阳府送来的家信在案头堆成小山时，老将军冯胜正蘸着羊毫写第十三封陈情表。 墨迹在臣实念女四字上反复洇染，糊得女字像个跪着的人形，那是远嫁开封的幼女上月信中附的小像，衣襟还勾着周王府的暗纹。 宫使踏雪而来的脚步惊飞檐雀。 冯胜特意披上洪武三年受封时那件旧蟒袍，金线绣的云雁已被虫蛀得斑驳。 待推开武英殿大门，迎接他的却是朱元璋摔来的密函：，周王问岳丈安六字朱批如血，正是他上月焚毁的那封家书残页。 陛下！冯胜的辩解卡在喉咙。 朱元璋的指尖几乎戳到他鼻梁，战袍前襟溅满唾沫星子。 老皇帝喘着粗气掏出一摞信纸，全是周王府书吏的誊抄本，每页末尾都有女儿添的父安否。 当那双枯手抚过橚字落款时，冯胜忽然想起二十八年前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箭雨里，正是这只手把他从尸堆里刨出来。 殿角的铜漏滴得像催命符。 冯胜解下佩剑捧过头顶，剑穗沾着凤阳的麦芒。 他想起蓝玉被剥皮那日，自己曾在城外埋了坛女儿红，那是长女出生时与朱标共酿的酒。 如今储君坟头草已三尺，酒也该酸了。 太孙的龙椅坐不稳呐，朱元璋的叹息随鸩壶落案。 琉璃盏斟满琥珀色毒酒时，殿外忽飘进汴梁的童谣，吴王改周王，医箱换刀枪，冯胜端盏的手猛颤，恍惚见女儿在周王府药圃招手，身后大女婿常茂的头颅正挂在城门示众。 毒酒入喉的灼烧感里，老将军突然撞翻香炉。 香灰漫天飞洒如凤阳的雪，他最后抓向虚空的指间，死死攥着半截烧焦的信纸。 那是幼女十岁练字时写的父字，边角还染着周王府特制的忍冬香。 三更梆响刺破皇城。 两个小太监拖着草席卷出西华门，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很快被新雪覆盖。 司礼监案头摊着未及发出的诏书，念尔，朱砂批注在开平二字上晕成大团红瘢，恰似当年冯胜背上为朱元璋挡箭的伤疤。 史载冯胜灵柩出城那日，有白发老妇在汴梁城头撒了把纸钱。 纸灰飘过周王府高墙，落在朱橚新栽的药苗上。这位被岳丈之死惊醒的王爷，从此闭门编纂《救荒本草》，再未踏出开封一步。 而千里外凤阳的乱葬岗，新坟前的忍冬藤却在严冬里绽了青芽，后来游方郎中说，那是解百毒的良药。 主要信源：（文献——《明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