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接到表哥的电话。 电话那头语气很急，你在家的吧，不跟你说了，监控拍的，再过两个红绿灯我就到了。 我刚想问他怎么回事，电话挂了。 等我饭碗见底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今天乡下一个朋友家打塘，我订购了一些鱼，辛苦你下来拿一下。 我本能地想拒绝，因为我知道他的想法。 别看白天阳光明媚，到了晚上气温还是很低，我在电话里听到表哥哈哈的喘息声，担心他受凉，便答应马上下楼来。 打塘，是我们这里的土话。一般在年前，将承包的水塘抽干，由主家邀请几个手艺人，穿了皮衣皮裤从塘里捞鱼。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捉到野生甲鱼，野生黄鳝等稀缺货。需要买鱼的，直接到塘边，一手交钱，一手拿鱼。 表哥看到我下来，马上交给我两个袋子，这是一条青鱼，已经杀好了，这个口袋里是野生鲫鱼，都是下午刚从塘里捉的。 顺着路灯的光线，我看到鲫鱼的背黑漆漆的，这是野生鲫鱼的标志。 还没等我说句客套话，表哥就向他的汽车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着招呼，我还要赶回去烧晚饭呢。 我朝他挥挥手，看着他的汽车消失在夜色里。 --------- 这已是表哥连续第二年给我送鱼了，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感谢我。 前年早春时节，表哥的孙女在临近高考的关键时刻，因为早恋被学校处分。小女孩家家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没有任何专业特长，她的未来一片迷茫。 表哥打电话给我，表达了想到外地求学的愿望，并列出了哪个地方哪个学校作为优选。当时我在外地出差，答应回来试试看。 等我联系妥当，小孙女正式到外地学校报到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随后，表哥充分运用其娴熟的外交才能，与孙女学校的领导和班主任打成一片，为孙女创造了一个比母校还好的学习环境。等到2024年9月，孙女拿到录取通知书时，表哥第一时间向我报喜，说着感谢的话，无论如何要给我送点礼物。 我坚定地拒绝了，自家兄弟，帮忙是应该的。甚至表哥提出喝点酒庆祝一下的想法，也让我打消了。 所以，表哥想到了年前送点野鱼给我。 别看这些野鱼值不了几个钱，但来源正宗，无污染，无公害，比起那些菜市场加了元素的野鱼，或者饭店里标榜的野生什么鱼，看着舒心，吃着放心。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些野鱼是一笔贵重的礼物。 我收下了。 --------- 表哥是姑妈家儿子。 姑妈有三个儿子，表哥排行老二。 俗话说，老大憨厚，老二精明，老三调皮，老四豪横。 表哥精明与否，我没有比较，便没有发言权。但在所有的表哥，堂哥中，我与二表哥的交往是最多的。 表哥在国营茶场工作，与老妈一个单位。 在我最初的记忆中，表哥是一名拖拉机手。 那个年代，能坐上拖拉机是令人羡慕的事。 第一次坐拖拉机，是堂哥订婚，我跟着一起到县城拍订婚照，那是我第一次进县城，眼里满是好奇。 第二次坐拖拉机，是表哥送我到县中报到，那年我考取高中。表哥对我说，好好念书，争取迁户口。 迁户口，就是农转非的意思。那个年代，农村人要想跳出农门，一是当兵，二是考上大学。 表哥对我考取县中充满了羡慕，他希望我更上一层楼，我没有让他失望。1987年我考取中专时，是村上第三个因上学而农转非迁户口的。 后来，茶场购买了汽车，是一辆二手的上海牌轿车，表哥也由拖拉机手转型为汽车驾驶员。 茶场先后换了五任书记，后三任的专职司机都是表哥。 表哥每天都把那辆老上海外壳擦得油光锃亮，再把座位铺上洁白的外套，坐车的人舒服，也倍有面子，他们喜欢表哥，信任表哥，有一个LD把家里的钥匙和煤气卡都交给了表哥。 表哥不仅在单位里深受LD赏识和信任，在家族里也是上下通气，我老爸当年的二八大杠，是我家最贵重的家产，除了二表哥，其他表哥堂哥断断没有机会骑上。 所以，从小二表哥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但凡能学到表哥的一点皮毛，我也应该风生水气。 或者，表哥坐在我的位置上，他一定会有一个辉煌的前程。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好在，我与表哥心心相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