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场里,窦光鼐拿着一张卷子的手都在抖 ——不是因为写得烂,是烂得“离谱”:通篇没一个字沾考题,全是平阳县知县黄梅的贪污黑料,从搜刮民脂民膏到欺压百姓,写得比话本还细。
这哪是考生?分明是个不要命的 “愣头青”!要知道,古代科举比现在考编难百倍,寒窗苦读十几年,错过一次就得等三年。可这考生倒好,直接拿功名当赌注,把考卷变成举报信,这股子狠劲,连窦光鼐都暗叹:“我混官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疯的!”
而此时的窦光鼐,自己也是个 “官场弃子”。曾经的他是陪王伴驾的京官,前途一片光明,可就因为不肯同流合污、不会溜须拍马,被同僚联手挤兑,一路贬到浙江学政这个“冷板凳”上。这一年他66岁,再熬两年就能拿着俸禄退休,喝喝茶、养养花,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按说他该装聋作哑:把卷子判零分,扔进废纸堆,谁也不会知道。毕竟举报地方官又不是他的活,万一惹了麻烦,晚节不保不说,连退休工资都可能没了。
可窦光鼐偏不!孔子那句 “凡事当问该不该做,而不问能不能做”,他记了一辈子。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控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贪官要是不揪出来,我对不起这身官服,更对不起老百姓!”
巧的是,此时的乾隆正被浙江官员气得肝疼。
浙江是大清的 “提款机”,每年缴的钱粮能撑起国库的半壁江山。乾隆早就觉得不对劲,多次让官员查亏空,可这群人统一口径:“就欠30万两!”乾隆又不傻,这么富的地方,怎么可能只亏这点?可官员们咬死不认,他也没辙——总不能把整个浙江官场都抓了吧?
就在乾隆憋得慌时,窦光鼐的奏折送上门了。不仅举报了黄梅,还直接打了浙江官员的脸:“单海盐、嘉兴、平阳三个县,亏空就不止30万两!”
乾隆一看,差点拍案叫好:“总算有人敢说真话了!”当即下旨表扬窦光鼐,把浙江官员骂得狗血淋头:“本地学政都揭发了,你们还敢撒谎?再查不清楚,全给我滚蛋!”
可窦光鼐这一闹,直接捅了浙江官场的 “马蜂窝”。
这群官员平时喊着 “互帮互助”,其实就是“官官相护”的遮羞布。窦光鼐作为浙江的官,不跟着一起瞒上欺下,反而胳膊肘往外拐,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于是乎,浙江官员们集体 “团建”,一封封奏折往京城送,全是抹黑窦光鼐的话:“他就是存心不良!”“肯定是想博眼球往上爬!”“他这是要搅乱浙江官场!”
可他们越蹦跶,越显得心虚。乾隆也不傻,立刻派钦差曹文埴去浙江彻查。结果呢?曹文埴查完后,给出的结论能把人笑喷:“浙江亏空只有27万两,比之前还少了3万!”
这哪是查案?分明是 “走过场”!窦光鼐气得差点掀桌子:“合着你们官官相护,把皇上当傻子耍?”他二话不说,再上奏折,这次直接把矛头对准高层:“浙江亏空是几百万两!黄梅不仅贪污,母亲死了还在家唱大戏,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最后更是豁出去,把浙江官场的龌龊事全抖了出来,闽浙总督、巡抚一个都没放过。
乾隆这下真急了,又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阿桂去。阿桂可是乾隆的 “左膀右臂”,文武双全,按理说查个亏空案易如反掌。可谁知道,阿桂心里也有小九九——窦光鼐举报的闽浙总督富勒浑,是他的族孙!要是富勒浑倒了,他在地方的势力也会受影响。
于是,阿桂玩起了 “文字游戏”。翻来覆去研究窦光鼐的奏折后,他找到一个“漏洞”:“窦光鼐除了那张考卷,没其他证据,全是道听途说!”
乾隆一向信任阿桂,听他这么一说,态度立马变了。再加上浙江官员趁机落井下石,说窦光鼐 “胡搅蛮缠”“唯恐天下不乱”,乾隆也觉得自己可能被这个“书呆子”骗了,让窦光鼐“明白回奏”——说白了,就是要他写检讨,认个错。
可窦光鼐是那种会认错的人吗?他直接写了封奏折反驳,字字戳心:
第一,钦差连平阳都没去,凭什么说我是胡说?
第二,我现在就去平阳,亲自找证据!
乾隆一看这奏折,彻底怒了:“敢跟朕叫板?把他抓回京城,交刑部论罪!”
窦光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白天送完奏折,晚上就带着人往平阳赶 ——他必须在被抓前,拿到黄梅贪污的铁证!
可到了平阳,窦光鼐才知道什么叫 “官官相护,一手遮天”。
黄梅早就做好了准备,威逼利诱百姓不许说话,浙江各级官员也把势力渗透到了平阳的各个角落。百姓们受够了欺压,可面对窦光鼐的询问,还是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就在窦光鼐一筹莫展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去城隍庙!
古人对神明有着天生的敬畏,官府能封锁街巷,却封不住百姓对 “公理”的期待。窦光鼐在城隍庙里搭起台子,当着城隍爷的面,宣布要受理民情。
这下,百姓们的情绪彻底爆发了。青烟缭绕中,大家七嘴八舌地控诉黄梅的罪行,有的拿出被搜刮的地契,有的说出被欺压的经历,很快,窦光鼐就收集到了满满一箱子证据 ——这些证据,足以让浙江官场天翻地覆!
浙江巡抚伊龄阿慌了。要是这些证据送到乾隆手里,他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他一边疯狂给乾隆上疏,把窦光鼐抹黑成 “骚扰百姓、制造混乱”的恶官,一边派人去抓窦光鼐。
乾隆被伊龄阿的奏折搅得心烦意乱,下旨革除窦光鼐的所有职务和功名,要严惩他。
窦光鼐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把证据密封好,派亲信连夜送往京师,自己则留在平阳等着被抓 ——他心里清楚,只要证据能到乾隆手里,一切就还有希望。
果然,证据刚送走,窦光鼐就被扒了官服,押上囚车,往京师押送。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动作比浙江官场快多了。囚车才走了一半,证据就已经送到了乾隆面前。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控诉、账本、人证名单,乾隆沉默了。他终于明白,自己错怪了窦光鼐,浙江官员不仅欺上瞒下,连他派去的钦差都在糊弄他!
可乾隆犯了难:要是顺着证据查下去,整个浙江省级官员都得被换掉。浙江是大清的 “钱袋子”,一旦乱了,经济命脉都会受影响。说白了,他不是不想查,是不敢查——查得太狠,大清的江山都可能不稳。
最后,乾隆做出了一个 “和稀泥”的决定:精准切割,点到为止。
中高层官员和钦差,要么不处理,要么只做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比如降职留用、罚俸一年,意思意思就行;基层的知府、知县,尤其是首恶黄梅,被狠狠查办,黄梅更是被斩首示众 ——杀鸡儆猴,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而窦光鼐,虽然被免除了所有罪过,还被调回京师任光禄寺卿。看似从地方调回中央是升职,可谁都知道,浙江学政是正二品,光禄寺卿只是从三品 ——这分明是明升暗降,把他调离权力中心,眼不见为净。
说到底,乾隆还是护着自己的官场体系。墨写的民冤,终究洗不净朱批的官场;头撞南墙的窦光鼐,再刚正,也撞不破大清的铁壁铜墙。
至于浙江那几百万两的亏空?乾隆心里比谁都清楚,查下去也没用 ——这么大的窟窿,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把所有官员都杀了吧?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这场乾隆朝最猛的举报,终究还是以 “妥协”收场。可窦光鼐那句“不问能不能做,只问该不该做”,却像一把利剑,刺破了官场的虚伪,在历史长河里,留下了最动人的一声呐喊。要是当时的官员都能像他一样,大清也不至于一步步走向衰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