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儿子挣钱负责还房贷，儿媳妇挣钱负责补贴家用，我跟着儿子和儿媳妇去超市买了四五回东西，每次到结账的时候，儿媳妇不是忘了拿手机，就是手机没电了，我儿子啥也不问，主动拿出手机扫描付款。 家里的账算得清：儿子工资卡绑着房贷扣款，每月十五号准时划走大半；儿媳妇的钱则像涓涓细流，填满冰箱、孩子的书包、水电煤的单子——连我床头柜上那盒降压药，都是她上周顺手带回来的。 第一次跟他们逛超市是去年中秋前，儿媳推着车在零食区转悠，嘴里念叨着“孩子要吃的饼干”“老公爱吃的薯片”，到了结账台，她突然拍了下口袋：“哎呀，手机落车里了！”儿子啥也没说，掏出手机扫了码，屏幕蓝光映着他眼角的笑纹，跟他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第二次是周末傍晚，货架上的灯泡明晃晃的，儿媳挑了三袋洗衣粉，两提卷纸，临结账时她把手机往收银台上一放，屏幕黑着，她吐吐舌头：“没电了，早上忘充电。”儿子接过购物袋，另一只手已经点开了付款码，我站在旁边，看见儿媳悄悄把钱包里的几张零钱塞回了包里——那钱包还是去年她生日，儿子送的，浅棕色的皮子，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第三次去超市，我特意留意了她的手机。她推着车时总把手机攥在手里，回微信时手指飞快，可到了收银台，她刚要掏手机，突然“呀”了一声，指着货架最里面：“差点忘了买酱油！”转身跑过去时，手机“啪嗒”掉在手推车里，屏幕亮着，我瞥见她微信余额那串数字——比我上个月退休金多不了多少，却要应付柴米油盐的零碎开销。 后来又跟他们去了两回，一次她“忘带手机”，一次“手机没电”，儿子次次都主动付钱，连眉头都没皱过。我曾偷偷问儿子：“她老忘带手机，你咋不说她？”儿子正在厨房洗碗，泡沫沾了满手，他头也不抬：“她那手机用了三年，电池早不行了，再说——”他顿了顿，水声哗哗的，“她每月工资除了家用，还得给我妈买降压药，给孩子交兴趣班费，哪还有闲钱逛超市？让她挑点爱吃的，我付怎么了？” 那天晚上我没睡着，想起儿媳每次逛超市，总把孩子爱吃的、儿子爱喝的、我念叨的都扔进车里，自己却只拿了一小盒护手霜；想起她加班回来，累得往沙发上一瘫，却还是挣扎着起来给儿子热牛奶；想起她钱包里那张皱巴巴的工资条，实发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扣款——社保、公积金，还有一项“孝心扣款”，备注是“给婆婆买营养品”。 第五次去超市，结账时儿媳果然又停住了，手在口袋里摸索，我抢先一步掏出手机：“今天我来，你们年轻人压力大，该省省。”她愣了一下，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星，儿子在旁边笑：“妈，您那点退休金留着自己花。”我没理他，点开付款码，扫过去时，听见儿媳小声对儿子说：“下次把妈爱吃的软糕多买点。” 走出超市时，晚风带着点凉，儿子拎着购物袋走在前面，儿媳挽着我的胳膊，手暖暖的。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儿，她“忘带手机”时，儿子付款后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原来有些爱，不用手机扫码，也能在掌心烫出温度；有些账，算不清金额，却能在日子里越积越厚。 手推车里的酸奶晃了晃，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电量满格——下次，该让她挑两盒自己爱吃的草莓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