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的一趟慢火车上,有一位大哥买的是硬座车票。由于路途遥远,他困得不行。
钟旭尧阿
2025-07-19 14:43:41
在东北的一趟慢火车上,有一位大哥买的是硬座车票。由于路途遥远,他困得不行。
大哥穿着件深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揣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露出半截红白条纹的棉被。他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刚靠着椅背眯了会儿,就被过道里推车的乘务员叫醒——卖盒饭的小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接缝,他下意识挺直腰,手在裤兜里摸了摸,又慢慢松开了。
“要份盒饭不?二十块钱,有红烧肉。”乘务员推着车经过,大哥把头往窗户那边偏了偏,含糊地说:“不了,我带了干粮。”等小车走远,他从蛇皮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凉馒头,还有一小袋咸菜。
啃到第二个馒头时,对面铺位的大爷递过来个茶叶蛋:“小伙子,垫垫。”大哥摆手要推回去,大爷直接塞他手里:“我姑娘给带了十个,吃不完。”大哥捏着温热的鸡蛋,在裤子上蹭了蹭壳,小声说了句“谢谢”。
火车过了沈阳,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大哥困得直点头,脑袋在椅背上磕了好几下。大爷看他实在熬不住,拍了拍自己的下铺:“你去我那儿躺会儿,我跟你换,我坐着抽烟正好。”大哥连忙摆手:“那哪行?您年纪大了,该好好歇着。”
正推让着,隔壁铺的大姐突然说:“我这上铺空着,你去躺俩小时,我看行李。”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我跟我老公轮流睡,这铺本来就多出来一个。”大哥还在犹豫,大爷已经把他往过道里推:“快去快去,到长春还有四个小时,不眯会儿熬不住。”
爬上上铺前,大哥把蛇皮袋往怀里抱了抱。大姐笑着说:“放心吧,丢不了。”等他睡熟了,大姐悄悄拉开蛇皮袋看了看——里面除了棉被,还有个用布包着的搪瓷缸,缸底沉着几个硬币,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这小伙子看着像去打工的。”大爷凑过来小声说,“刚才我听见他打电话,说要去佳木斯修铁路,工资能多寄点回家。”大姐从包里翻出条毛毯,轻轻盖在大哥身上:“我儿子也在外地打工,每次坐火车都舍不得买卧铺,说省下的钱够给孩子买两罐奶粉。”
大哥醒时,火车刚过四平。他慌忙从上铺爬下来,见毛毯盖在身上,脸一下子红了,叠得整整齐齐递还给大姐:“给您添麻烦了。”大姐正泡方便面,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来,分你一半,我这碗多。”
面还没泡好,大哥突然站起来,往车厢连接处跑——他听见有孩子哭,是个抱着婴儿的大嫂,孩子发烧,小脸烧得通红,却没带退烧药。大哥从蛇皮袋里翻出个小药盒,里面是包退烧药:“这个您拿着,我出门总带着,没过期。”
大嫂要给钱,大哥急了:“这哪能要钱?孩子看病最要紧。”他又从搪瓷缸里倒出几个硬币,“您要是不嫌弃,这钱拿去买瓶温水,药得用温水送。”硬币上还沾着点面粉,像是从馒头袋里掉进去的。
旁边有人问他怎么总带退烧药,大哥挠挠头笑了:“我媳妇以前总发烧,我就养成习惯了。现在她不在了,我还是带着,想着说不定能帮上别人。”他摸了摸蛇皮袋上的梅花布,“这布是她绣的,说带着像她在身边。”
快到长春时,大哥开始收拾行李。大姐塞给他两个面包:“路上吃,比馒头顶饿。”大爷把没抽完的烟往他兜里塞:“冷了抽根,暖和。”大哥眼圈有点红,把棉被往他们面前推:“这被面是新做的,您二位不嫌弃就留下,车上冷。”
推让半天,大哥把搪瓷缸拿出来,往里面放了把糖果——是刚才大嫂硬塞给他的:“这个您拿着,大爷含着润喉,大姐给孩子吃。”糖果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映得他手背上的冻疮红通通的。
火车进站时,大哥扛着蛇皮袋往车门走,大姐和大爷一直送到车厢门口。“到了给家里报个信!”大爷喊着,“修铁路当心点!”大哥回头挥了挥手,蛇皮袋上的梅花布在人群里晃了晃,像朵迎着雪开的花。
后来听乘务员说,大哥下火车时,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了那个发烧的孩子,只留了张到佳木斯的车票钱。“他说自己年轻,饿两顿没事,孩子不能耽误。”乘务员擦着桌子上的泡面汤,“那搪瓷缸我收起来了,等他下次坐这趟车,再还给他。”
我坐在窗边,看着火车驶离长春站,雪地里的铁轨延伸向远方,像条望不到头的路。突然想起大哥抱着蛇皮袋的样子,原来这慢火车上的暖,就藏在你让我一个铺位、我分你半碗面里,藏在那些没说出口的体谅里——就像东北的冬天再冷,只要有人递过来个热乎的茶叶蛋,心里就暖烘烘的,再远的路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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