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焦电影史 戈达尔谈电影制片人的重要性——“生产者,全靠自己救自己!”。
生产者(producteur)是生产、提供产品的人。我想……我们可以自己选择生产者。我自认是生产者……譬如,我们和莫桑比克签了一份协定,准备研究在一个尚未有电视的国家,电视影像可能意味着什么。莫桑比克为了生存,一直被迫将国内生产的一半电力卖给邻近的南非。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生产者……我认为这些现实情况更加有趣。假如我在大学的话,绝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被动接受别人给我们的东西……这我当然完全同意……至于你们争论与否我都乐意倾听,这是我身处的其中一个位置。我可以说说我的意见……举例来说,我曾提出一个问题:以前是谁规定此地的汽车牌照上要写“美丽外省”这句标语的?而现在的车牌上则写“我记得”。这是谁决定的?是谁规定要写“我记得”而不再写“美丽外省”?我记得什么?记得美丽外省?为什么会如此?
我认为所有事情都与政治有关,甚至包括煮蛋,因为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一定代价,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做成,我认为所谓的政治言论都是在做秀。因此,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客观。我想客观的东西,简单地说就是……银幕,银幕是平的,很客观,在电影院里我们观看……我们可将自己当作正在看一个客体的主体,这个客体反射出主体身上的其他东西。我作品中的主观性很强,我一直试着使这种主观性变得客观一点。有些时候,我发现音乐和歌曲也很有趣,因为这两种东西的主观性可以更彻底。举个例子来说,当我们听音乐或跳舞时,假如别人不一起加入的话,我们就会觉得很尴尬。
一般而言,我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制片人都比导演更有意思,因为他们的问题会比较实际、比较具体。这就是为什么……我是说……《国际歌》中有一句歌词唱道:“生产者,全靠自己救自己!”
洛塞克就比其他人要有意思,因为他自己有一家电影公司,同时走商业和艺术电影的路线。所以如果要与他合作,他的问题会更实际、更复杂。在这种时候,就要看每个人的特质了。假设来了一个年轻的电影工作者,只带着写在纸上或放在心里的想法,自以为这是杰作。那么,另外一个口袋里稍有点钱的人,如何知道这个人行不行?他只能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话,但口说无凭。至少要一起合作做事才能看出个大概。
说真的,我认为先有拍摄提纲比较好,有了提纲的话,人们就能进行讨论,甚至亲自参与,因为在那时,电影还没有成形。相反,假如电影已经成形,那么就只能接受或否决整部片子了。换句话说,我无法苟同这种全盘肯定或全盘否定的二分法,这种方法完全不可行,因为后面的工作就变成了一种单纯的照搬。照搬是件单调无聊的事。因为单调,美国人花了上百万美元来掩饰这种可怕的单调,把它打造得很光辉。而拍摄的实际工作则是在冲洗室、办公室或类似的地方完成的。在办公室用打字机打出制片预算的秘书与在保险公司上班的秘书并无两样,每天都要工作七八个小时。电影,甚至电视,拥有某种魔力,使得在打字机上打出“阿兰·德龙,三百万法郎”的秘书,自认比保险公司的秘书高人一等。但对我而言,两者完全是一样的。相反,假如你去冲洗室或类似的地方,你会碰到真正的工人,他们的工作就是冲洗阿兰·德龙或史蒂夫·麦奎因数公里长的胶片,以赚取每小时按分计算的报酬。对他们而言,这和在通用汽车公司的生产线装配福特汽车没什么两样,反正环境一样热、一样吵。这些都是电影和电视的一部分。
拍电影是项极单调的工作,只好以花招来掩饰,而做这些工作的是一群成天无所事事、无聊到极点的人。所以,如果有个家伙刚好有一个点子,大家一定会说这个点子很棒,因为如果说这个点子很蠢,那后面就没有人敢说:“我们正在做一件很蠢的事。”相反,大家会说:“我们正在拍一部很棒的电影。”有了点子后,一群人就埋头苦干三个月,大家都有话要说,最后以口角结束。幸好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然后大家会去干点别的。其实,这完全是一种错误的生活,源于人们生命的匮乏与想象力的缺失,我想不通为何他们明明富有想象力却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看电影时不需要看到多少想象力,他们甚至觉得这样的电影很精彩。任何一部电影都比随便什么人的一天更加缺乏想象力,而这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两美元看电影,居然会认为电影比他自己的生活更精彩。
这些现象相当怪异,不过并不会影响到我;可是要我去过这种生活的话,我就会觉得很无聊。
我想再强调一次,与制片人的关系更有意思,因为你必须自己成为一个制片人,而不仅仅只是参与对话。你还必须强迫制片人写点对白,不能光会说“这句对白很糟糕”。我和卡罗·庞蒂的合作关系并未持续很久,因为他对我说:“戈达尔,这些对白不行。”我就说:“完全正确,那么卡罗你来修改吧。假如你愿意的话,你来写,我来拍。例如,你写‘我爱你’,我就叫碧姬·芭铎说‘我爱你’,假如这就是你认为她应该说的台词的话,你就动手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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