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医院妇产科实习时的事儿。
一天晚上，老师收了个肚子疼得厉害的患者，大概三十多岁，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的，俩人看起来就像是两口子。
患者是躺平车上被推进来的，肚子疼得脸色都白了。那男的倒是挺上心，忙前忙后的。
老师看了看急诊送来的病历，又看了超声结果，说是宫外孕，然后就跟那男的交代要做急诊手术。
我呢，就是个实习生，啥也不会，只能看着老师忙。
老师问那男的：“你跟患者是啥关系啊？”
男的说：“我是她对象。”
在咱这儿，对象这词儿意思多，结婚了的能叫对象，刚谈恋爱的也能叫对象。
老师就在关系那栏写了“夫妻”。
老师又问：“患者有孩子吗？”老师以前就说过，问生育史最好私下问患者本人，因为有的人结婚前生过孩子但没告诉老公，还有的人在婚姻里生了别人的孩子。
老师问这问题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就懂了，赶紧跑去病房，趁那男的不在，问患者生育史。
“你有几个孩子啊？流过产没？做过手术没？有啥过敏的没？”我现在问病史也问得有模有样了。
患者虽然疼，但进了医院可能没那么紧张了，就跟我简单聊了聊。
“有一个孩子，8年前剖腹产，流产……”患者还数了数，“6次！”
哎呦，这可不少，但在妇产科这都不算啥，有机会跟你们聊聊妇产科门诊，那才叫一个热闹。
我又问：“药流还是刮宫啊？”
“2次是吃药，剩下的月份大了，都是刮宫。”
“过敏的东西有吗？”
“没有！”
“哦对，你最后一次吃饭喝水是啥时候啊？”我想到老师说要做手术得禁食禁水，赶紧问，手术早点做完我就能早点回去睡觉了，我可真聪明。
我出病房的时候正好碰上那男的回来，还问我哪儿能买护理垫和尿盆。
我给他指了路，他就急急忙忙下楼去买东西了。
现在能对老婆这么好的男的可不多了。
别的不说，我们科里刚生完孩子就被老公打的我也见过，这还是在医院呢，不知道那产妇回家会咋样。
我把情况跟老师说了，老师还夸我了呢，说让我一会跟着她上手术。
其实吧，我也不想去，我宁愿在科里待着。
老师联系了麻醉科和手术室，就开始做术前准备了，等着手术室通知。
等到我们做手术的时候都快晚上10点了，我和护工推着患者去手术室，那男的一路上都拉着患者的手，时不时还给患者掖掖被子，真是挺细心的。
半路上，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告诉那男的再去交点钱，急诊入院的时候让交1万押金，刚才老师开医嘱已经显示欠费了，一查，那男的就交了1000块，不补交手术都做不了。
我跟那男的说了，那女患者一听就急了，问那男的：“你就给我交了1000？人家急诊不是说最少交1万吗？咋着，不舍得给我花钱啊？”
那男的赶紧解释：“没有，我今天银行卡限额了，我一会换张卡交。”
哎呦，这借口多老套啊，我觉得这男的有点不靠谱。
我说：“你也可以微信、支付宝啊，信用卡、花呗也行。”我把交住院费的方法都告诉他了。
别怪我多嘴，你们是没见过科里那些奇葩家属，为了不交钱啥办法都能想出来。
我觉得妇产科这些事儿都能写本书了，肯定卖得好。
那男的有点尴尬，我也不让步，你不交钱手术就做不了，我一个实习生跟着你们跑来跑去的，还等着回去睡觉呢，你可别耽误我。
女患者看那男的不动，又发脾气了，那男的没办法，只好不情愿地去交钱了。
我和护工推着床往手术室走，等着那男的。
没几分钟，他回来了，把缴费单子给我看，嗯，交了5000，直接打了五折。
我跟老师汇报了一下，老师叹了口气说：“行吧，先手术吧。”
其实老师这么催着交钱也是有原因的，一旦患者欠费跑了，医院扣钱就扣老师头上了，老师也不容易。
手术老师和麻醉老师动作很快，没一会患者就麻倒了，我老师和二线老师洗手上台，我就在一旁看着。
这患者还年轻，还想生孩子，所以老师之前跟家属说的是如果那啥（输卵管）还能留就尽量切开取胚。简单来说就是胚胎没跑到该去的地方，停半路了，在生长过程中把接纳它的“房子”撑爆了。那这次手术就是把胚胎取出来就行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胚胎不但把“房子”撑爆了，还撑塌了，彻底不能用了，那就得切除了，毕竟有两侧通道呢，这侧不行还有对侧，一样能生孩子。
奇怪的是，当时患者肚子疼得厉害，老师怀疑肚子里出了不少血，就提议直接开腹手术，但患者和家属都强烈要求微创，还得美容缝合，看不出切口的那种。
现在的女生都爱美，怕留疤，倒也能理解。
为了患者，我们又等了几个小时禁食禁水时间，才达到麻醉标准，现在老师做的就是患者强烈要求的微创腹腔镜手术。
镜子一进肚子，里面就红乎乎的一片，老师判断得没错，患者腹腔出血了，而且出得还不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患者之前剖腹产加上几次流产，盆腔粘连得很严重，伤的这侧通道已经没用了，为了长远考虑，切除才是对她最好的。
两个老师又努力分离了一会，还是决定切除。那既然要切除，就得再通知家属补签同意书，老师穿着手术衣不方便，所以我这个小跑腿又上线了。
我在家属等候区用大喇叭喊了好几遍，一直没见人，我猜那男的是不是去买东西了，患者还在手术台上呢，老师有点着急，我就把手术室的外大门打开，跑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要切除就得家属同意，现在的问题是家属不知道哪儿去了。
“翻病历，看看有没有留手机号，给家属打电话！”老师就是办法多。
我跑回去找到手机号拨了过去，为了方便老师听，我直接开了免提。
“喂，您好！”一个男的声音。
“你好，我是给你爱人做手术的X医生，我们刚才商量的手术方式有点变化，您在哪呢，需要你回来签个字。”
“我爱人？做手术？我咋不知道啊？”电话那头的人一头雾水。
老师瞪了我一眼，打错了。
“抱歉，抱歉，打错了！”我赶紧挂断。
这次我仔仔细细照着病历上的手机号拨了过去，免提再次开启。
“喂？”还是刚才的声音。
我和老师对视一眼，难道是家属留错手机号了？
“你好，请问你是XXX的家属吗？”老师直接问。
“是啊！”
“我是您爱人的手术医生！”老师再次介绍自己。
“不是，我媳妇做手术我怎么不知道啊，她做什么手术啊？”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懵了。
手术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有八卦！
“不是您把XXX送到医院来的吗？”老师继续问。
“不是啊，我人在外地呢啊，她到底做什么手术啊？”那头有点急了。
“啊，我再确定一下，您跟XXX是什么关系？”
“我俩是两口子啊，有结婚证的那种，不是，你告诉我，她到底做什么手术啊？”
“额，是这样哈，您爱人今天肚子疼得厉害，被其他家属送到医院来了，我们检查之后确诊是宫外孕，现在手术中，发现这侧的输卵管保不住了，刚才您其他的家属签字要求保留，但现在手术需要切除，所以需要你们家属来补签一下手术同意书。”老师没提那个男家属的身份。
“宫外孕？”那头声音都高了，“我TM出来都半年了，她跟谁怀的啊。”
手术室里安静得可怕，但能看到每个口罩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个，具体情况等患者康复以后你们再沟通吧，我现在给您打电话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会需要你们家属过来，手术得继续啊。”老师继续劝。
“甭做了，让她死去吧！”电话直接挂断了。
“老天啊”，大家开始八卦，只有我老师犯了难。
“你再看看，就留了一个电话吗？”老师让我再找找。
病历翻了个遍，就这一个电话。
“老师，你说急诊会不会留下别的号码？”我给了个新思路。
“赶紧去问。”我跑得飞快，心里还有点莫名的兴奋。
幸好，在急诊真找到了另一个手机号。
回到手术室，再次拨通，还是开的免提，大家都围了过来。
“喂？”是那男家属的声音。
老师也听出来了，“是XXX的家属吗？”
“嗯。”这次对面回答得有点含糊。
“你去哪了？这手术台上人命关天，找不着你了，你赶紧回来签字，她这侧的输卵管保不住了。”老师有点生气。
“啊啊，我暂时回不去啊，我有点事。”对面开始推脱。
“您回不来的话，我们这边就报警了。”老师一点没客气。
“别别别，我立马回去。”对面认怂也挺快。
等了二三十分钟，那男的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老师会把刚才联系她老公的事儿告诉他呢，没想到老师啥也没说。
就让他在手术方式更改那儿签了字，又重新签了授权，就是患者在医院治疗期间全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