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桷树在暮冬最后一场雨里褪尽旧衣。枝桠褪去灰翳，青绿经络在阳光下舒展，像燃灯者裸露的掌纹。南滨路的雾依旧浓，但晨光已能穿透薄纱，将长江染成流动的碎银。 街角老火锅的九宫格里，红油正以更轻盈的姿态翻滚。棒棒们斜倚着扁担，风掀起靛蓝工装的下摆，露出内里褪色的红秋衣。朝天门码头的阶梯上，两筐脐橙正在完成最后一次接力，橙皮在搬运中裂开细小的伤口，空气里渗出清甜。 轻轨穿楼而过时，顶层的晾衣绳正悬着腊梅最后的残香。穿校服的少年从防空洞口钻出来，手心里攥着新摘的婆婆纳，淡紫花瓣上还沾着防潮苔藓。 霓虹初上的洪崖洞，灯笼与LED屏共享同一片江水。潮湿的晚风途经十八梯，捎来黄葛树新芽的涩味，那些蜷曲的嫩叶多像褪色的佛经，被山城陡峭的坡度轻轻掀开。 子夜有细雨落进磁器口打烊的茶碗，青石板泛起朦胧光晕。整座城市在蜿蜒中舒展，如同一尾刚刚苏醒的龙，鳞片间抖落经年的寒露。江心忽有风筝升起，拖着长长的霓虹尾巴，刺破尚未散尽的雾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