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越来越像人，人越来越像AI 汪主任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出的微信消息，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晃出一圈涟漪。赵局长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跳动："材料今晚必须出来，明天一早我要在班子会上讨论。"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晌，汪主任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办公室。小吴上周刚休产假，新来的大学生还在档案室整理十十年前的会议纪要，以迎接审计需要。窗外的梧桐树在寒风里抖落最后几片枯叶，他想起三天前局务会上赵局长拍着桌子说："今年创新服务考核必须进前三！" 光标在空白文档上闪烁，汪处长算是紧跟时代的人，既然没人，最近人工智能的公文写作据说能力很强，何不亲自试试，汪处长点开政务AI写作助手的图标。蓝色的进度条像贪吃蛇般吞噬着时间，当"智慧政务"四个艺术字跃然屏上时，他抓起电话："小陈啊，把近三年的投诉数据导出来...对，要分类统计那种。"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打印机吞吐着墨香。汪主任抚过装订整齐的汇报材料，封面上"构建有温度的服务型机关"几个烫金大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AI贴心地用加粗字体标注出"三零承诺"——零距离、零积压、零差错，还在附录里生成了五张柱状对比图。 "赵局，您看这个'容缺受理'的提法..."第二天晨会上，汪主任话音未落，赵局长已经指着第三页露出笑容："这个好！先办后补，既体现担当又彰显效率。"投影仪把AI虚构的"绿色通道服务人次同比增长300%"投在幕布上，会议室响起参差的掌声。 服务大厅的玻璃门就在这时被撞开。先进镇落后村的老张裹着军大衣挤进来，安全帽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同志，俺家土坯房裂了三指宽的缝..."他把手机照片往柜台上一拍，屏幕里危房的墙缝像张歪嘴在笑。 "申请表呢？鉴定报告呢？"办事员小朱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公示牌，"材料不齐办不了。"老张黢黑的脸涨得通红："村支书说现在有那个...容啥受理？"小朱"噗嗤"笑出声："您电视剧看多了吧？" 赵局长站在二楼走廊，看见老张颤抖着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政务公众号推送的办事指南截图，上面明晃晃印着汇报材料里的原话："特殊情况可启动信用承诺制先行办理"。小朱的杏眼突然瞪得滚圆，她认出这正是自己昨天帮着排版的那份文件。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玻璃幕墙上，服务大厅悬挂的"微笑服务标兵"锦旗晃了晃。老张的怒吼穿透中央空调的嗡鸣："你们写的这些，这不就是糊弄老百姓，到底是给老百姓看还是给检查组看？" 会议室里的掌声不知何时停了，赵局长望着幕布上还没关掉的PPT，最后一页的结束语正在循环播放："让政务服务像春风般温暖..."他忽然发现，汇报材料里所有暖心措辞，竟没有一句出自人类之手，而所有该本单位人做好的事，竟然都没有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