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那年跟小玉，在大阪北区天神桥五丁目松山アパート（公寓），那栋木制结构的老楼过大年三十。我是夜12点才从中华料理店打工回来的，我到了家里，小玉已经包好了饺子。小玉这个女孩子并不娇惯，她什么都会做。 她在阪急超市买的三文鱼刺身，又花了1400百日元买的长腿螃蟹，一盒雪籽，我从饭店带回来两个菜。她在包饺子之前，下楼去的钱汤，就是澡堂子，洗的澡。小玉干净，早晚都洗澡。开始的那个房子，不能洗澡，小玉就走出一人宽的小胡同，拿着洗浴筐，带着要换的内衣内裤，她是一天一换，过道，掀开钱汤的布帘，交270日元，进女堂子脱衣，进去先淋浴，再泡一会。隔一道两米高的墙，就是男澡堂了，那墙与天棚中间有半米空当。因为日本人洗澡没有大声喧哗的，但是偶尔也能听到隔墙女人的说话声。 我到家里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散着资生堂洗发水的清香。 我们的小饭桌就在榻榻米上，我俩坐榻榻米上，小桌子太小了，我只好把小玉的双脚放我腿上。啤酒是在11点以前，小玉在自动售酒机上买的，拿回来她就放冷藏里了。 我说，你给你姥姥姥爷打电话了吗？她说，打完了。小玉从小没有父母，是姥姥姥爷扶养大的，因为姥姥姥爷都是教师，小玉的吃相也文雅。我们那个小屋，有一个窗户，那窗户对面不到一尺远又对着日本人家窗户，平时很少开，屋子没有阳光，白天也得点灯。过年那个时候，大阪夜里屋子里也就10℃左右吧，吃饭的时候打着电热管的取暖器，那个东西碰倒了就自动断断电了。小玉瘦，身上没有那么多热量，睡觉也跟猫似的，细听才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西双版纳景洪夜里的空气甜，是因为雨林气候，小玉吐出来的气息甜，是因为她干净，又才24岁。 那个年，我喝了四瓶朝日茶色玻璃瓶子啤酒，一瓶630毫升。小玉喝了两瓶，她不是很能喝酒，也许是酒劲儿也许是想家了，她挪过来坐我腿上，又侧脸跟我喝。她又上来浪漫劲儿了，她叼一块三文鱼，露出半口，说，你咬这口，撅嘴又收回，只有搂住她的头，才能咬到那半块三文鱼。2019年，我们在一起吃三文鱼，她只是笑，我问她笑什么？她用手指头点了我一下，说，你真健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