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子我要说的话（十四） 珞妮，2024年12月7日，你满14岁。 你已经阅读爸爸说给你的经典文学作品，而你开始阅读的时候爸爸并不知道。这让我惊讶，想了想，又觉得这本该在意料之中。 爸爸并不希望你成为一个作家。爸爸跟你说过，想当一个作家很容易的，有相对应的天赋就行；天赋不够用努力来凑，也行。但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就非常难非常难了。 爸爸说的优秀作家，是指那些数千年人类文明史大浪淘沙中剩下来的作家，是对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有贡献的文学人。这些人首先是人类中不幸的人，是那些活着的时候难以被理解、甚至不受欢迎的人。你必须知道一个常识，凡活着的时候被称赞的写作者，没有例外都是鸡贼。他们比我们普通的灵魂更卑贱更猥琐更不要脸，人类也因他们更愈加没有尊严。 爸爸只希望你能活得健康，普通，平常，有尊严。 只要不试图挤入中国文学圈子，做哪一行都会得到爸爸的祝福。 这是你的命，你生在了一块没有文学的土地上，人生最难得的幸福只有：认命。 如果你认命，不去追寻爸爸所经历的心路历程；如果你仅仅把写作当成谋生和生存的手段，爸爸会给你同样的祝福。 …… 2024年，爸爸经历了漫长难熬的日子。 它分成两段： 第一段是决定你休学，最坏的打算是从此不再上学。 这段时间爸爸的状况无法描述，他甚至很绝望。爸爸经常会陷入最坏的想象中，简单说就是对你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和恐惧。那是真疼啊，心疼。 第二段是你复读了，在新的学校里，你似乎回到了小学时的样子：有笑容了，能聊天了，能说说老师也能说说同学了……一个正常和健康的珞妮又开始出现在爸爸面前了。 爸爸也从地下重回了地面。 谢谢你，我的女儿。 前几天你得了寻麻疹，三天不能上学。我很紧张，紧张会不会拉下课程，更紧张寻麻疹的危险比人们能想到的更可怕。它不仅仅是起疙瘩和痒，最严重的会导致窒息。你的性情太懦弱，我想到的是发病时你硬挺着忍着熬着，不敢跟老师告假；不能呼吸时，才想找老师，却已经失去机会了。 不能想不能想了…… 昨天晚上，你妈妈诊断你的寻麻疹痊愈了。 今早六点钟，爸爸醒了。没有定闹钟，自动醒了。 我坐起来，转头看看你妈妈。她还睡着呢。 我说：喂……嗨……醒了没？ 你妈妈说：没醒。 你不需要醒一下下么？ 不需要醒一下下。 噢……好吧。 然后爸爸穿好衣服，去你的房间。我看见你的卧室门半开着，知道你已经起床了。 我叫了一声珞妮，你在卫生间里答应了一声。 我看见你正在读刷牙洗脸。 我说：记得穿暖和。 你应了一声。 我说记得扣好扣子。 你应了一声。 我说爸爸在窗口看着你下楼。 你应了一声。 ……爸爸在窗口看着你出来，叫了你一声。 你仰起脸，叫了一声：爸爸。 天还黑着。 爸爸看不清你，但感受得到你。 生日快乐噢，珞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