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施展“交易的艺术”敲诈勒索，制造一惊一乍的压迫感，已成为特朗普执政最突出的标签。近日，特朗普同时拿出了胡萝卜和大棒，以近乎最后通牒的方式，威逼利诱基辅要做好签订“城下之盟”的准备。

当地时间12月15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德国首都柏林表示，华盛顿已经答应，为乌克兰提供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类似于北约第五条的安全保障，从而推动俄乌和平进程加速迈进。

泽连斯基是在与美国中东问题特使威特科夫和特朗普的女婿库什纳会谈后，作出上述表示的。

所谓北约第五条，即对任何一个北约成员国的攻击，都将被视作对全体成员国的攻击，届时各国将采取包括武力在内的“必要之行动”加以回应。

自1949年北约成立以来，以集体防御原则为核心的第五条，始终是作为支撑跨大西洋军事联盟和威慑苏俄集团的中流砥柱而存在的。冷战结束后的东欧国家，都认为只要加入北约，就能享受到第五条赋予的由美军提供的“无偿保护”。

从美国媒体的爆料看，特朗普拿出北约第五条这块诱饵，就不怕泽连斯基不上钩。

但他同时也以近乎最后通牒的姿态发出威胁——如果基辅还是不接受美国开出的条件，那就再也不会有如此“慷慨”的方案伺候了。

换句话说，特朗普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泽连斯基还能顶住吗？

美国愿意为乌克兰撑起类似于北约第五条这样的保护伞，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大大鼓舞了其欧洲盟友。

于是，法国、德国、英国、意大利、波兰、芬兰、丹麦、荷兰、挪威、瑞典以及欧盟领导人，联合发表了一份声明，对美国在推动俄乌谈判方面所取得的进展表示“欢迎”。

然而明眼人立刻就能觉察到，欧洲人发表的这份声明，可谓是“柔中带刚”，字里行间所表现出的，依旧是对俄罗斯实力的不屑，和对普京“抵制到底”的决心。

比如声明称，乌克兰在和平时期将维持一支80万人的军队。但普京发起“特别军事行动”的首要目标之一，就是要给乌克兰“去军事化”。

2022年2月开战前，乌军正规军总兵力才20万。要是“去军事化”的最终结果是乌军增长了3倍，这无疑将是对莫斯科最辛辣的嘲讽，因此普京绝对不可能答应。

对此，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专门强调，普京不会接受任何旨在拖延时间，和人为制造“喘息时间”的和平协议。

乌克兰军队的数量和战斗力，一直是克里姆林宫的心病。普京坚持以战败国的标准严厉限制乌军数量，目的是彻底剥夺后者的作战能力，进而确保俄军在未来任何时候，都能随时不受阻碍地直捣基辅，而不必像开战初期那样损兵折将以至于颜面尽失。

事到如今，莫斯科的这份诉求，已完全脱离实际了。

美国建制派和欧盟所构想的所谓和平，就是要给基辅提供一段普京口中的“喘息时间”，随后利用这段空歇期，加紧投资和扶持乌克兰的国防工业，用源源不断的西方先进武器重新武装乌克兰军队，使其始终具备对抗俄军可能再次发起攻击的能力。

西方不可能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对俄作出任何实质性的妥协。

莫斯科的底线是永久削弱乌克兰，在将其重新纳入势力范围的同时，作为俄与北约的缓冲国而苟延残喘。

但基辅和西方的底线，则是把乌克兰打造成北约东翼最为强大的反俄堡垒，协助西方抵御俄军的威胁，并从“腹心地带”遏制莫斯科的扩张。

可见，双方的诉求是水火不容。因为俄罗斯和西方的战略底线，已是非此即彼、完全对立、不可调和了。

更将激怒莫斯科的是，这份声明还在坚持，要向乌克兰本土派出由欧洲各国组建的“多国部队”。其目的声明里也说得明明白白，就是要帮助乌克兰重建军力并威慑俄罗斯。

面对铁了心要派兵的欧洲，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里亚布科夫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ABC）采访时，毫无转圜余地地表示，即便是出于安全保障的目的，俄罗斯也绝对不会容忍北约部队进驻乌克兰领土。

但问题是，近4年来，俄罗斯给北约划定的所有红线，几乎都被西方小心翼翼但毫不犹豫地跨过去了。俄罗斯数不胜数地称“将被迫作出回应”，事实证明，这些停留在口头上的“俄式威胁”，没有对西方产生任何威慑力。

除了庞大的核武库和丰富的能源资源，俄罗斯手中没有任何能够制约西方的筹码。核武器根本不敢用，而与西方的直接能源联系，则早已被切断。也正是看破了俄国的外强中干，西方才格外有恃无恐地支持乌克兰。

几乎能够预见，如果在克服重重的外交与心理障碍后，欧洲北约部队最终强行开进乌克兰，届时俄罗斯最多也只是强烈抗议，或者公开进行核试验以释放威胁信号。之后也只得接受北约逼近家门口的现实。

事实上，提供所谓类似北约第五条的安全保障，还是不足以从根本上加速和平进程。毕竟在最为棘手的被占领土问题上，乌克兰民众和泽连斯基政府，是不太容易轻易作出妥协的。

而克里姆林宫的态度则始终是清晰而连贯的——俄罗斯绝对不会“吐出”已经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包括克里米亚、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以及其他一些小块土地。

从目前的实力对比看，西方同样没有筹码能迫使俄罗斯归还其占领的乌克兰领土。“遇强则缩”的特朗普，只得致力于配合俄罗斯施压泽连斯基，威逼后者尽早把军队从残存的顿巴斯领地上撤出。

这也牵出了一个更为本质的问题：正是乌克兰领土的残缺不全，杜绝了这个国家加入北约的可能性。后者不会接纳一个处于战乱之中且主权不完整的国家，否则联盟就将被迫卷入冲突之中。

所以，特朗普作出的为乌克兰提供类似北约第五条这样的承诺，里面水分究竟有多大，便可想而知了。“类似”北约第五条，仅仅是“类似”，不等于就是北约第五条。

当未来俄军再次攻击乌克兰时，即便触发了类似第五条的援助条款，还是很难想象，美军和北约部队会为了保卫基辅，而与俄军正面对决——哪怕在实力悬殊的常规冲突中，俄军一败涂地。

可话又说回来，特朗普反复施展的极限施压伎俩，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已动摇了泽连斯基和欧洲的心理防线，起码看上去是如此。先不管普京会如何回应，就乌克兰和欧洲而言，还能硬扛特朗普多久，还有没有其他缓兵之计，目前还都不得而知。

到年底前，要么特朗普和普京白忙活一场，要么泽连斯基和欧盟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这一回，还真的不好把后一种可能性完全排除。

文｜顾善闻 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