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妓院代币：一套为欲望量身定制的支付与管理系统

在巴黎的跳蚤市场、旧钱币收藏盒之处，甚至有些博物馆的边角展柜里面，会冷不丁出现这么一个怪里怪气的金属物件，它的大小、重量以及触感，和普通硬币相近，正面通常刻着早已过时的皇帝头像、王朝徽章或者古典装饰纹样之类的，看起来还挺庄重体面的。

不过要是你把它翻个面，另一面常常就会让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那露骨的性姿势、直白的身体暗示，几乎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这不是伪币，也不是恶作剧，而是19世纪巴黎真实流通过的妓院代币（Jetons de maison close）。

它们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是“钱”，而是替代钱。准确地说，是在一个不能被公开承认、却又高度制度化的行业里，用来绕开现金的工具。理解这一点，几乎就理解了整个美好年代巴黎的夜生活结构。

好多人会本能地把妓院代币当作一种色情玩意儿，甚至把它们归到“道德滑坡”的象征里，可从史料跟使用逻辑来看，实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妓院代币的出现，是源于对体面、秩序还有可控性的极度追求。

19世纪的巴黎并非是个“为所欲为”之处，相反，它对于道德、公共秩序以及社会形象极为在意，妓院在法律层面处于十分矛盾的状态——它们被默认存在，却又不能被公开承认；被监管、被登记、被检查，却始终无法堂堂正正地进入公共话语之中，在这样一个灰色领域里，现金可是个危险的东西。

现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明确的价格、清晰的交易、可追溯的证据，也意味着语言本身会留下痕迹。而在当时的社会语境中，“说出口的欲望”本身就是一种失礼。于是，巴黎人选择了一种更“文明”的解决方式：让金属替人说话。

特别得说，巴黎妓院代币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新奇想法，

早在古罗马那会儿，就有那么一种叫spintriae的青铜或是黄铜做的代币，

这些代币一面刻有数字，另一面则是明确到几乎没有解读空间的性行为图像。

关于它们具体的用途？历史学界到现在还在争论——有人觉着它们没准能用来澡堂储物、赌博或者其他服务场所之类的——不过能肯定的是，它们那些色情图像可不是用来装饰的，而是起功能说明的作用。

这种“拿图像替代语言”的逻辑，过了几个世纪后又被巴黎拾了起来，不同的是，罗马人遇到的是宗教秩序，而19世纪的巴黎面临的是社会体面，这两者的核心需求其实是相同的：如何在不能公开交流的情况下，形成一套高效、标准且低风险的交易方式。

这是理解妓院代币的关键问题

首先，现金会让交易显得太过实实在在，在一个得“装作不存在”的行业当中，越实实在在就越危险，代币让交易变得很抽象，它把“买卖”弄成“交换”，把金钱行为包装成流程动作。

其次，代币降低了语言的必要性。顾客不需要说出自己想要的具体服务，只需在入口购买对应图案的代币；性工作者也不需要确认细节，只要接过代币即可。这种设计极大地减少了尴尬，这个时候也避免了纠纷。

更关键的是，代币为妓院打造了一套极其高效的内部管理办法，老鸨无需去追踪现金的流动情况，只需要在晚上结束的时候将代币收回进行统计即可，每一枚代币，就是一次服务的凭据，也是一次劳动被量化的证明，这样的办法，既方便记账，也方便把控分配。

重点解释：妓院代币的本质，不是支付工具，而是管理工具。

就现存的实物来说，妓院代币的设计并非随意为之，不同的姿势、不同的构图，往往对应着不同的服务内容，举个例子，这些图像就是一种视觉形式的“服务菜单”，它们避开了文字描述的风险，也避开了当面协商的不确定性。

这套系统有个巧妙之处：它既显得直白，又透着神秘，直白是因为图像十分清晰，神秘是因为它只在“懂行的人”中间流转，如果递出一枚代币，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而边上看着的人或许根本没察觉到正在发生什么。

好多妓院代币不是专门铸造的，而是拿那些已经不流通的旧币重新加工出来的，这些旧币，白天代表着权力、秩序还有国家形象，到了晚上，就钻进了完全不一样的另一套体系。

这种反差本身就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帝国的象征，在最私密的空间里，为最隐秘的交易背书。重要的从来不是皇帝是谁，而是那枚金属所代表的承诺能否被兑现。

如果一定要给妓院代币下一个定义，这样它更像是一种风控工具。它规范行为、限制流程、降低不确定性，把本应混乱的欲望压缩进可管理的框架中。

重点要提一下：妓院代币的存在，恰恰就表明这个社会对“失控”怀着极大的恐惧，

欲望不能被消灭，于是被制度化；交易不能公开，于是被抽象化。

当下，妓院代币处在钱币学、情色艺术和社会史的交界之处，它们既不全是“合法货币”，也不单单是猎奇的藏品，反而是一套影子经济留下的实体凭据。

它们提醒我们：文明从不意味着欲望的消失，而是意味着——为欲望设计一套看起来足够体面的系统。从古罗马的代币，到巴黎的妓院筹码，再到今天的积分、会员制、虚拟币，逻辑从未真正改变。

金钱会说话

不过在人类最看重面子的那个地方，它学会了轻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