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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说他是天阉?嫁给他不用生娃,有人伺候吃喝不愁,这种好事我笑纳了!

1“我不想瞒你,我是个天阉!”“给你两个选择,你想留在傅家,我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不想留,我给你放妻书,以后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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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瞒你,我是个天阉!”

“给你两个选择,你想留在傅家,我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不想留,我给你放妻书,以后各不相干。”

路蓁蓁一惊,刚穿越就这么刺激的吗?

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身体的记忆,终于弄清楚了现状。

坏消息:穿了!

更坏的消息:穿成了新娘子,已经揭盖头要洞房的那种!

最坏的消息:新郎是个天阉,不能人道!

这不是她连续加班两天两夜后,猝死前看的那本《侯爷的心肝续弦小娇妻》里的情节吗?

那本书中,有一个阴鸷反派,是男主傅知明的堂弟傅知易,官居一品,权势滔天,孤身一人无妻无儿。

却处处跟侯府作对,侯府都差点毁在傅知易手里。

这位反派傅知易在侯府即将覆灭之前,突然不知所踪,侯府才逃过了一劫。

而这么牛叉的反派就此下场,再也没出现过了。

书中还带过一笔,说是早年间侯府曾给傅知易娶过户部郎中路家排行第二的庶女为妻。

新婚洞房夜两人不知道怎么闹翻,傅知易连夜写了放妻书于路家女。

路家女当晚收拾金银细软就跑了。

不过这路家女也没个好下场,一个弱女子,身揣一笔不菲的钱财,出了京城没多久就被人惦记上,被谋财害命,客死他乡了。

现在她就是那位福薄的路家女,路蓁蓁。

而说话的人,就是大反派傅知易。

她穿越到了原主和大反派两人的新婚洞房夜,现在是傅知易直接告知了原主自己的身体问题,给了两个选择。

原来的路蓁蓁选择了离开,结果没多久就客死他乡了。

现在轮到她了,该怎么办?

路蓁蓁的对面,傅知易坐在圆桌边,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不动声色的审视着路蓁蓁,等待着她的选择。

路蓁蓁吞了吞口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遮住了自己比AK还难压的上扬嘴角!

对于一个上辈子猝死的社畜来说,这亲事可堪比量身打造的好姻缘啊!

高嫁到侯府,不愁吃喝,有人伺候。

男人不能人道,不担心他出轨睡丫头姨娘。

也没有生娃KPI要完成!

将来男人还能大有出息,位高权重无人不敬畏,她还能跟着混个诰命夫人当当。

而且书中大反派不知所踪,到大结局都没出现,她就可以当一个快乐的寡妇了,说不准还能偷偷养两个小狼狗呢!

这样的好事,多迟疑一秒,都是对这份工作的不尊重!

路蓁蓁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怎么都要喝了这杯交杯酒,把夫妻名分给砸瓷实了!

傻子也知道,傅知易既然敢将这么私密的消息说与她听,压根就不怕她泄露出去。

原来的路蓁蓁选择了离开傅家,客死他乡的背后指不定就有傅家的手笔呢。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不是吗?

不过富贵险中求,这点小瑕疵压根不影响这份工作的美好!只要她跟傅知易永远站在一条船上,就不用担心了。

深吸一口气,路蓁蓁站起来表决心:“既然已经嫁做傅家妇,生是傅家人,死是傅家魂!”

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傅知易眼眸闪动,似笑非笑地看了路蓁蓁一眼。

路蓁蓁知道自己虽然表明了态度,可大约傅知易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谁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

能将来当权势滔天大官的人,心眼子起码有八百个,她这点小心机,就别班门弄斧了。

索性就把话摊开说明白:“我是路家庶女,嫁到傅家本就是高攀。”

“若四爷写放妻书于我,我回到路家的下场只怕是被远远地发嫁到外地,给人做妾也说不定。”

“再者,我已然知道了四爷的秘密,就算四爷放心让我离开,其他人却不一定放心。”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弱女子,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留在傅家,和四爷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更何况,我会努力配合四爷,绝对不会给四爷拖后腿的!我发誓,若是我对四爷有半点不好的心思,就让路家满门不得好死!”

路蓁蓁誓言旦旦,毫不心虚。

若真有什么事情,尽管报应到路家人身上去,关她路蓁蓁什么事?

傅知易这才正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新娘子,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身材纤细,容色甚美,尤其是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十分坦然,透着勃勃的生机,此刻还带着一点狡黠,却并不令人讨厌。

当初他让人打听过路家二姑娘的性子,说是最是温柔和顺,好拿捏。

不然他也不会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而眼前的新娘子,身上可没半分好拿捏的样子。

到底是路家换了人,还是路家二姑娘一直隐藏了本性?或者路家二姑娘另有所图?

眯了眯眼睛,傅知易掩下心思,不动声色地道:“既如此,那先喝合卺酒吧。”

说着斟了两杯酒,递过来。

路蓁蓁没多想,干脆地接过了酒杯,冲着傅知易一举杯,爽快地一口干了。

干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酒怎么有点苦?

傅知易看路蓁蓁这么爽快,眼神一暗,跟在后面也举起酒杯,慢悠悠地喝光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不见暧昧,只觉得尴尬。

还是傅知易先开了口:“安置吧。”

说着,就大咧咧地掀开了被子,躺下。

路蓁蓁吞了吞口水,进度这么快的吗?

转念一想,怕什么?反正他不能人道,就算在一张床上,也是睡素觉。

当下放下心来。

还好之前已经拆了凤冠,换了家常衣裳,路蓁蓁视死如归的脱了鞋,上床后尽量远离傅知易刚躺下。

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傅知易:“有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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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易本来已经阖上了眼闭目养神,只听着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不停。

好容易安静了下来,路蓁蓁又忽然翻身坐起。

傅知易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路蓁蓁这一句,给问怔住了。

“你要刀做什么?”傅知易也翻身坐起来,看着路蓁蓁。

路蓁蓁在枕头下没摸到剪刀,索性跨过傅知易的腿下床,去桌上找。

听到傅知易问,头也不回:“四爷,这做戏就要做全套!今天可是咱们的新婚夜,那不是有喜帕什么的么?不得准备准备,弄点血上去?不然明早怎么跟长辈们交代?”

众览群书的路蓁蓁对这封建余孽的一套可熟悉了,振振有词。

傅知易眼神一冷,怀疑的眼神扫向了路蓁蓁,冷飕飕地开口:“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

路蓁蓁顺嘴接话:“哪里哪里,这都是,呃,是出门子前,妈妈们教导过的。”

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路蓁蓁拍拍胸口。

傅知易没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路蓁蓁定定神,终于在妆奁盒子里找到了一把小银剪子,看上去就挺锋利的,拿着手里试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

果断地回身将剪刀递到了傅知易面前:“你来——”

傅知易看着剪刀,几乎被气笑了:“我来?”

路蓁蓁还以为傅知易不会,十分热情地教他:“你别怕,不怎么疼的!眼睛一闭,往手指头上一拉,血就出来了,然后你按到喜帕上就行了!很简单的!”

傅知易面无表情:“这么容易你来吧。”

路蓁蓁断然拒绝:“那不行,我怕疼!”

傅知易:……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傅知易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了剪刀,胡乱的在手指头上划了一下,将涌出来的血随意的在喜帕上按了按,然后丢给了路蓁蓁:“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路蓁蓁捧着沾了傅知易血的喜帕,连连点头:“睡,马上睡!”

再度躺在床上,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满屋子大红喜气的装饰,加上桌上烧燃的龙凤蜡烛,只可惜床上的一对新人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躺下两个人。

傅知易刚闭上眼睛,就又听到了路蓁蓁幽幽的声音:“四爷,我觉得我们还不能睡。这洞房花烛夜,咱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外人会不会怀疑?要不咱们起来摇床,弄点动静出来?”

傅知易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爷你放心,我肯定会卖力摇的,一定不会让大家怀疑四爷——”

“闭嘴!再说一个字,你就下去打地铺睡!”傅知易咬牙切齿。

路蓁蓁忙闭上了嘴,用手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傅知易冷哼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路蓁蓁,一双眼睛冷幽幽的看着她,大有盯着她睡觉的架势。

路蓁蓁瘪瘪嘴,她一片好心,居然还不领情。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总会让傅知易知道,有自己是他的福气!

等路蓁蓁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光刚亮。

身边已经没了人,手摸过去,被褥里冰凉,傅知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走了。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门被推开,几个打扮伶俐,穿着青色衣裙,扎着红色汗巾子的丫鬟和婆子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个是原主的陪嫁丫头,叫丁香。

一进屋子来,以丁香为首,齐刷刷地给路蓁蓁请安,口里皆呼四奶奶。

路蓁蓁哪里见过这场面,楞了一下,才叫了起来。

一起身,那几个跟在丁香后面眼生的丫头,就自顾自的站了出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一个叫海棠,一个叫茉莉,还有一个叫瑞香。

这个说是她原来是老太太屋里的,那个说她是太太屋里的,还有一个说是打小就是伺候四爷的。

一个个面上恭敬,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骄矜。

得,都是有背景的是吧?

路蓁蓁秒懂!

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这些所谓长辈赐下来的丫头,那都比别的丫头体面些。

在晚辈主子面前,她们还能拿拿款呢。

如今这三个,看着也不像老实本分的。

路蓁蓁心里还在琢磨,就有人开始作妖了。

打头的老太太屋里过来的海棠竖起两个眼睛先把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骂了一遍,字字句句都不忘记提自己是老太太屋里的。

骂完丫头婆子,转头对着路蓁蓁,也端着架子:“四奶奶,你刚嫁进府里来,可是金贵人。这些丫头婆子一个个骨头轻得很,非要打着骂着才肯动呢!您是金贵人,她们哪里配跟您说话?”

“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与我们几个听,让我们办就行了!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不劳您费心,您只安心伺候四爷就好了!”

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海棠是长辈婆婆呢。

路蓁蓁乐了,看来这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海棠姑娘,真以为自己就能代表老太太呢。

若是再多给她三分颜色,只怕就能开起染坊来了。

当下忍不住嗤笑出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海棠,才开口:“都说侯府规矩大,说只要是长辈房里的出来的,别管是丫头也好,还是猫儿狗儿也罢,都比别人体面些!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

“果然不愧是老太太房里的出来的丫头,这架势,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主子奶奶或者管事妈妈来我们院子训话呢!”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睨了海棠一眼,冷冷地吩咐了一句:“丁香,掌嘴!”

话音刚落,本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丫头丁香,上前两步,啪啪两巴掌,就甩在了海棠的脸上。

丁香手劲不小,这两记耳光甩完,海棠应声倒地,半天都还没反应过来。

别说海棠没反应过来,屋子里外伺候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傻傻地看着。

谁家新媳妇这么虎啊?

这还没敬茶呢,居然就动手打了祖婆婆和婆婆给的丫头!

传出去,只怕要成街头巷尾的奇闻了。

屋里屋外寂静的可怕。

海棠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愤恨的眼神看着路蓁蓁:她怎么敢动手的?自己可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代表的可是老太太!

平日里自己代表老太太给各房哥儿姐儿送东西,谁不是客客气气喊一声海棠姐姐?

今儿个被这样下了颜面,以后她在这府里可还如何抬头?

当即双手捂着脸,爬起来就要往外面跑,嘴里还喊着:“四奶奶这般容不下奴婢,奴婢哪里还有脸活着,索性去回了老太太,死了算了——”

3

旁边的茉莉和瑞香忙去拉她,还有几个丫头婆子也挡在了门口。

哭得哭,喊得喊,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路蓁蓁嗤笑一声:“哭什么哭?四爷和我大喜的日子,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找老太太告状,谁不会?我一会子去敬茶,敬完茶我就跟老太太说,海棠姑娘可不得了,老太太让她来服侍我和四爷,她一来竟然拿起了老太太的款,想管起这听涛居的事来!”

“我倒是要问问老太太,海棠姑娘这到底是拨给我们使唤的丫头,还是老太太给咱们四爷的贵妾,替我来打理听涛居的?”

这话一出,海棠本来还哭声震天的,戛然而止!

被扇得通红的脸,一下子煞白。

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旁边的茉莉和瑞香也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路蓁蓁。

要知道宁平侯府主子虽然宽厚,可规矩严,尤其主子们最忌讳丫头爬床,起攀龙附凤之心。

不管多受宠的丫头,一旦有了这个苗头,轻则被立刻许配人,重则直接被发卖。

若是这位新四奶奶真去老太太面前这么一说,别说是海棠了,就是她们俩,只怕也难逃一劫。

天地良心!

她们三个可真没敢起要给四爷做妾的心思!

她们是想给新四奶奶一个下马威,也是有些瞧不起这四奶奶,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如何配得上四爷这样的俊杰?

一是替四爷不值,二也是想着,这小官家的庶女,肯定没啥见识,若是让她当家,只怕四爷这听涛居要成笑话。

倒不如她们三个替四爷把家看好,不让外人看四爷的笑话。

至于这个四奶奶,把她供起来当菩萨也就是了。

没曾想,这哪里是菩萨,分明是阎王啊!

三人一时又悔又怕,互相看了看,瑞香最机灵,扑通一声跪在了路蓁蓁面前:“奶奶,是我们吃了猪油蒙了心窍,起了糊涂心思!仗着奶奶是刚进门,脸皮薄,想拿一拿大!”

“只是请奶奶明鉴!我们三人绝对没有要给四爷做妾的心思!不信我们可以对天发誓!若真起了此心,叫我们一家子不得好死!”

“求奶奶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绝对不敢再生不该有的心了!求奶奶宽宥我们这一回——”

说着砰砰给路蓁蓁磕了两个头。

海棠和茉莉也回过神来,也忙赌咒发誓,说以后不敢了,以后一定听四奶奶的吩咐,四奶奶让她们干啥就干啥,绝对不敢违逆!

三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怪可怜见的。

路蓁蓁也不是真那么心狠,只是她深知,这所谓的主子和下人,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主强则仆弱,主弱则仆强。

她这一步一退,只怕就要退一辈子!

呸!想她路蓁蓁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个球?

她嫁给傅知易可是为了享福的,不是为了来受气吃苦的!

今天这个威要是没立住,此刻哭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不过这三个丫头倒也没必要一棍子打死,可以先看看再说。

因此又冷了冷她们一会子,等着丁香给自己梳妆打扮好了,对着镜子照了照,看没有什么纰漏。

这才开口:“行了,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你们这么好声好气地求我,看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了你们这一回,只是若再有下次——”

话还没说完,三个丫头立刻抢着表态:“请奶奶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路蓁蓁这才满意地点头,示意她们三个起来。

三个丫头战战兢兢地起身,一下子就老实了,低眉顺眼的伺立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更不论这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了,一个个摒息敛声,手脚都勤快了不少。

而此刻听涛居的前院,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傅知易,正在听一个青衣小厮的禀告方才后院发生的一切。

听完小厮的禀告,傅知易挥手示意小厮下去后,才挑了挑眉,“没看出来,倒是个厉害的。”

话虽然如此说,眉宇间却放松了许多。

既然后院的戏已经唱完了,也该敬茶去了。

傅知易丢下手里的书,这才一步一步往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门口,正迎面碰上来寻他的瑞香。

瑞香看到傅知易,第一反应惊恐地后退了三步,觉得跟傅知易之间的距离够远了,这才行礼:“四爷,四奶奶等着您一起去敬茶呢。”

傅知易倒是没想到,路蓁蓁这一个下马威,倒是让这底下的丫头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了。

一时不知道是笑好,还是气好。

带着几分复杂的心思,傅知易进了院子。

路蓁蓁已经打扮好,正坐在屋里桌边,慢悠悠地拿着点心吃,一点也没着急的意思。

这侯府的点心一贯精美,一个也不过是一口大小,一点都不担心弄花口脂。

桌子上已经空了两三个碟子了。

傅知易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点头示意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打头走在了前面。

路蓁蓁则前后围随了四个丫头,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侯府占地颇大,从听涛居走到正院,弯弯绕绕的差不多走了快一刻钟。

一进正院,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好些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见到两人进来,打帘子的打帘子,进去禀报的禀报。

整个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两人并肩抬脚进了屋,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扑鼻而来,满屋子都是璀璨光华,端得是侯府富贵气象。

主位上坐着的是老宁平侯傅洪林和老夫人白氏。

左右两边依次是宁平侯世子夫妇,傅鹤鸣,世子夫人金氏。

二老爷傅鹤咏,二夫人秦氏。

再就是傅知易的亲爹娘,三老爷傅鹤吟,三夫人兰氏。

再下面,就是傅知易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和下一辈的侄子侄女,加上伺候的丫头婆子,满满当当的站了大半屋子人。

两人一进来,大家的眼神齐刷刷的都看了过来。

亏得路蓁蓁面皮厚,心态稳,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也面不改色心不跳,脚步丝毫不乱。

她这般稳当持重落落大方的样子,老夫人白氏见了,先欢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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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敬茶的时候也没有为难。

痛快的接了孙媳妇茶,叮嘱了两句,就笑眯眯地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路蓁蓁猝不及防,差点没接住。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往匣子里头塞了多少好东西。

要不是场合不对,路蓁蓁真想当场打开先瞅瞅。

不过转念一想,今儿个敬茶除了老侯爷和老夫人,后头还有好几位重磅级长辈,这见面礼肯定不能少。

顿时又精神了起来。

表情虔诚,眼神坚定的磕头谢过了老侯爷和老夫人。

接下来侯府世子,世子夫人,还有二老爷夫妇,也都十分识趣。

侯爷和老夫人既然看着挺满意这个新侄儿媳妇的,他们自然也要表现得更满意。

出手都十分豪横。

世子和世子夫人一人给了一对羊脂白玉比目鱼佩,一人给了一对碧玉镯子。

二老爷和夫人都是实在人,给了两夫妻九对胖嘟嘟的小金猪,每只足有九两重。

轮到三老爷夫妇,三老爷给了一套文房四宝,倒是三夫人兰氏,心中高兴。

一口气喝干了媳妇茶不说,还亲自起身把路蓁蓁给扶了起来。

眼神里带着一点歉疚,更多的是感激。

给了一套金镶红宝的头面还犹觉得不足,又现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顶级羊脂白玉镯套在了路蓁蓁的手腕上。

拍了拍路蓁蓁的手,眼中含泪:“好孩子,好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的!”

若不是后头还有人等着见礼,只怕还舍不得放开路蓁蓁的手。

接下来就是平辈和晚辈。

彼此见了礼,也都有礼物相赠送。

别人也就罢了,到了三爷傅知明和赵氏夫妻面前,趁着端茶见礼的机会,路蓁蓁多看了两眼傅知明,这位《侯爷的心肝续弦小娇妻》的癫公男主。

书中这位癫公,那可是为了小娇妻疯,为了小娇妻狂,为了小娇妻哐哐撞大墙的主。

目前看着倒是个斯文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约是路蓁蓁的眼神太过明显突出,傅知明被看得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傅知易:老四,你媳妇为啥总这么看着我?你快管管呀?

傅知易也心中奇怪,他十分确信,路蓁蓁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老三,甚至没见过他们傅家任何一个人。

可为何她的眼神里,唯独在看到老三的时候,这么的奇怪呐?

有惊讶,有感慨,还有一丝鄙夷?

傅知易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鄙夷老三做什么?

心念急转,莫非老三在外头做了什么不耻之事?

还是?

一时间脑子里转过好几种可能。

不过都被他转瞬给压了下去,不管是什么事,今儿个是敬茶的日子,不能出岔子。

轻轻的扯了扯路蓁蓁的衣袖,见她看过来,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路蓁蓁回过神来,完蛋了,吃瓜吃得忘记正事了,该死!老板不会扣绩效吧?

忙讨好的冲着傅知易一笑。

傅知易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她。

小夫妻两人的眉眼官司落在了长辈和几个兄嫂的眼里,各人心里不知道,面上都是笑眯眯的。

二夫人秦氏还安抚的拍了拍三夫人兰氏的手臂:“如今老四媳妇也娶进来了,看他们小夫妻感情还不错,你以后就等着享福抱孙子了!”

本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欣慰笑意的兰氏,笑容一僵,心里直泛苦,嘴上还得应付:“他们还年轻呢,尤其是老四媳妇,看着还是个孩子。等老四媳妇大一些了再生养也来得及!”

耳尖听到这一句的路蓁蓁:知道我是个孩子,还给我甩这么大一口锅?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扭头去看傅知易。

傅知易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空瞪她一眼,示意她跟上,还有晚辈们没见礼呢。

路蓁蓁心里琢磨着,自己还年轻,脊椎都还没发育完全,可抗不动这么重的黑锅!

一会子敬茶后,偷空得跟傅知易谈谈,这以后家里催育的日子肯定是尽有的,得先想好借口才行。

跟晚辈见礼简单,受了几个孩子的礼,一人塞了一样玩器,男孩子多一套文房四宝,女孩子多几根样式精巧的珠钗,也就结束了。

今日见的都是侯府自家骨肉血亲,没有外人,倒也算迅速。

敬完茶,男人们自然不好多呆,加上有事,也就各自先散了。

剩下一屋子女眷,孩子和一对新婚小夫妻。

按规矩来说,路蓁蓁是新妇,今天应该服侍长辈用早膳布菜的。

不过老夫人白氏爱屋及乌,兰氏又心怀愧疚,索性就给路蓁蓁免了,只说心疼他们小夫妻新婚,昨日累着了,今天且让他们俩回屋好好歇着去,等缓过来再来伺候也不迟。

能休假谁还乐意上班?路蓁蓁自然是想从善如流的。

只是还有些犹豫,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傅知易,又看兰氏。

侯府的长孙媳妇胡氏看在眼里,安抚的冲着路蓁蓁一笑:“弟妹放心,老祖宗和太太们最是体恤心疼我们这些晚辈,我和你二嫂子三嫂子新婚头三天也都被免了服侍用膳的。”

“等三天过后,你就是想躲懒,也躲不掉了!老祖宗和太太们有我们三个做嫂子的伺候,很是不用你担心!你快和老四家去吧!不然只怕老四要心疼了——”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白氏都忍不住笑了,只拿着手指着胡氏:“你这个促狭鬼,你四弟妹年纪小面嫩,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打趣?”

胡氏不依:“老祖宗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有了新孙儿媳妇,咱们这些旧孙儿媳妇就不吃香了!唉,我给四弟妹陪个不是,罚我今儿个一天都伺候老祖宗可好?”

这话越发逗得白氏乐不可支,就是三位太太,也忍不住笑了。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更是捧场逗趣哄笑个不停。

一干热闹中,唯有老三傅知明的夫人赵氏不经意的撇了撇嘴角,目露一点不屑之色来。

路蓁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看来这侯府第三代几兄弟间,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和睦的嘛!

有了胡氏这番插科打诨,傅知易和路蓁蓁顺利的脱身,抱着一堆战利品顺利的返航,回听涛居。

5

回到听涛居。

有了早上路蓁蓁的杀鸡儆猴,听涛居内的下人们,都打叠起了十分的精神来。

在敬茶这段时间,院子里的地又冲扫了一遍,屋里屋外都被小丫头们拿着软布温水从新擦洗了一遍。

确保看不到一点灰尘,院子里见不到一片落叶。

等两人进屋,茶水早就准备好了,温度正合适。

算好了时间去厨房取早饭的人也拎着食盒回来了。

将早膳摆在了旁边花厅,这才请两人去用膳。

这一大早的来去一趟就走了一个小时,敬茶也是个体力活。

早上垫吧的那点子点心早就消化干净了,此刻放松下来,才发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两人坐下,路蓁蓁等傅知易动了筷子后,立刻狂卷残云一般,暴风吸入。

傅知易才喝掉了半碗粥,路蓁蓁已经干掉了两盘子龙眼包子。

傅知易刚吃了一个花卷,路蓁蓁已经清空了五碟小菜。

傅知易……

傅知易想再吃点什么,发现桌上已经空了,筷子已经没地方可伸了。

无语的放下筷子,“你在路家没吃过饭吗?”

这架势,简直一个女饕餮!

路蓁蓁刮干净碗底最后一口粥,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儿个晚上就没吃,昨天一天就只喝了一杯水,一个豆面饽饽,是真饿了——”

谁让路家缺了大德了!

定下婚事后,怕路蓁蓁有想法,借口说是傅知易喜欢身量苗条的,让路蓁蓁少吃点,每日的三餐都是一碗薄粥,原主有小一个月没吃饱过。

婚礼前夜直接就断了原主的吃食,说是怕她婚礼上出糗,只早上给了半杯水,一个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饽饽。

她甚至怀疑原主是饿死的,所以才有了她穿越过来。

傅知易眼神闪动,掠过一抹薄怒,路蓁蓁虽然是路家女,可定了亲,那就是傅家人,路家人居然如此苛待于她,这是不将他们宁平侯府和他放在眼里吗?

心中不快,也没了胃口。

板着脸放下了筷子。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一个个鸦雀无声,战战兢兢恨不得此刻隐身了才好。

路蓁蓁却没多想,她方才那一句,纯粹是解释自己为何吃那么多。

可不是为了给路家上眼药,替原主讨回公道。

原主如何是原主,她可不是圣母,没想过将原主的爱恨情仇背负到自己身上。

如果以后天时地利人和,她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坑路家一把。

可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就别跟她谈什么因果报应了。

反正只要她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傅知易在那边气恼了一回,结果发现路蓁蓁还没心没肺的继续打扫桌上剩余的早膳。

一时有些心梗。

本来还打算留下来替路蓁蓁撑腰的,此刻也没了这个心思。

起身就要出门,正好碰到有事耽搁了,匆匆赶来的管事嬷嬷胡妈妈。

丢下一句话,让胡妈妈一会子将听涛居的钥匙和对牌都交给四奶奶后,就径自走了。

毕竟他每日也忙碌的很,一会子还要陪着祖父去祠堂,将路蓁蓁添加进族谱里头,这后院就由路蓁蓁去折腾去吧。

让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自己去撞了南墙,就知道低头如何做一个柔顺的妻子,依靠自己的夫君了。

傅知易一走,屋子里的气氛也没见松动多少。

倒是胡妈妈听了傅知易的吩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面上恭恭敬敬的来请示路蓁蓁,说是听涛居的下人们都等着拜见女主人,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就等四奶奶召见了。

路蓁蓁简直想哀嚎!

天杀的封建社会!比996还残忍啊!新婚假都不给的吗?

早上敬茶,这还没歇过气,也没空清点自己敬茶收的见面礼呐,就要开工干活了?

吐槽归吐槽!

路蓁蓁知道这事逃不掉!

要想坐稳这傅家四奶奶的位置,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得硬上啊。

叹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放在屋里桌上的那几个匣子,路蓁蓁吸取到了一点力量,点头表示同意了。

门外廊下早就竖好了一架纱绢的屏风,摆好了一张椅子一张小几。

几案上摆着新鲜的茶水点心。

路蓁蓁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透过面前那半透明的屏风,能看到院子里站了差不多快二十来个人。

胡妈妈和傅知易留下的前院长随大满,两人带着人,男一起,女一起的跪下见过了新进门的四奶奶。

路蓁蓁这边,丁香已经准备好了荷包,每个人都给了一个:“这是奶奶给你们的喜钱,也让你们沾沾喜气。”

荷包里装着或多或少的银钱。

每个人拿到手,都喜笑颜开,不说这里头放了多少钱,就这荷包也值几百钱呢。

院子里伺候的人,除了几个一等大丫头和管事的妈妈,其他人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几百钱。

没想到路蓁蓁这个四奶奶出手这么大方,大家纷纷拍起了马屁,给路蓁蓁磕头也认真起来。

磕头领了赏,除了胡妈妈和几个大丫头,都退了下去。

路蓁蓁让丫头们给胡妈妈看个座。

急于表现的海棠,麻溜的就让小丫头搬来个小杌子让胡妈妈坐下。

胡妈妈脸色一僵,陪着笑,有些不甘愿的坐了下来。

不等路蓁蓁问话,胡妈妈就先请罪,解释今天来迟的缘由。

说本该一早就来房里伺候的,只是昨晚高兴,一时多喝了几杯,又吹了风,早上没起来。

嘴里说请罪,脸上却不见任何歉意和害怕,反而有几分有恃无恐。

路蓁蓁正奇怪呢,她早上才拿海棠立了威,怎么还有不怕死的撞上来?

感情这位胡妈妈早上压根就没来,所以不知道!

再看一旁的海棠,茉莉还有瑞香三个丫头,脸色剧变,杀鸡抹脖子一般的给胡妈妈使眼色。

偏胡妈妈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装聋作哑,只做没看到。

还大咧咧的倚老卖老的自我吹嘘起来。

说她照顾四爷十多年了,这听涛居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在管着,从来没出过纰漏。

又说这么多年,不仅傅知易对她多有照顾,就是在太太兰氏面前,也颇有几分体面。

话里话外还点路蓁蓁,像她这样的对府里有功,照顾小主子到大的妈妈,合该对她敬着些——

路蓁蓁越听,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海棠三个丫头越听,越觉得大事不好。

好容易等胡妈妈住了嘴,路蓁蓁只问了一句:“胡妈妈可是四爷的奶嬷嬷?”

6

海棠和茉莉,瑞香三个丫头不知道路蓁蓁问这话何意,互相看了看,海棠才小声回禀:“回四奶奶,四爷的奶嬷嬷在四爷小的时候出了事,早就放出去了。胡妈妈是后来三太太看她老实本分,才拨到听涛居照顾四爷的。”

胡妈妈挺挺胸脯:“我虽不是四爷的奶嬷嬷,可四爷也是我看着照顾长大的,这情分可不比奶嬷嬷差——”

路蓁蓁笑了,不是奶嬷嬷,那就更好收拾了!

“那我听着胡妈妈这意思,是除了没生下四爷,没给四爷喂奶,四爷能有今日之成就,倒全是胡妈妈的功劳了?”

一句话,那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海棠三个丫头忍不住浑身发抖,恨不得夺路出去。

胡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上头了,居然没听出这话的杀机出来。

还以为路蓁蓁在夸她呢,当然她还有最后一点理智,还是谦虚了一句:“倒也不全是,四爷能有今天,那都是我们四爷天纵奇才,是那个,那个文曲星下凡——”

路蓁蓁拍案大怒:“闭嘴!你说出这番话来,是何居心?将四爷放在哪里?将老侯爷老夫人,老爷和夫人这一干长辈又放在哪里?四爷纵然是天纵奇才,也多亏了府里长辈悉心养育,教导才有今天!在你这个刁奴口里,倒是你的功劳了?”

“我竟不知道你一个刁奴有何功劳?你全家都托赖侯府才能温饱不缺,还在府里有些体面!这都是府里和太太给你的恩典!你不思报答太太的恩典不说,竟然将太太对你的信重当成了炫耀的资本?还跟侯府表上功了?”

“若是没有侯府,能有你的今日?你服侍照顾四爷,难不成太太和侯府没给你发月钱?照顾主子本就是你的差事,办得好是你分内之事,办得不好,那就该罚!”

“什么时候只是办分内之事,还成了功劳了?难不成这侯府还寻不到第二个妈妈来替代你不成?四爷因你是老人,对你多有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四爷和太太的?”

“此等刁奴,居然还有脸邀功?我定要去回禀四爷和太太去,我们这院子里,可不养这样的成日家不思回报侯府恩情,一心只想拿分内之事辖制主子的刁奴!”

一席话掷地有声。

胡妈妈傻眼了,她纵使再糊涂,也知道这要真闹到太太面前去,她只怕是活不了了。

当下身子一软,扑通就跪倒了,软语相求:“奶奶,好奶奶!老奴知道错了!是老奴糊涂,仗着自己照顾了四爷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奴该死!”

说着,就左右开弓,甩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只是还求奶奶高抬贵手,放过老奴这一次!老奴以后绝对不敢了!老奴家里男人去得早,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老奴一人支应着,若是真闹到太太面前去,老奴这一家子只怕都没了活路,求奶奶大人大量,饶了老奴这一回!”

涕泪交加,看着十分狼狈。

路蓁蓁虽然知道胡妈妈这番作态,多半是给自己看的。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将这些不安分的奴仆心思打压下去就行了,并不想真逼急了,弄出人命来。

也就又拿了一会乔,看胡妈妈吓得六神无主了,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提着一颗心半天后,才开口:“罢了,到底看在你也是多年伺候四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暂且将你这错记着,以后可得老实办差,若再有什么差池,或者出什么幺蛾子,那就一并处罚!”

胡妈妈死里逃生,后背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

再也没有了方才趾高气昂的架势,灰头土脸的从腰里解下了钥匙和对牌,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路蓁蓁。

路蓁蓁示意丁香接了钥匙和对牌,又问:“只有钥匙和对牌?没有账册?”

胡妈妈忙回话:“回奶奶,这听涛居的库房和账册都在前院,老奴只管着后院这些人的月钱,屋里的摆设打扫。摆设的账册也在前院,每年年底有前院的大满带着人对着册子清点一遍。”

路蓁蓁无语了,也就是胡妈妈就管这后院十几号人,发个月钱啊,看人打扫,领个赏赐之类的。

就这么点权利,还鼻孔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管着整个听涛居呢。

白瞎了她方才那么费力地收拾人了!

心里忍不住腹诽,果然是未来要当一品大官的人,这心眼子就是多,也真是多疑掌控力也强。

这个听涛居,其实压根就掌握在傅知易手里。

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把后院交给她管,她管什么?

每个月当个月钱搬运工,从侯府总账房那里领了,再转手发出去?

这随便指使个丫头不就搞定了?

看不起谁呢这是?

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

钱多事少!这不是社畜梦寐以求的好工作吗?

一定是她刚穿越过来,这心态还没转变过来,真该打!

默念了三遍:我是咸鱼躺着等当一品诰命夫人的!我是咸鱼躺着等当一品诰命夫人的!我是咸鱼躺着等当一品诰命夫人的!

成功的将跃跃欲试的事业心给压制了下去。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这才上任,就已经烧了两把了,该躺平了。

摆手示意胡妈妈和大家退出去,她忙钻进里屋,抱着桌上那一堆见面礼,挨个的摸来又摸去,不时还抱起来亲上两口,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前院。

傅知易去祠堂,将路蓁蓁的姓名写在了族谱上,他的名字之后。

一时间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有些出神。

不出意外,路蓁蓁这个女人将会陪伴他一辈子的吧?

老侯爷傅洪林拍了拍傅知易的肩膀:“既然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吧!”

傅知易点点头。

出了祠堂,回听涛居的路上,就听到了大满关于听涛居内发生的一切的汇报。

眉心跳动了两下:“四奶奶真是这么说的?”

大满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四奶奶今天这动静,只怕瞒不过府里——”

傅知易冷笑一声:“有什么好瞒的?不仅不用瞒着,谁想打听,就告诉谁!顺便在找两个嘴上不把门的,在府里多替你们四奶奶宣扬宣扬——”

7

大满虽然有些不解,不过主子发话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忙答应着去了。

却说听涛居这边。

胡妈妈半辈子的体面今天都丢了大半,心中自然不痛快。

在路蓁蓁面前,还勉强压制着。

等到出了院子,忍不住就回头啐了一口:“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这样的身份,比咱们府里老太太,太太面前的丫头都不如!”

“也就是命好,嫁给了咱们四爷,居然就真当自己是四奶奶,敢蹬鼻子上脸的要老娘的强了!呸,好不好的,老娘也是照顾四爷多年,在太太面前总归有一份体面!”

“她一个新来的,在咱们府里还能充个奶奶款,等出了侯府,这样的身份,谁搭理她?刚进门就蛮横霸道的连长辈面前伺候的人都容不下,若不想个法子辖制她,将来只怕咱们这些伺候四爷的老人都没落脚的地了——”

“别让我找着机会,不然,我非要让她知道知道,这听涛居到底是谁说了算!”

旁边有聪明的,听了这话,怕惹麻烦,早早就借口跑了。

剩下的几个,有附和胡妈妈的,也有苦口婆心劝说的。

茉莉本是念着她和胡妈妈都是太太给的人,也不想胡妈妈大半辈子了没个好下场,有心借着出来大家一起退出来的机会,寻空劝解两句的。

没曾想胡妈妈才出了院子,居然就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顿时心惊肉跳!

又见还有人在里头拱火挑拨的,胡妈妈越发嘴里没把门的,那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心里害怕,慢下了脚步,趁着没人注意溜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四奶奶,胡妈妈等着寻她的不是,也好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抬头就看到四爷傅知易回来了,她脚下一顿,远远的行了个礼。

傅知易看着茉莉眼熟,知道这是自己院子里的丫头,问了一句:“你们奶奶现在可在屋里?”

得到肯定答复后,径自往里头走。

因为路蓁蓁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来,只留下丁香在里屋陪着她清点嫁妆,外头也就没人通报。

傅知易一路长驱直入进到里屋,还没来得及掀软帘,就听到里头传来路蓁蓁的叹气声。

脚下不由得一顿,伸出去掀门帘的手也缩了回来。

里屋。

丁香正忿忿不平:“老爷和太太也太欺负人了!好歹姑娘你也是为了大爷才嫁进侯府的,他们却连一副像样的嫁妆也不给姑娘!这不是过河拆桥吗?娘家这样不顾姑娘的颜面,这让姑娘以后在侯府怎么做人?还怎么指望娘家?”

主仆二人方才刚清点完路蓁蓁的陪嫁。

看着陪嫁了满满的一屋子,结果都是些外面光鲜的样子货。

每一抬嫁妆,都是虚抬,放衣裳布料的箱子,都是上面放着两匹好缎子充门面,下面都是些压库房多年的货色,颜色老旧,花样也不时新了。

放首饰的匣子,那金首饰都是鎏金的,就算有纯金的,也是薄薄的如同纸糊一般。

庄子和铺子都只有一个。

庄子是一个只有三十亩山地的小庄子,几乎没啥出产的。

铺子也是在背街的地方,都不值什么钱。

压箱底的银子也就才两百两。

实在是寒酸。

这一满屋子的嫁妆的价值,还比不上婆母兰氏给的那个羊脂白玉镯呢。

丁香饶是一个丫头,也知道侯府居,大不易。

看侯府这些丫头婆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就算自家姑娘杀鸡儆猴暂时把听涛居这些人镇住了,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手头拮据的主子,在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她们主仆是深有体会的。

路蓁蓁倒是没那么生气,她对路家本就没报什么期望,以路家素日苛待她的行为,这么一份嫁妆,只怕都是路夫人王氏捏着鼻子给凑出来的。

当下安慰丁香:“怕什么?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家姑娘都嫁到了侯府,是四爷的人了,自然该四爷养了!以四爷的能力,养活咱们主仆岂不是抬抬手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路家又是什么好地方不成?都到卖闺女消灾的份上了,还能指望上他们?只别又捅出漏子来才好!”

“如今这样倒挺好,反正不过是面子情分!将来路家再出个什么事,我也能心安理得的不用管!”

想了想:“我记得好像还陪嫁了一户人家的?叫什么来着?”

丁香忙道:“姑娘忘了?是以前姑娘院子里的扫地的小丫头绣球一家子。他们一家子最是老实本分不过了。”

路蓁蓁扒拉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倒是有点印象。

这一家子六口人,一家子老实头,不会钻营,也不会巴结人,只会闷头做事那种,在路家也没啥人脉。

路蓁蓁名义上是高嫁,谁不知道她是被抵给了侯府。

路家都觉得路蓁蓁嫁到侯府不会有好日子过,有点眼色的人,自然不会来踩这个坑,最后也就推了路家最没人脉的绣球一家子做了陪房,替她管着那没油水的小庄子和铺子。

说来她们都是路家的弃子,若是路蓁蓁能在侯府挣出路来,有好处路家肯定会巴上来。

若是路蓁蓁在侯府熬不下去,他们也能推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装聋作哑不管她死活。

如此凉薄,不仅路蓁蓁看得清楚明白,就连丁香一个小丫头也能看明白。

对于绣球这一家子,到底是自己的陪房,肯定比侯府的下人可靠些。

路蓁蓁如今除了丁香,也没别的人能使,想了想,招手示意丁香附耳过来,叮嘱了几句。

丁香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她出来的急,也没细看,就直接出去了。

傅知易在丁香要出来那一刻,就飞快的转到了屏风后头,倒是没被发现。

他也没急着进去,皱眉回想了一下路蓁蓁和丁香方才的话,在透过被风吹起的门帘,看着里头路蓁蓁抱着见面礼爱不释手的模样,思忖了半日,悄然无声的退出了里屋。

见几个丫头要上来伺候,摆摆手,叮嘱了一句:“不许让你们奶奶知道我回来过。”

众丫鬟和婆子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低声应下了。

傅知易这才出了院子。

海棠、茉莉和瑞香三个丫头远远的看着傅知易出去了,互相看了一眼,捧茶的捧茶,端点心的端点心,争先恐后的挤进了里屋。

8

几个丫头都不傻,路蓁蓁这个新出炉的四奶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跟她作对的人,她是真收拾啊!

看看胡妈妈那样的老人,一辈子的体面都丢了大半,她们更是一点侥幸之心都不敢有了。

更何况下头还有二等三等的小丫头虎视眈眈就等着她们犯错,好取而代之。

越想越担心。

此刻见丁香出门办事去了,三个人看到了机会,忙不迭的跑来表忠心献殷勤了。

三个都是侯府调教多年的大丫头,此刻使出了浑身的手段来。

海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对府里主子的情况最了解,又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艺,此刻端着自己最拿手的沏了三道才出色的枫露茶,讨好的奉于路蓁蓁:“四奶奶,这是枫露茶,沏三道才色香味最佳,您尝尝——”

瑞香不甘示弱的将手里的点心放在路蓁蓁的旁边:“四奶奶,快尝尝这道点心,这可是侯府最有名的荷花酥,是我娘的最拿手的。”

茉莉挤不进去,也没两人的资源。

想了想,索性取了一对美人拳,“四奶奶,今天又是敬茶又是接管院子的对牌钥匙,肯定累着了,我给你捶捶腿,舒坦舒坦——”

路蓁蓁一时被三个清秀的小美女围绕伺候,突然有些明白了左拥右抱的乐趣了。

她来者不拒,腿被茉莉轻柔的捶着,喝一口茶,吃一口点心,海棠和瑞香两人还不甘示弱,一人揉胳膊,一人就揉肩膀,那叫一个享受!

既然三个丫头有投靠之意,路蓁蓁肯定不会拒绝。

她在宁平侯府,如今能放心用的也就丁香一个人,能把这三个丫头收为己用,以后才能站稳脚跟不是。

既然要用,路蓁蓁也就不客气了。

她初来乍到,对宁平侯府还真不怎么了解。

海棠她们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倒是正好方便她了解情况。

路蓁蓁开口一问,海棠她们三个丫头喜上眉梢。

这不就到了用她们的时候了吗?

就不信了,她们可是侯府的家生子,感情上比不过少奶奶陪嫁的丁香,作用上还能比不过?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现起自己来。

海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对于侯府主子的了解自然比其他两个人多。

茉莉是三太太兰氏身边的,对兰氏这个婆母更了解。

至于瑞香,她对听涛居更熟悉,这里头十几个伺候的人,每个人什么脾性她都了如指掌。

有了三人的倾囊相吐,路蓁蓁总算是弄明白了侯府大致的情况了。

如今侯府里,老侯爷和老太太基本已经不管事了,老侯爷在侯府西南僻静处修了个院子荣养,轻易不出来见人。

侯府如今真正的话事人是世子傅鹤鸣,后院掌管中馈的是大太太金氏。

不过金氏已经上了年纪,所以平日里管家都是大奶奶胡氏,只偶有不能决断的,才去寻金氏。

这胡氏却是二太太秦氏的外侄女。

因为这层关系,二太太秦氏和胡氏的关系,比秦氏跟自己嫡亲儿媳孙氏的关系还好。

即便如此,三房妯娌之间的关系一贯和气,倒是小一辈的四个爷里头只怕有些小矛盾。

因为三爷是庶出,娶的三奶奶赵氏,在之前妯娌里头身份最低,素日里最爱使小性,说些酸话。

胡氏和孙氏都不太爱搭理她。

三房这边,虽然只有傅知易一个孩子,可三老爷的姬妾却不少,姨娘就有三个,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

如今最受宠的是邱姨娘,前几年才被纳入府里,比傅知易也大不了两岁,最是妖妖乔乔,撒娇卖痴不成个体统了。

也就是因为她没有孩子,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个花样来,三太太兰氏也就容下了她。

至于这听涛居内,谁人最老实本分,谁人最奸猾,瑞香都娓娓道来。

不知不觉中,说到了午膳时分。

侯府的早膳就那么丰盛,午膳自然更是不错。

傅知易已经让人从前院传话,他中午不回后头来吃。

只有路蓁蓁一个人,按照份例也有七八个菜,一大碗胭脂米饭。

路蓁蓁一个人自然吃不完,挑拣了两样自己喜欢的菜色,剩下的一个丫头赏了一道菜。

三个丫头喜不自胜,主子的份例菜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这份体面。

更是路蓁蓁接受她们效忠的信号。

晚膳后,白天除了敬茶,就没在路蓁蓁面前出现过的傅知易终于露面了。

路蓁蓁已经被服侍着洗漱完毕,都已经上榻了,傅知易走进来,丢给她一个匣子和一句话:“这是给你的,收好。”

径直去偏房洗漱去了。

路蓁蓁接过匣子,轻飘飘的,没啥重量。

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有五十两的,也有一百两的,林林总总一共五百两。

五百两?给自己的?

路蓁蓁不由得感叹了一下傅知易的大手笔,对她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真就这么给自己了?别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吧?

路蓁蓁觉得傅知易肯定还有交代。

也不敢睡,把那五百两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等傅知易出来。

等傅知易洗漱完,换了家常衣服出来,路蓁蓁还在灯下数银票呢。

那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傅知易眉头一皱。

见傅知易出来,路蓁蓁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里的银票:“这都是给我的?”

傅知易拿帕子擦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嗯了一声:“既然嫁进了侯府,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府里的日常用度都由公中开销,这五百两留给你平日里傍身,打赏下人和急用。以后我每半年给你五百两,想来是够用了。”

想了想又道:“府里女眷是一季由公中一起做衣裳打首饰,你若是不够,每季可去外头银楼自己挑一套头面,不超过一百两,直接走我前院的账目——”

路蓁蓁激动得嗓子都几乎劈叉了:“金——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谢谢四爷!四爷您辛苦了!四爷您快坐!擦头发这样的粗活,怎么能由您亲自动手呢?让我来,我来——”

说着上前抢过傅知易手里的帕子,十分狗腿的给他擦起头发来。

每半年五百两,每季度还能去买一套一百两的头面首饰,这样大方的老板去哪里找?

别说擦头发了,让她把这屋子的地擦一遍都行。

网上不是有个段子?

老板让社畜晚上加班陪客户喝酒,开价五十,社畜严厉拒绝:老板,你拿我当什么人?

涨价到五百:老板,今晚我是你的人!

直接一口价五千:老板,你可以不把我当人!

现在,路蓁蓁也想说,傅大老板,有了这五百两,老板,我就是你的人了!

9

傅知易一个不防,被路蓁蓁夺去了帕子。

先是一怔,第一反应是立刻拿回来,毕竟他素日里是最忌讳女人靠近。

昨晚洞房夜,他是强忍着等路蓁蓁一睡着,就回了前头书房。

此刻被路蓁蓁挨得这么近,近得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而且自己的头发还被她捏在手里,这让傅知易浑身不自在。

默念了三遍,这是自己的妻子,不是别的女人,才强压住了那种将人推开的欲望。

只是身上的肌肉还是控制不住的紧绷着。

路蓁蓁本只是想感谢一下金主爸爸这么大方的,总觉得该表现一下。

等到真捏着头发开始擦了两下,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傅知易紧张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耳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偏他还一脸的镇定,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路蓁蓁这才想起来傅知易的毛病来,有心想放开头发不擦了,又觉得是不是太刻意了。

万一伤到傅知易脆弱的自尊心了可怎么办?

索性就装不知道好了,反正不自在的又不是自己!

路蓁蓁将自己给说服了,继续无事人一样擦着头发,只是手里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又都不说话,加上灯火昏黄,无端就生出一点暧昧出来。

傅知易不知道怎么的,有几分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清了清嗓子,努力找话,想打破这丝暧昧。

“既然银票给你了,该花就花,别把在路家的小家子气带到侯府来!到时候惹人笑话!”

傅知易恶声恶气的道。

说完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一个姑娘家,自己就算是提醒,也该委婉才是。

有心想挽救解释两句,话到了嘴边,到底觉得别扭,又咽下去了。

只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瞟路蓁蓁。

路蓁蓁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拜托,老板只是话难听了点,可提醒的意思却很明确。

顶多算是个态度不好,情商不高罢了。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更何况,五百两啊!银票在手,就算傅知易说得再难听一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谁会跟金主爸爸过不去?

当下笑眯眯的答应了:“好的,四爷!您放心,四爷!我保证这钱都花在该花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在外面丢您的人的,四爷!”

如此这般态度,傅知易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放下心来,果然是自己看中的妻子人选,虽然和自己最开始设想的大相径庭,不过这样也不赖!

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平日里自己这头发,三两下擦干水分,然后再熏笼上烤干就是了。

可这头发在路蓁蓁手里,看着她都擦半天了,还在擦那几根头发。

头皮都扯疼了,也不见换地方。

等她擦干所有头发,只怕天都亮了。

抢过帕子,随便的擦了几下,就坐到了熏笼前,不甚自在的道:“你先睡吧,我等头发干了再睡。”

路蓁蓁从善如流。

原主的生物钟养成多年,这个时辰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快九点,早就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再说了,她和傅知易就算在一张床上,也是纯睡素觉,没有睡前运动。

谁早睡谁晚睡压根不重要。

点点头,将银票收拾好,打了个呵欠,十分不走心的丢下一句:“那你早点休息。”

就爬到了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实在心大的很。

傅知易静坐在熏笼边,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在明暗间看不分明。

一双眸子,盯着路蓁蓁,人也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头发烤干,他才起身,看着睡得四仰八叉,占据了整张大床的路蓁蓁。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另取了一床被子,睡到了对面的榻上。

早就陷入梦乡的路蓁蓁自然不知道,因为睡前得了五百两,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一夜好眠到天刚发白,不等丫头来喊,生物钟就自动醒来。

身边依旧没人,傅知易不知去向。

路蓁蓁昨晚突发了一笔横财,晚上睡得好,早上起来心情也就好。

没看到傅知易,完全不影响她的心情。

洗漱完毕出来,看到傅知易在饭桌边等着她,当即殷勤的冲着他一笑:“四爷,早上好——”

还别说,路蓁蓁本就长得甚美,睡眠充足,气色就好,脸颊白中透着粉,唇色嫣红,一双眼睛笑起来弯成新月,里头似乎有星光在闪耀。

饶是傅知易自觉不会为女色所动的人,也忍不住看愣了一会。

回过神来,眼神里闪过一点狼狈,面上不显,矜持的点点头:“已经不早了,你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路蓁蓁默默的告诉自己,老板大方就够了,不能还要求老板情商高。

因着新媳妇进门头三天不用伺候老太太用膳,两人用过了早膳,傅知易只丢下一句,别给他丢脸,就自去忙他的去了。

路蓁蓁在一干丫头婆子的围随下,去正院瑞萱堂请安。

到达瑞萱堂,老太太还在里头梳洗呢,大家都在外间坐着喝茶。

路蓁蓁这才发现,除了她,其他几房的女眷和孩子们都到了。

看看外间放在正中间的落地大钟,卯时四刻刚过,也就是才六点十分不到。

大家都不睡觉的吗?尤其是那几个小孩子,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看就还没睡醒呢!

请安要这么卷?

还是她搞错时间了?扭头去看海棠。

海棠也一脸茫然的看过来,府里一贯给老太太请安的时间是不超过辰时一刻,今天是四奶奶敬茶后第一天请安,她还特地提醒过,让四奶奶早一点。

怎么这才卯时,就全到齐了?

看海棠的神色,路蓁蓁知道自己没迟到。

既然没迟到,路蓁蓁也就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起来。

何况老太太还没出来呢。

先给三位太太请了安,又跟胡氏她们几个妯娌见了礼,就安静的站到了三太太兰氏的身后。

兰氏见路蓁蓁气色极好,脸上又带着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昨夜过得极好。

昨儿个她担心了一天,就怕听涛居闹起来。

到了晚上,都平安无事,才囫囵睡下,今儿个一大早就来瑞萱堂等着。

此刻见了路蓁蓁这般气色,那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不管老四跟他媳妇儿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儿媳妇能维持住老四的体面,她心里就第一个疼她。

旁边的秦氏是知道兰氏一早上来就坐立不安的,此刻见她松了一口气,正要玩笑两句。

就听到老三媳妇赵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四弟妹,这可是你敬茶后第一天请安,怎么就迟到了?别是昨晚累着了吧?”

10

说完,还拿帕子捂着嘴,咯儿咯儿的笑起来。

换做一般新婚的小媳妇,听了这话,只怕要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路蓁蓁什么人?

反口就来了一句:“三嫂怎么知道我累到了?别是昨晚让人盯着我们听涛居吧?”

一句话,赵氏就白了脸,气急败坏:“四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没事盯着你们听涛居呢!你这个人,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你怎么就信口雌黄起来?”

路蓁蓁挑挑眉毛:“三嫂,我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就急眼了呢?不是吧?不是吧?不会你开不起玩笑吧?”

堵得赵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拿着帕子指着路蓁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胡氏见状,虽然也看不上赵氏,觉得她真是没用。

好歹还是嫂子,连个新进门的弟妹都压不住!

可到底赵氏是他们大房的,也要替她打个圆场。

当下笑道:“四弟妹别多心生气,你三嫂嘴笨,本是一番好心,结果却让你误会了!她也没别的意思,是羡慕你昨日收了那么多见面礼,只怕晚上数见面礼兴奋得睡不着呢——”

说到最后,语气酸溜溜的。

路蓁蓁明白了,这是眼红她昨天收到的见面礼了。

顿时也笑了,“大嫂放心,我绝对没有多心生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开开玩笑嘛!我开得起的!不过我竟不知道原来几位嫂嫂敬茶当晚都会数见面礼数得睡不着啊——”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氏和胡氏。

她当然不生气,她怼赢了呀!

要生气的恐怕是赵氏吧?

看赵氏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猛灌了一口茶,身后的丫头给她不停的揉胸口,就知道她气得不轻。

胡氏被不轻不重的这么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反而还笑闹着要拧路蓁蓁的嘴:“瞧瞧老四家的这张嘴,可真是伶俐,我以前还觉得我口齿算伶俐的,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快让嫂子看看,你这嘴是怎么长得?”

看着胡氏蓄得尖尖的指甲,染着红色的豆蔻,就这么伸过来。

路蓁蓁不动声色的避开,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大嫂说笑了!我这个人嘴笨,人也老实。别人说什么我都当真,比如方才三嫂说我迟到了,我倒是疑惑,不是说府里的规矩,是在辰时前来给老太太请安吗?现在也还没到辰时,怎么我就迟到了呢?”

“是府里什么时候改了请安的时辰吗?大嫂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若是误了给老太太请安,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胡氏没想到路蓁蓁居然是这样一个混不吝,哪里有这样就当面问到脸上的?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婉转,一个面子情,就没见过这么直来直去的。

一时如她般伶俐的人,也脸上忍不住飞红,“四弟妹误会了——”

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解释。

三太太兰氏的脸先沉了下来。

大太太金氏皱了皱眉头,看胡氏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手上的茶盏往几上一顿,“老大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胡氏脸色一白,就要请罪。

秦氏笑着打了个圆场:“哎呀呀,一家子人说几句话,牙齿碰舌头的小事罢了,哪里就要请罪了?不过是几个孩子昨儿个见了老四家的,说新四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闹着要早点来看美人儿,大家这才来早了些!”

“老三家的也不过是跟老四家的开玩笑呢!只是她嘴笨,倒是让老四家的当了真!”

“老太太快出来了,咱们可别为了这点子小事,惊扰了她老人家,那可就是罪过了。”

此言一出,金氏顿了顿没说话,这事就算揭过了。

秦氏又扭头安抚路蓁蓁:“老四家的,你也别多心!你这几个嫂子,脾性虽然各有不同,可都是好相处的人!以后处长了你就知道了!都是一家子人,到底还是要和睦才是!之前你三个嫂子相处得就很不错——”

路蓁蓁想起海棠说的,胡氏是秦氏的外侄女,两人有这层关系,平日里就格外亲近。

今日一见,秦氏确实维护胡氏,倒是显得金氏这个亲婆婆冷漠了。

路蓁蓁刚要说点什么,老太太白氏从里屋出来了。

大家都住了嘴,恭敬的上前给白氏请安。

先是三个太太上前,然后才轮到孙媳妇这一辈。

路蓁蓁当社畜的时候,曾经有人教导过她,说每天上班,尤其是见到领导的时候,一定要春风满面,精神抖擞。

这样不仅领导看到了心里舒坦,自己的精神气也提起来了。

不然天天哭丧着个脸,上班跟上坟一样,谁看了心里也不高兴不是?

你能让领导心里舒坦,留下个好印象,将来说不定哪一天这好印象就能帮上大忙呢!

社畜路蓁蓁没等到这一天,不过将这个习惯带了过来。

将给白氏请安也当成工作,习惯性的露出了锻炼已久的真诚的微笑,请安的声音都格外的响亮。

白氏只是老了,又不是聋了。

虽然在里间,外头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到了。

为啥能关键时候出来,打断了路蓁蓁施法,就是怕她又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此刻坐在上首,看着四个孙媳妇,也不知道是前头几个看久了不新鲜了,还是老四媳妇真是个美人的缘故。

在四个人里,一身玫瑰红襦裙,越发显得她明艳大方,把其他三个妯娌都比下去了。

尤其是她身量在几个孙媳妇里最高,身姿窈窕,气色也好,看着就是个极为讨喜的姑娘。

白氏的心,忍不住就偏了偏。

她和兰氏此刻是一个心理,她们都知道傅知易的问题,也知道委屈了路蓁蓁。

可若是路蓁蓁今天哭丧着脸来请安,她们心里肯定又不痛快,会觉得路蓁蓁不知好歹,就算男人不行,可一个五品小官庶女高嫁进他们侯府,算是八辈子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

以后荣华富贵不愁,比嫁给那些低门小户强百倍!

如今看路蓁蓁高高兴兴,气色也好,精神也足,连请安的声音都比别人中气十足。

白氏是越看越喜欢。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到这样活泼的,充满生机的孩子。

因此招招手,示意路蓁蓁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会,才点点头:“老四家的年轻,穿红的压得住,竟不是衣服抬人,倒是她衬得这衣裳都好看起来。”

转头就吩咐大丫头珍珠:“去把那箱子里的那两匹海棠红的料子拿出来给老四家的,多做两身衣裳穿穿,免得放坏了。”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11

那两匹海棠红的料子可是好东西。

是嫁到蜀王府做王妃的姑母送给老太太节礼,据说是织造署今年进上的新料子。

蜀王妃也就得了四匹,分了一半回来给老太太。

那日料子送来,她们都是见过的,流光溢彩,饶是她们见过不少好东西,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因着料子不多,给谁都不好,老太太一直就留着。

谁曾想,今天这么轻易就给了路蓁蓁呢?

三个太太不提,三位少奶奶脸色都不太好看。

胡氏最先缓过来,只愣了一愣,脸上就带了笑,但笑意却没达眼底。

二奶奶孙氏最为清傲,虽然心里也不痛快,却自认为自己出身矜贵,那海棠红的料子再好也不过尔尔,哪里用得着自己自降身份去跟路蓁蓁一个五品官庶女争。

只冷哼了一声,就撇过脸去了。

赵氏急眼了。

她颇有自知之明,嫁的三爷是庶出,三个儿媳妇里头,她身份地位最低。

往日里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胡氏和孙氏挑过了,才轮到她。

这也就罢了,她自认比不过胡氏和孙氏出身高贵。

可路蓁蓁一个小官庶女,凭什么刚嫁过来就压自己一头?

昨儿个敬茶,老太太藏着掖着给了那么大一匣子的见面礼。

她当时就差点没忍住,要知道自己成亲第二日敬茶,老太太只给了她一对金镶南粉珠的镯子。

怎么轮到老四家的,就给一匣子?那可都是一样的亲孙子!

晚上回去让人一打听,听说那匣子里,给了一套金镶红宝的头面,一套金镶绿宝的头面不说,还有一个镶各色宝石珠玉的金璎珞项圈呢,据说那上面的宝石和明珠都有手指头肚那么大,价值千金呢。

赵氏气得一夜没睡好。

今儿个见了路蓁蓁可不就带着情绪。

昨天那敬茶见面礼的事还梗在心里,又亲眼看到老太太将那海棠红料子只给了路蓁蓁一个人,赵氏绷不住破防了。

“老祖宗果然是有了新孙媳妇,就把我们这些旧孙媳妇都丢到脑后了!这么名贵的料子,我们都眼馋好久了,老祖宗也没舍得给!如今单单只给了四弟妹一个人!显见的老祖宗如今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四弟妹了!”

这语气,酸得都能拧出水来。

“大嫂,以前老祖宗面前最得意的孙媳妇就是你了!如今你可被四弟妹给比下去喽——”

胡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唉,四弟妹,你不如教教嫂子,是怎么哄得老祖宗开心这么偏心你的?敬茶见面礼比我们几个嫂子多也就罢了,这好东西也只单想着你!你让嫂子也好好学学,也好讨得老祖宗的欢心,以后也多赏点好东西给嫂子。“

一边说,还一边假笑着来拉路蓁蓁。

路蓁蓁冲着赵氏微微一笑,十分诚恳:“三嫂,不是我不教你,是你学不来啊!”

赵氏声音陡然提高:“我怎么学不来了?难不成你会的我还不会不成?”

路蓁蓁上下打量了两眼赵氏:“老祖宗喜欢我,那自然是因为我长得讨喜,为人老实真诚不作妖,不拈酸吃醋,不挑拨是非,不眼红嫉妒别人!别的也就罢了,就我这张脸,三嫂你怎么学?难不成再回娘胎里重生一次?”

长得只算清秀,容貌寻常本就是赵氏的心头病。

此刻被路蓁蓁挑明了说自己长得不如她,还拈酸吃醋,挑拨是非,眼红嫉妒,赵氏哪里受得住。

哇的一声哭出来,拿帕子捂着脸就往外头冲。

等大家回过神来,赵氏已经跑远了。

还好金氏反应得快,立刻吩咐:“还不快跟着你们三奶奶?若是出了事,仔细你们的皮!”

一干伺候赵氏的丫头婆子这才回过神来,抬腿追了上去。

金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几分不耐:“老四家的这规矩可不太好,再怎么说,那也是嫂子,你一个弟妹怎么能那样跟嫂子说话?”

兰氏忙解围:“大嫂,老四家的年纪还小呢!性子天真了些,不过我倒是就喜欢她这个性子。我们家老四是个闷葫芦,正要老四家这样的性子,那才相配呢!倒不要拘谨了她!”

“再说老四家的才刚嫁进来,老三家的这做嫂子的,就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眼皮子也确实浅了些。”

“大不了一会子我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老三那边,给她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金氏没想到兰氏这么护着刚进门的儿媳妇,倒是看了她一眼。

见兰氏微微笑着,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她只是大伯娘,并不是路蓁蓁的婆母。

见下面两个儿媳妇把事情解决了,白氏这才开口:“说来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年纪大了,考虑事情也没那么周详了。一时看到老四家的招人疼,只顾着疼她,倒是忘记了还有你们了。”

“这东西也不用你们出,我来出。前几日刚好得了一匣子上造的首饰,样式俏丽,正适合你们几个。”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从金氏起,纷纷站起来请罪。

“老太太说这话,置儿媳(孙媳)于何地?”

白氏却只扭头吩咐珍珠:“去把前天蜀王府送来的那个匣子拿出来,给几位少奶奶平分就是了。”

珍珠领命而去。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路蓁蓁偷偷瞟了一下白氏的神色,看着还是个格外和气的老太太,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却让人后背发毛。

珍珠很快就抱着一个匣子出来了。

匣子打开,里头是十二支时令花钗,做工精美,上面的花瓣花蕊都栩栩如生。

珍珠捧着匣子先到胡氏面前,让她先选。

胡氏哪里敢挑,只连声说自己是大嫂,让弟妹们先挑。

二奶奶孙氏自然也不敢出这个头,顺着胡氏的话说,将烫手的山芋塞给了路蓁蓁。

大家都看着,兰氏也不好提醒,只担心的看着路蓁蓁。

路蓁蓁却大大方方的上前,先谢过了白氏:“谢老祖宗赏!也谢谢两位嫂子大度让我先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丝毫不懂客气是什么的路蓁蓁,挑了三支自己喜欢的桃花,桂花还有木芙蓉花钗。

顺手就插到自己头上,还特意走到白氏面前给她瞧:“老祖宗帮我看看,是花钗好看,还是孙媳好看?”

白氏乐得合不拢嘴,拿手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我?居然就敢第一个挑?”

12

路蓁蓁理直气壮:“老祖宗是什么人?怎么会跟孙媳一般见识!既然让我们挑,那自然就是真心要赏东西给我们!做晚辈的只管放心收下长辈的心意就好,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还冲着白氏一笑:“何况孙媳好歹也是个美人!老祖宗看着我这张脸,难道还忍心罚我不成?”

一席话,逗得白氏更是开心不已。

一旁的胡氏和孙氏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懊恼。

可不是她们想岔了,老祖宗是什么人物,她们那点子心思,她能放在眼里?

方才敲打归敲打,可敲打完,给她们个甜枣也是惯用的手段。

只不过这几年,老祖宗高高挂起,从来不多说一句话,突然发作,才让她们失去了分寸。

心里懊恼,脸上更得带笑。

胡氏打叠起精神来,也爽快的和孙氏一人挑了三支,剩下的三支自然有人送到赵氏那里去。

她们妯娌俩也不甘心让路蓁蓁一个人出风头,得了老太太的欢喜。

都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

没一会子哄得老太太就开怀大笑起来。

方才的一顿风波,顷刻间就消散于无形了。

至于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番请安折腾,快到了午膳,还是老太太白氏乏了,大家这才告退。

出得瑞萱堂,六个人,分成了三波,各自跟着自己的婆母,回自己的地盘去。

金氏一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带着胡氏回了院子。

摒退了下人,这才道:“你身为长孙媳,素日的伶俐都哪里去了?今天居然在老太太面前犯这样的大错!还不如老四家一个新嫁进来的!你身为侯府长孙媳,未来的宗妇,眼皮子何时这样浅薄了?几匹料子,几样首饰,再精贵能金贵到哪里去?用得着你这般小心?”

“你是不忘记了主次了?这些东西算什么?能值几个钱?你可知道,如今虽然老爷是世子,可老侯爷还活着呢!只要这侯爷爵位一天没定,就不能安稳!”

“你偏偏这个时候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也值得你眼红?纵然老四得老太太偏心,多给点私房,那又能如何?老太太又不是那糊涂人,还能全部给完不成?按照理法规矩,大头终归是咱们的!你用的着在这些小物件上丢人现眼?”

这劈头一通骂,骂得胡氏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当即跪下:“太太说的是,今儿个是儿媳太不谨慎,冲动了些!儿媳保证,以后绝对不犯了——”

金氏长叹一声,将胡氏扶了起来:“你平日里最是个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想明白过来就好!老四家的那个,你瞧着吧,如今老太太当她是个新鲜玩意宠着,你三婶是个老好人,也不是个会调教媳妇的!这小门小户家的,初来我们这侯府富贵之地,以后且慢慢看着吧——”

胡氏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太太说的是,媳妇以后绝对会当个好大嫂,处处容让四弟妹,让她一直天真质朴下去!”

金氏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你能明白就好!以后这侯府终归是我们的!到时候将他们分出去,他们就是侯府旁支了!旁支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也见过!以后的日子,她们尽数都要来讨好你,恭维你……”

二房这边。

孙氏跟着秦氏走到了一半,就直接告退,说早上哥儿起得太早,她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

秦氏也不拦着,只摆手让她去之前,叮嘱了一句:“这些日子跟老四家的远着些,那样的破落户,咱们可少沾惹些——”

孙氏冷笑一声:“那样的小门小户出身,若不是好命嫁到咱们府里,她这辈子只怕都见不到我们。我理会她做甚?”

说完自去了。

秦氏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最是清高自傲,既然这么说了,那以后肯定会对路蓁蓁避而远之,也就放下心来。

路蓁蓁这边已经到了兰氏的院子。

兰氏的院子是个三进的小院,不算大,但是清净。

前头是三老爷傅鹤吟素日起居之所,第二进正房方是兰氏日常宴息居坐的地方,至于第三进,自然就是三老爷的姬妾的住所。

兰氏一路携着路蓁蓁的手,直到进了正房,这才放下。

早就有丫头们奉上盥洗铜盆来,伺候两人洗了手,这才坐下。

兰氏十分和气,“老四一早就出去了,中午就我们娘俩,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吃饭,也免得回去又闹腾?”

路蓁蓁自然从善如流。

兰氏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小丫头去厨房传话去了。

又有丫头上了茶和点心。

婆媳二人对坐,兰氏只一脸疼爱的招呼路蓁蓁喝茶吃点心,半句别的话都没有。

路蓁蓁到底比不过兰氏能沉住气,吃了两块点心,主动开口:“太太就没什么要教导吩咐我的吗?我今天在老太太面前的表现,也不知道妥当不妥当?没给太太惹麻烦吧?”

兰氏这个婆婆,可是她以后在后宅生活的顶头上司。

两人相处的时间,估计比跟傅知易的都长。

为了以后的生活质量,两个人之间把话摊开说明白的好。

兰氏笑了,拍了拍路蓁蓁的手,“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喜欢就是活泼天真又懂礼数,还嘴甜的孩子。只要你不犯大错,老太太最是宽和的一个人。”

路蓁蓁懂了,以后还可以跟今天一样,只要讨好了老太太就好了,别人不用管。

想了想,倒是担心起一件事来:“太太方才为了维护我,挡了大太太的话,不会得罪了大太太吧?”

虽然路蓁蓁也不是很担心,毕竟书中,大太太一辈子到死都是世子夫人,没当上侯夫人。

上头还有老侯爷和老夫人,看起来老夫人还挺偏心三房的,应该没大问题吧。

兰氏微微一笑,又把点心往路蓁蓁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吃:“咱们这侯府,老侯爷最喜欢看兄友弟恭,妻贤子孝一团和气。可在老太太心里,这爵位将来是大房的了,二房和三房也都是她生的,算来也是吃亏了。”

“总想着从别的地方多贴补一下二房和三房,想要一碗水端平。所以才让你大伯娘早早的荣养,倒是让你大嫂管起了家。”

13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含含糊糊的。

路蓁蓁有些听不太明白,不过总感觉好复杂的样子。

算了,算了,她一个普通社畜,论心眼子比不过这些以宅斗为终生事业的后宅女眷,等她再修炼几年吧,如今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兰氏,一脸的没明白。

兰氏顿了顿,笑叹了一口气,是她着相了。

老四家的小门小户出身,又是庶出,本就是被路家推出来替她嫡兄消灾抵难的,想来在家中也不受宠。

估计也没人教她管家,也没人教她婉转含蓄。

罢了罢了,到底年纪还小,不能强求。

只要他们夫妻和睦也就是了。

别的一切都有她呢!有她在一日,总是能护住两个孩子的。

兰氏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也就一笑:“这些事情你现在也不着急懂,要是你想学,以后我慢慢教你!不想学也没什么,反正将来等侯府分家,咱们搬出去住,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路蓁蓁没想到婆母兰氏这么好说话,比起现代多少婆婆都开明。

当即面露感激之色:“谢谢太太这样维护我,疼爱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太太才好——”

换做一个正常儿媳跟婆母,这个时候,倒是能含羞带怯的说两句,以后一定多生几个大胖孙子,好让婆母高兴高兴。

她要是敢跟兰氏说,婆母你放心,我保管给你多生几个大胖孙子给你抱,只怕兰氏能当场翻脸生撕了她。

兰氏不知道她心里的吐槽,倒是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这儿媳妇看着天真了些,倒是个知道感恩的。

知道感恩就好!

婆媳二人此刻对彼此都十分满意。

刚好午膳送上来。

兰氏自从生了知道傅知易那个毛病后,每个月初一十五茹素,替傅知易祈福。

平日里饭菜也以清淡为主,今天因为路蓁蓁一起吃饭,多要了两样酸甜口味的菜肴。

没有外人,兰氏又没婆婆架子,也不要路蓁蓁服侍她用膳。

让路蓁蓁和她对坐,看路蓁蓁哪道菜夹得多一点,立刻就让旁边伺候用膳的丫头直接将盘子给端到她的面前。

看路蓁蓁吃得香甜,兰氏跟着都多用了半碗饭。

把伺候兰氏的丫头和陪房喜得差点把路蓁蓁给供起来。

饭后婆媳两人漱口净手后,又各自端着一盏茶闲聊起来。

兰氏主要是问路蓁蓁过得习惯不习惯,屋子里可还缺什么?丫头婆子伺候得精心不精心?

还开口承诺,若是下人伺候得不好,只管告诉她,她来替路蓁蓁收拾。

此话一说,别人还罢了,海棠、茉莉和瑞香先变了脸色。

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担心,纷纷紧张的看向路蓁蓁,生怕她跟兰氏告状。

路蓁蓁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太太给的人,当然都是好的!她们如今看着都好,服侍得也用心。若真有哪一天她们有了别的心思,我自然要来求太太给我做主!太太到时候也得向着我!”

挺自然的跟兰氏顺便撒了个娇。

兰氏只生了傅知易一个,加上有那不能言说的毛病,养育儿子多年,操心和愧疚居多。

几乎没享受到什么养育孩子的乐趣。

此刻路蓁蓁跟她撒娇,她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酸,眼圈都泛红了,“我的儿,我当然向着你!就是老四欺负了你,你也告诉我,我也替你做主!”

看兰氏如此真情流露,路蓁蓁也颇有些感动。

不过兰氏这话,还是听听就算了。

她虽然当社畜的时候没谈过恋爱结过婚,可在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关于婆媳之间的段子和剧还是看过不少的。

婆母说这话,那都是哄你的,若真当了真,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这个时候谨记,不能当着婆母的面真说他儿子不好。

“太太放心,四爷对我很好的!有太太这样慈爱的母亲,四爷是太太教导长大的,自然也是一个好儿子,好夫君。”

“更何况以我的身份,能嫁给四爷,能有太太这样的婆母,那真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福气,若再有不足,只怕老天爷都要觉得我贪心了!”

路蓁蓁姿态摆得很低,不仅拍了兰氏的马屁,也顺便拍了拍傅知易的马屁。

反正以后她在后宅的生活质量,都和这两个人息息相关,此刻不哄他们开心,还待何时?

果然,兰氏被哄得合不拢嘴。

心里更是高兴,不管路蓁蓁这丫头,是年纪小不知人事,所以不知道儿子那毛病到底是多严重的事情也好。

还是路蓁蓁这丫头虽然知道,但是以前苦日子过够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也罢。

只要这丫头保持这份心,她就拿她当半个闺女看待,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这么想着,兰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柔和了。

婆媳两人说笑了一会,路蓁蓁从茉莉那里知道兰氏有歇中晌的习惯,十分识趣的就告辞。

兰氏也不虚留,想着路蓁蓁明日要回门,又塞了一大堆好东西给路蓁蓁,让她放到回门礼里头,给她回路家做脸面,才放她回去。

这一路路蓁蓁前头走着,后头跟着的丫头,人人手上都捧得满满的东西,招摇过市回到听涛居。

她们人还没走到听涛居,那消息就已经传得府内皆知了。

前院的傅知易自然也听到了。

他虽然知道路蓁蓁身上是有股子讨人喜欢的劲,可他更知道,自家祖母和母亲,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个的都这么大张旗鼓的偏心路蓁蓁,给她那么多好东西?

傅知易陷入了沉思中好一会,抬头就看到大满一脸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大满压低了声音:“因为咱们四奶奶今儿个在瑞萱堂没给大奶奶和三奶奶留面子,又因为老太太和太太单给了四奶奶那么些东西。倒是有些风言风语不好听的话,在府里传起来了。”

“四爷,咱们要是不管,只怕今天晚上府里就都要传遍咱们四奶奶不敬嫂子,在长辈面前跋扈的流言了。”

一边说一边看傅知易的脸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四爷这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好,四奶奶的名声坏了,也会连累你——”

傅知易沉吟了片刻,方道:“不用管。”

14

“好勒,我这就去——不用管?”大满的脸上满是不解。

这夫妻一体,四奶奶名声不好,连累的可是四爷。

为啥不管?

大满表示不明白。

不过大满有个好处,主子说啥就是啥,不明白也会去执行。

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刚要退出去,傅知易又开口了:“这流言不许传到府外头去,不然我唯你是问!”

大满先是一怔,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腰杆子一挺:“四爷您放心,您说不让传到外头去,就绝对不会有一个字传出去的!”

说完,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傅知易等人走了半日,握在手里的书也没翻动一页。

还是兰氏那边来人问他,说明日回门,让傅知易不管怎么样,也要陪着路蓁蓁回路家一趟。

傅知易这才想起这茬来。

看看天色,虽然还早,不过为了商量回门的事情,倒是可以提前回后院。

丢下看了半天没翻页的书,傅知易慢吞吞的起身。

回到听涛居,里头正乱糟糟的。

胡氏那边回过神来,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知道明日路蓁蓁回门,早早的就按例将回门的礼物都准备好了,让人抬到了听涛居内给路蓁蓁过目。

明儿个直接从听涛居内搬到二门外上马车就是了。

路蓁蓁正带着几个丫头在检视回门礼呢。

要说侯府真是大手笔,这回门礼只是按照前头几位嫂子回门的例子准备的,却也有不少好东西。

什么吃食茶酒料子不说,还有几匣子名贵的药材之类的。

再有兰氏先给的那一堆东西,几乎能堆满一马车。

路蓁蓁看得心疼不已,这些好东西,居然是都要白送给路家的?

凭啥?

路家可不配!

别看路蓁蓁现在在傅家感觉过得还不错,那是因为路蓁蓁的追求不一样。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嫁给傅知易,那就是一条死路。

别说这个时代的女子了,就是在现代,多少夫妻,因为男人不行,不能生孩子而离婚的。

这个年代,如果没有后代,女人就相当于下半辈子没有任何的保障,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不然为何原来的路蓁蓁,一个弱女子都断然拒绝了傅知易的建议,宁愿远走他乡?

路家让路蓁蓁嫁到傅家来,几乎就是在逼路蓁蓁去死。

如今还想白嫖一份贵重的回门礼?

有她路蓁蓁在,就别想了!

清点完毕后,路蓁蓁当即就让丁香她们几个,把胡氏和兰氏准备的回门礼里头贵重的几样都给挑了出来。

只留下的最普通的几样吃食,茶叶也换成了普通的茶,酒也从十年陈酿换成了当年的新酒。

挑出贵重礼物后,路蓁蓁还觉得有些太多了,恨不得再减去几样。

一旁的海棠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开口:“四奶奶,不能再少了!这些东西抬出去,侯府的脸面——”

路蓁蓁这才想起,这不仅事关看新嫁娘得不得婆家看重,还事关侯府的脸面。

毕竟偌大一个侯府,回门礼太寒酸了,说出去也丢人不是?

想了想,路蓁蓁决定来一个偷天换日!

当即吩咐丁香,去堆放她嫁妆的库房里头,把那些不值钱的嫁妆给搬几样出来,替换掉她方才挑出来的那几样。

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

海棠几个丫头都傻眼了!

丁香是个直脑筋,只听路蓁蓁的话。

让她去搬嫁妆,就真去搬了。

还跟路蓁蓁主仆两个在库房里挑拣:“四奶奶,挑这个,这个不值钱!”

“丁香你是不是傻?再不值钱,好歹样子好看啊!以后拿出来送礼也不错!挑那些又笨重,又不值钱的!绝对不能便宜了他们!”

“好嘞——”丁香愉快的点头,奋力在一堆不值钱的嫁妆努力扒拉出最不值钱的出来。

海棠、茉莉还有瑞香三个丫头面面相觑。

她们总是因为自己不够奇怪和变态,而跟四奶奶有些隔阂。

此时此刻,她们要打破这种隔阂!

三人对视一眼,也视死如归的走进了库房。

“四奶奶,这事您交给我们,我们三个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保管给您挑出来的都是最不值钱的!”

三个人拍着胸脯表态。

路蓁蓁十分赞赏的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这差事要是办得我满意,一人赏赐二两银子!”

三个人一听,越发有了动力。

将路蓁蓁给推出了门外,在院子里摆上了坐榻还奉上了点心茶水,又让两个小丫头在一旁伺候着。

三人干劲十足的杀进了库房。

傅知易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大丫头,灰头土脸的从库房里,各自抱了一大堆“垃圾”出来跟路蓁蓁献宝的名场面。

“四奶奶,你看我这堆,我这堆看着多,总共不值五两银子。”

“四奶奶,你还得看我手里的这些,这些看着体面,略微一收拾,很能唬人了,也不超过六两。”

“还有我,四奶奶你看这一堆,既占位置,又有分量,沉甸甸的,拿箱子一装,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还以为是贵重物品呢!”

……

傅知易看着那摆了半院子的垃圾,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在得知这半院子的垃圾,是路蓁蓁准备的明日要回门的礼物的时候,饶是傅知易这样的城府,也绷不住了。

整张脸差点裂开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些东西,是你特地准备回门的?”

路蓁蓁点头,十分得瑟:“四爷,你看,我是专门挑华而不实,又占地方,又不值钱的东西!主打一个,值钱贵重的东西,进了咱们听涛居的门,就休想囫囵出去!尤其是休想去路家!”

傅知易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掐自己人中的冲动,看看院子里都是人。

到底忍住了,冷声道:“你跟我进来——”

先进了里屋。

路蓁蓁没太在意,冲着丁香她们吩咐:“行了,你们快把这些都收拾好,装得漂亮点,放进箱子里,明日里我就带去路家。”

吩咐完,也跟着进了里屋。

等她进去了,除了丁香,其他三个丫头都担忧的看着里屋。

方才四爷那模样,可是生气了。

别不会吵架吧?

15

屋里的气氛并没有三个丫头担忧的那样凝重。

傅知易拿手指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从来不头疼的人,这才娶媳妇几天啊,就头疼好几次了。

见路蓁蓁进来,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回门礼意味着什么?”

路蓁蓁表示这题我会:“代表着夫家对新娘子的尊重,回门礼越贵重,证明对新娘子越看重。也是为了让新娘子在娘家有脸面,安慰娘家人,嫁的夫家很好。”

看路蓁蓁乖巧回答问题的模样,傅知易更头疼了,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偷天换日?

路蓁蓁表示,那当然是看路家人不爽啊!

傅知易忍了又忍,还是多劝了一句:“你带着这么简薄的回门礼回去,你就不怕娘家人笑话你?你若真不喜欢,这次大家面子上过去了,以后你少理会路家不就行了?”

路蓁蓁表示无所谓,随便笑话。

态度十分坚决!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很难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让傅知易一个侯门公子去理解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太强人所难了。

她也不需要傅知易去理解。

相信这点小事,傅知易纵然不能理解,应该也能包容吧。

毕竟这事对侯府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而好处更多一点。

果不其然,傅知易只深深看了路蓁蓁一眼,也就默认了。

路蓁蓁想了想,还是提前给傅知易打个预防针。

“四爷,我跟路家,从我嫁到侯府那一刻起,就恩断义绝了!明日回门也不过是给外人一个交代,免得有人说侯府和您的闲话罢了。”

“路家人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和条件,四爷你直接拒绝就是了!若是可以,明天您就当个工具,呃,您就去走个过场就行,其他的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傅知易听路蓁蓁这话音,明天去路家看来是要大闹一场?

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兴趣来。

微微颔首:“如你所愿。”

两人算是达成一致了。

商量完正事,已经是要用晚膳了。

里屋的门打开,看到两人都毫发无伤,神色正常的走出来。

海棠三个丫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四爷和四奶奶没吵架!

庆幸之余,心里也暗暗心惊,看来四爷对四奶奶还是挺纵容的,四奶奶这样胡闹都由着她。

心里对路蓁蓁这位四奶奶尊重敬畏之心又深了两成。

晚膳依旧丰盛,不仅如此,兰氏那边小厨房还送了两道中午路蓁蓁喜欢吃的菜过来。

傅知易看着桌上新添的两道菜,眼神飘忽一时有些出神。

只不过侯府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等到晚膳用完撤下去,端上消食的茶水上来,傅知易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母亲很喜欢你。”

语气平平陈述,听不出喜怒来。

路蓁蓁心里咯噔一下,咋滴,老板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小心翼翼的道:“太太那是爱屋及乌,是因为疼爱四爷,看在四爷的份上,才对我青眼有加。都是托四爷的福!”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辈子的运气大概就是让我嫁进侯府,嫁给四爷为妻!有四爷这样大方宽和的夫君,又有太太这样慈爱的婆母,还有偏疼我的老祖宗!真是掉进了福窝窝了——”

这马屁拍得那是相当直白。

直白得傅知易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那点子别的想法顿时消散无踪,罢了,也许母亲看上的就是这丫头坦诚直白吧!

手指虚点了路蓁蓁两下,还是叮嘱了一句:“这府里,除了我的话,别人的话只能听三分!明白吗?”

路蓁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板你是个心机BOY!心眼子足有八百个,加上身有隐疾,大约性格有些扭曲,天天觉得总有刁民要害朕!

这种人,在现代社会,统称蛇精病!

对一个蛇精病上司,只需要顺着他的话就是了。

连连点头,还举起了右手发誓:“四爷你放心!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好我才好!我跟你自然是一国的!这个侯府,不,这个世上!我跟你天下第一好!你放心,我只听你的话!别人的话,就是太太说的,我都只听三分!”

傅知易嘴角抽搐,忍不住瞪了路蓁蓁一眼,到底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混话?

什么叫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简直轻浮!

强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傅知易冷酷的道:“注意你的身份,以后这样的混话不许在外头说!”

路蓁蓁很想递给傅知易一面镜子,让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耳朵尖都红透了,还装冷酷?

不过倒是没想到,原来傅知易一个蛇精病居然吃这一套?

顺嘴就撩:“知道了,四爷!以后这样的话,我只说给四爷一个人听!”

傅知易这下脸脖子都红了!

强作镇定的板着脸,豁然起身,丢下一句:“轻浮!”

拔腿略显狼狈的就往偏房冲,走到门口想起来吩咐:“我要洗漱。”

守在外头的丫头,虽然没听太清楚,两位主子在里头说了什么。

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四爷的心情似乎不错。

彼此给个眼色,低头答应着去提水去了。

出了房门,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互相挤眉弄眼,笑着跑远了。

对她们这些小丫头来说,男女主子和睦恩爱,她们的日子才安稳呢!

因为第二天要回门,晚上歇息的也早。

听涛居的灯早早的就熄灭了,路蓁蓁躺在床上,在心里面模拟着明日见到路家人后该如何的表现,很快就沉沉睡去。

侯府的其他院落里,灯火却迟迟还没熄灭。

黑暗的角落里,僻静的少有人去的地方,还有丫头婆子休息的下人房大通铺上,都在讨论着路蓁蓁这个新四奶奶。

一大早醒来,海棠让下头的小丫头去催早膳。

结果小丫头迟迟未回来,好容易看到她们提着膳食回来,强压着怒火一边让人把食盒提进去,一边揪着其中一个小丫头的耳朵,扯到一边去低声责骂:“叫你们去提早饭,早早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提回来?是不是又躲到哪里钻沙去了?”

“知不知道今天是四奶奶回门的日子,耽误了主子的时间,你还想不想再这院子里呆了?”

小丫头本就一脸气愤,此刻又挨了一顿骂,眼圈顿时就红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海棠姐姐,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16

海棠一惊,第一反应是拿手捂住了小丫头的嘴,“你要死啊?大清早的嚎什么?怎么了?难道是厨房的那群婆娘欺负你了?

小丫头摇摇头。

海棠急眼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小丫头无语的指着海棠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还捂着呢,怎么说?

海棠收回手,拿手帕嫌弃的擦了擦,才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老实说,不许添油加醋!若是厨房那边敢出幺蛾子,看我不带人去砸了她们的锅——”

小丫头连忙摇头:“不是厨房欺负我!是,是大家都在传四奶奶的流言,说得可难听了!”

“说我们四奶奶忤逆长辈,不敬妯娌,还说四奶奶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勾得爷们护着她——”

小丫头年纪小,说到这里脸都红了。

海棠急眼了:“你是木头不成?说四奶奶,那就是说打咱们听涛居的脸!你就不知道分辨几句,骂她们几句?”

小丫头委屈极了:“我替四奶奶分辨了!我说四奶奶不是那样的人!可她们人多,我说不过她们!多替四奶奶分辨了几句,就被她们围骂我,说我也不要脸,呜呜——”

海棠本就是个急性子,当即就恼了,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冲到厨房去收拾人。

“你个不中用的,她们敢私下这么议论主子,你随便找个管事嬷嬷告状,自然会有人收拾她们!你倒好,傻呼呼的就回来了?真是丢咱们听涛居的人!你看我怎么收拾她们去——”

刚要抬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海棠和那个小丫头一下子就僵住了。

“海棠,你这是要去收拾谁啊?”路蓁蓁从窗边探出半个身子来,好奇的问。

海棠和小丫头僵硬的回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四奶奶,我,我们,我们去收拾收拾您的回门礼,最后再检查一遍——”

路蓁蓁做恍然大悟状:“哦,那你们去吧!快去快回——”

海棠点点头,拖着已经呆住了的小丫头,走去廊下检查回门礼去。

里屋,丁香气得满脸通红,一着急,又喊起小姐来:“小姐,她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你?这不是要坏小姐你的名声吗?咱们找她们去!”

路蓁蓁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她们哪里过分了?她们明明是在夸我啊!”

“夸你?”傅知易和丁香异口同声。

路蓁蓁理直气壮:“她们夸我长得好看!还夸四爷护着我!这难道不是夸?”

丁香脑子不太会拐弯,觉得路蓁蓁这话没毛病:“四奶奶你说的是,确实是在夸你!”

傅知易抚额,这是夸吗?

路蓁蓁得意的冲着丁香乐:“看来侯府的这些下人也挺有眼光的,知道我长得好看!”

还傻乐呢!

傅知易简直没眼看了。

给一旁伺候的瑞香使了个眼色。

瑞香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问:“四奶奶,可那些话到底不好听,您真打算不管?任由这些人乱说不成?”

路蓁蓁双手一摊:“我忙着回门呢,哪里有空管这些?”

“再说了,就算我有空,这事也轮不着我管啊!这下头人议论主子,显见是规矩没学好!管家的是大嫂,要管也是她来管!”

说完还叹息一声:“都听说大嫂子管家管得甚好,可我这才嫁进来两三日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纰漏。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唉~~”

特别忧心忡忡的吩咐瑞香:“瑞香姐姐,还要烦劳你去一趟大嫂那边,告诉她这件事,把我方才的话和担心都说与她听。告诉她,让她放心,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出了这种纰漏自然是关起门来解决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在回门的时候,跟我娘家人提的!”

瑞香腹诽:这话一传达到,只怕大奶奶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了。

不过面上还是没显示,偷眼看了一下傅知易,见他没反对,也就领命而去了。

等瑞香一走,路蓁蓁就催着傅知易,加快速度用完了早膳。

又忙忙的去给老夫人白氏,还有兰氏请了安,就要告辞回路家去。

白氏依旧如前两日一般,笑眯眯的见了他们夫妻二人,叮嘱了几句,就爽快的放他们出来了。

似乎对府里传得沸腾的流言一无所知。

倒是兰氏这边,欲言又止了两次,大概想说,又想着今天是儿媳妇回门的日子,怕说出来坏了心情。

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也嘱咐了两句,让两人出了门。

等到胡氏匆匆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上了马车,出了大门走出老远了。

胡氏心中暗恨,手中的帕子都拧成了绳,盯着二门口半日。

还是身边的大丫头苦劝了半日,才气哼哼的打转回头。

走了两步,脚下一转,往瑞萱堂而去。

这边,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侯府的大门,往东边行驶。

侯府这一块是勋贵居住的区域,少看到人烟,两边都是侯门大户。

走出了几里路,路边人烟商铺才慢慢多起来,热闹起来。

路蓁蓁还没见过这古代的热闹街景,只觉得充满了鲜活之气,跟侯府截然不同。

忍不住就掀开一点车帘,眼睛贴在车窗旁,目不转睛。

傅知易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任由路蓁蓁一个人在一旁一会惊呼,一会傻笑的,也没流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来。

马车一直向东南这边行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京城一贯流传着东贫西富南贵北贱的说法。

勋贵区多在城南这一块。

路家却在偏东南角,因为路家虽然祖上也几代做官,却都不过是五六品之流,几代人勉强才在城东南处偏僻处买下了一个小院子。

这一处附近多是五六品的小官居住之地,倒也还清净。

知道今日路蓁蓁要回门,路家人早就敞开了大门。

门口清扫了好几次,还撒了清水去尘。

不时就有门子到巷子口张望一二,看侯府的马车有没有到。

也不知道出来探了多少次,终于看到了侯府的马车,门子立刻欢迎雀跃,连跑带爬的回路家去禀告了。

17

等到马车停在了路宅门口,就看到大门打开。

路家人都恭恭敬敬的在门口迎接。

打头的就是路父,路世杰。

旁边的是他的夫人王氏。

两人身后,最打眼的莫过于路家嫡长子路虎了,他身材肥硕,满脸横肉,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转着,穿着一身朱红的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今天的新郎官呢。

看到傅知易和路蓁蓁从马车上下来,一家子脸上都带着殷勤的笑意迎上前来。

尤其是路世杰,一点也不敢摆老丈人的架子,一张老脸都快笑烂了:“贤婿来了,这一路累着了吧,快,快请进——”

路虎也舔着脸凑上来,搓着手:“是啊,妹夫快进屋,我们一大早就等着你们了。”

两人只围着傅知易请他进去,跟在后头下车的路蓁蓁被他们忽略了个彻底。

还是傅知易回头看路蓁蓁,他们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呢。

王氏忙笑着道:“你们男人到前院说正事,我带着蓁蓁到后院,有她几个姐妹陪着,贤婿你就放心吧!”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娇滴滴的路家小姐,一个个娇娇怯怯的冲着傅知易行了个蹲礼,口称姐夫。

傅知易皱皱眉头,没理会路家人,只看着路蓁蓁不说话。

路蓁蓁知道傅知易不耐烦了,也知道傅知易还记得和她的约定,到了路家都听她的,自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一般闺女家的回娘家,肯定是要看娘家人如何安排。

尤其是看路世杰和路虎那架势,就知道他们没打什么好主意。

还有王氏和路家其他几个姑娘,她们一贯看不起自己,一会子傅知易不在场,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不过既然路家起了这个心思,今天若是不灭了他们这些心思,以后恐怕还生出麻烦来。

倒不如顺了他们的心,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

路蓁蓁点点头。

傅知易这才点头示意路世杰前头领路。

别人没看到这一幕,路家夫人王氏却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心头一动。

等傅知易他们走远了,王氏这才假笑着:“二姑娘今天归宁,可是贵客!让她们姐妹陪你说说话,你这才嫁出去没几天,可家里少了一个人,空落落的,我们都怪想你的。”

路家大姑娘路萍萍最会做面上功夫,两步走到路蓁蓁身边,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亲昵的道:“二妹妹你快跟我们说说,高嫁到侯府怎么样?看看你这浑身的穿着,这戴的首饰,二妹妹这是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吧?”

路家三姑娘路莲莲,四姑娘路蕉蕉也附和着道:“可不是,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路蓁蓁知道这所谓的姐妹,没一个是真心想她好的。

如今是既想知道侯府生活如何富贵,可是内心又不想她在侯府过好日子。

若是真心关心她,她肯定会说在侯府的日子那是舒心又快活。

可面对路家人,为了以后省却麻烦,路蓁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沾了姜汁的帕子,在眼睛边一抹,眼圈就红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滚。

我艹!失策了!丁香这丫头太实诚,姜汁放多了,好辣!

路蓁蓁辣到哽咽:“当初明知道这门高嫁到婚事不妥当,你们谁都不想要,就推给了我!如今倒是阴阳怪气的说这是福气?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路家三姐妹顿时失声不语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当初得知可以跟侯府结亲的消息的时候,她们都是动过心思的。

可王氏和自家姨娘给她们一分析,她们就知道这婚事只是看着体面,内里只怕比黄连还苦呢。

不然怎么会轮到路蓁蓁?

可看着她嫁人后,穿戴不凡,而且气色都比在路家好了许多,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那穿着打扮和气派,比起她们几姐妹来说都不差什么。

顿时心里又生起嫉妒来,路蓁蓁一个路家不得宠的庶女,也配穿金戴银,也配使这么多丫头?

王氏听这话说得不像,又见路蓁蓁身后跟着几个眼生的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侯府的人。

心下一咯噔,这些话要是传到侯府主子耳朵里,路蓁蓁这个死丫头不用管她死活,可侯府要是对他们路家有了误会,那可就糟糕了。

忙陪着笑,让人把那几个眼生的丫头给请到外面去坐,还特意叫了席面来,让自己的陪房去陪着,顺便好打听一下侯府的情况。

海棠她们几个丫头,来之前就被交代过了,见王氏这么安排,也就大咧咧的跟着去了,都没请示路蓁蓁。

王氏和路家姐妹看在眼里,心里又痛快起来,看侯府丫头去留都不跟她说一声,自己就能做主,可想而知路蓁蓁在侯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这么想着,见也没了外人,王氏脸上的假笑都懒得挂上了,翻了一个白眼:“二姑娘,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俗话说得好,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我们那是疼你,才给你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不然以你的身份,能嫁到侯府做媳妇去?就这你还不知足?”

“看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可比你姐妹们强了百倍十倍了!你也不想想,谁家嫡母能有我这般厚道,这样的好亲事,自己的闺女都不留,给了你,你不想着感恩图报,反倒满口怨言,是何道理?”

路蓁蓁眼泪止不住的流,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直骂娘,这姜汁劲可真足,辣得她都无心说话了。

王氏见路蓁蓁只哭不说话,心里更是轻视了几分,想了想自家之前的筹谋,才又开口:“这么一门好亲事给了你,如今你倒是享福了!可家里,你这几个姐妹还没着落呢!你嫁到了侯府,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姐妹就随便低嫁吧?”

“不然到时候侯府里,其他妯娌都家世不凡,就你娘家只有几个不成器的亲戚,你也没脸不是?”

“你跟路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回去后,好好讨好侯府的老太太,还有你的婆母,其他几位太太,打听打听有没有家世门风都不错的儿郎,也替你几个姐妹想个法子相看相看。”

“若是能成,一来你姐妹能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有靠!二来,你们也能守望相助,彼此还能互相照应不是?”

“二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一个人在侯府势单力薄,可若是你姐妹都嫁得好,你也有了助力,在侯府也有了体面啊!”

18

说到路家几个姑娘的婚事,路家大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都露出害羞之色,只是眼神却十分殷切的盯着路蓁蓁。

尤其是三姑娘路莲莲,更是拉着路蓁蓁的衣袖撒娇:“二姐,你若是能帮我们姐妹说和上一门好亲事,我们姐妹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路蓁蓁继续流泪……

王氏眼珠子一转,开始画饼:“二姑娘,咱们一家子人不说两家话,你若是能给你姐妹说和上一门好亲事,我立刻就给你姨娘换个大院子,再多拨两个人伺候她。”

“若是能说上两门好亲事,我就把你姨娘提成贵妾。”

“要是你能给你三个姐妹一人说一门好亲事,都成了,我还让你爹把柳哥儿记到你姨娘名下,让你姨娘终生有靠,如何?”

路蓁蓁叹为观止,王氏这是无师自通制定KPI指标啊!

这画饼技术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这条件对原来的路蓁蓁来说,可能有吸引力吧。

只可惜,她不是原来的路蓁蓁。

这三个条件,完全打动不了她一点。

好在姜汁的后劲已经过去了,她这才站了起来:“我才刚嫁到侯府,自认为没有这样说媒保纤的本事!若是几位姐妹等得,等我哪天生了儿子,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再提此事也不迟!”

路蕉蕉是路家幺女,是王氏最疼爱的女儿,一贯脾气跋扈。

以往路蓁蓁还没出嫁的时候,就跟面团儿似的,想怎么揉捏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

如今才嫁人几天,胆子就肥了,居然敢顶嘴了?

当即一巴掌就朝着路蓁蓁的脸上扇过去,嘴里还骂道:“真是给脸不要脸!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你嫁到侯府去了,在路家你还是地位最低的庶女!我娘吩咐你做事,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敢顶嘴?”

“这是仗着高嫁到侯府,不将娘家人放在眼里了?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好让你知道,你就算是嫁到侯府去了,在路家你也就是我们的一条狗!敢不听话,就算打了你,我看谁给你出头?”

王氏和路家几姐妹脸上都露出痛快之色来,路蕉蕉这话算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了。

路蓁蓁能站着挨打?

早就防备着路家人。

路蕉蕉一抬手,她就后退了一步,一把抓住了路蕉蕉的胳膊,反手一个大逼兜就抽了回去。

“啪——”一记耳光清脆的响起。

然后反手一拧,路蕉蕉就哎哟哎呦的踉跄着往前栽去。

路蓁蓁再顺脚给了路蕉蕉的膝盖弯一脚。

扑通,路蕉蕉当场跪了!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等王氏她们反应过来,路蕉蕉已经大声哭嚎着要爬起来,张牙舞爪的要撕了路蓁蓁的脸。

王氏最心疼小女儿,见她受了这样的罪,哪里还忍得。

当场就喊人:“来人,把二姑娘给我拿下,掌嘴——”

外头伺候的几个婆子立刻冲了进来,就要对路蓁蓁动手。

丁香警惕的上前一步,将路蓁蓁护在了身后。

路蓁蓁冷笑一声:“我看谁敢动手?如今我可是侯府的人,你们动手之前先想一想,你们打的可不是路家二姑娘,而是宁平侯府的四奶奶!路家的主子侯府动不了,你们几个下人,想要你们的命还是可以的!”

几个婆子顿时僵住了,这话不错,主子之间动手,可以说是姐妹之间闹脾气。

可她们要是敢对宁平侯府四奶奶动手,侯府知道了要追究责任,想来路家是不会护住她们的。

当下谁也不敢动手。

王氏气极,都顾不得体面了:“她们不敢动手,我来!我是你嫡母!我教训你天经地义,就算是侯府知道了,也挑不出不是来!”

说着,就要来抓路蓁蓁的头发。

路蓁蓁冷笑,不躲不让:“只要你今天敢对我动一手指甲,信不信我回去侯府,明天我就让路虎继续蹲大牢去!”

王氏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你敢——”

路蓁蓁笑得十分气人:“我当然敢!我凭什么不敢?用你的话说,我已经嫁到侯府,是侯府的人了,你们路家是死是活是好是歹,关我屁事?”

“我在侯府也许想为路家谋取一点利益很难,可是给路家使绊子,让路家栽跟头想来还是容易的!”

王氏慌了神,勉强道:“你,你才嫁到侯府,你,你能有什么手段,能给路家使绊子?”

路蓁蓁笑了:“我说了,办好事很难,坏事却很容易!我回侯府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把侯府几个妯娌,几个长辈都得罪光,让他们恶了路家还是很容易的,不是吗?”

“你,你只怕是疯了!你疯了吧?路家再不好也是你的娘家!你没了娘家,在侯府怎么过日子?”王氏惊恐的看着路蓁蓁。

路蓁蓁笑容里确实带了一点疯狂之色:“有路家这样的娘家,还不如没有呢!卖女求荣的爹?心狠手辣的嫡母?不学无术在外闯祸需要用妹妹的一生幸福才能抵罪的嫡兄?还是掐尖要强见不得我好的姐妹?”

“有你们这样的娘家人,只会不顾我死活,只会不停的索取,逼我找侯府给你们要来利益!我不疯谁疯?”

“我告诉你们,从我嫁到侯府那一天起,我就疯了!”

……

屋里屋外死一样一般寂静。

因为相谈甚为不欢,不管他们怎么殷勤讨好,如何找话题,面对回答永远只是嗯,啊,哦,或者干脆不回答的傅知易,路世杰也束手无策。

想了半天,估摸着大约自家夫人那边应该把路蓁蓁给拿捏住了。

倒不如带着傅知易去正院,借着回门宴的机会,在宴席上先拿捏了路蓁蓁。

那丫头胆小最是柔顺,肯定不敢违逆自己的意思。

到时候让那丫头开口,跟傅知易央求,想来当着大家的面,傅知易应该给这个面子吧?

就算不行,也能暗示一下路蓁蓁那丫头,回侯府后也不能忘记了路家,有啥好事都得想着路家才是。

因此,路世杰提议一起到正院用膳。

傅知易已经很不耐烦了,这路世杰实在太卑躬屈膝,一点文人的风骨都没有。

那谄媚的嘴脸,让他十分不适应。

能忍耐到现在,都是看在路蓁蓁的面子上。

所以路世杰一建议,他立刻就同意了。

没曾想,刚走到正院,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傅知易诡异的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路世杰他们却都傻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19

屋里,路蓁蓁还在继续发疯。

“你以为我今天回门来,是跟你们握手言欢,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继续忍气吞声在侯府默默的为你们一家子谋取福利,牺牲自己,给你们路家铺平道路的吗?”

“你们就打错主意了!从嫁到侯府那一刻起,以前的路蓁蓁就死了!以后的路蓁蓁跟你们路家没任何关系!你们若是识相一点,咱们之前的过往不咎,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你们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任由你们拿捏,想继续趴在我身上喝血吃肉,那么可以试试!我如今这个侯府四奶奶的身份做点别的什么不行,但是想把路家一家子都拖进泥潭里,一辈子爬不上来,还是很容易的!”

“你们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听到了吗?”

路蓁蓁笑着拍了拍脸色大变的王氏的脸,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王氏咬着牙,惊恐的看着路蓁蓁。

她发现路蓁蓁此刻虽然看似发疯,眼神却很冷静。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路蓁蓁此刻说的话是真的,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王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主要是路蓁蓁此刻的身份,确实不好拿捏。

若真如路蓁蓁所说,她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若真惹急了她,路家可经不起这疯子折腾。

旁边的路家三位姑娘更是吓得躲到了王氏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她们也没想到,往日温顺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路蓁蓁,发起疯来,居然这么可怕。

呜呜呜,救命啊!

还是路莲莲眼神好,看到了门外的路世杰一行人。

顿时大喜过望,拔腿就往外头跑,一边跑一边喊:“爹,爹,救命啊!路蓁蓁她,她疯了——”

跑到了路世杰面前,在看到他身后的傅知易时,路莲莲眼神一动,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就斜斜的往傅知易怀里扑过去。

眼看就要扑进傅知易的怀里了,路莲莲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闭上了眼睛。

只要傅知易今天接住她,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就能想法子也嫁到侯府去。

她也是路家的庶女,不过因为姨娘得宠,所以在路家的处境比路蓁蓁要好些。

先前这路家和傅家结亲,她就颇为心动,只是姨娘偷偷告诉她,说只怕傅家四爷有隐疾,或者别的什么古怪。

母女俩琢磨着,不如先让路蓁蓁嫁到侯府去探探路。

若是侯府真不是个好地方,那就罢了。

若是傅家四爷其实没有毛病,单纯只是因为八字的缘故,那她们到时候再想法子,弄死路蓁蓁,或者让侯府休了路蓁蓁,她再嫁给傅四爷。

她不嫌弃做续弦!

今天看到傅家四爷,好一个玉树临风翩翩贵公子。

再看路蓁蓁穿戴打扮气色都比在路家要好,路莲莲就猜想她在侯府的日子应该还不错。

方才路蓁蓁发疯,她虽然看着好像是害怕,实际心里却是高兴的。

若是路蓁蓁真的疯了,只怕侯府也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媳妇丢脸吧?

那她的打算是不是成功的几率就更高了?

路蓁蓁今日是彻底得罪了路家,绝了娘家这条路。

只要侯府那边厌弃了她,她没了婆家,也没了娘家,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宰割?

现在只需要傅家四爷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接触,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知易飞快的闪到了一边,露出了他身后的路虎。

路莲莲整个人就扑到了路虎身上。

路虎看似身材肥硕,实则被酒色早就掏空了身体。

被路莲莲这一个飞扑,避之不及,当场就被扑得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差点没背过气去。

路莲莲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扑到了一团软肉上,虽然摔倒了,可却一点都不疼。

不由得脸红发痴,看来这傅家四爷对自己也是有情意的,虽然摔倒,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当下一双手恍若无意识的在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摸摸蹭蹭了两下,一边睁开眼睛,一边娇滴滴的道:“姐,姐夫,对不住,你没摔——哥?”

最后一个字,差点破音了。

整个人都傻了,她扑的不是傅家四爷吗?怎么躺在地上的成了嫡长兄了?

她那么大那么大一个傅家四爷呢?

路虎被路莲莲砸得晕头转向,浑身哪哪都疼。

想起来,路莲莲这个贱丫头还压着自己,害他划拉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又听路莲莲这个贱丫头,还口口声声喊姐夫?

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开了路莲莲,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没长眼睛啊?你扑得是老子!还不快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压死劳资了——”

一面又骂旁边的下人:“都是死人啊?没看到爷我摔倒了?还不扶我起来?”

下人们一拥而上,努力把路虎给扶了起来。

路虎还在骂骂咧咧:“路莲莲你个贱丫头,你害劳资受了伤,给我等着!看劳资一会怎么收拾你——”

路世杰一时CPU都干烧了,不知道是先骂自己儿子,贵客在场,也不知道收敛一些呢?

还是骂三女儿这点拙劣的手段,太过丢人现眼好?

还是冲进去给里头还在发疯的二女儿一个耳光,骂这个孽障的好?

整个人都木在了那里?

还是傅知易咳嗽了一声,惊醒了他。

路世杰回过神来,先瞪了路虎和路莲莲两眼。

一路小跑冲进屋里:“干什么?好端端的,二丫头你发什么疯?今天是你归宁的日子,我们一家子一大早就准备着等你们回来,你回来就是这么干的?对着你嫡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怎么?你这是仗着高嫁到了侯府,我们这做爹娘的管不住你了是吧?”

路蓁蓁看着路世杰还装腔作势的模样,冷笑一声:“对啊,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让我去侯府了,受了什么委屈自己忍着,别给娘家惹祸!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就忘了?”

路世杰沉下脸,阴沉沉的看着路蓁蓁:“这是翅膀硬了?看不上娘家了?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虽然嫁到侯府去了,你姨娘可还在府里呢!你就不怕——”

20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是你姨娘,你是她男人!咋滴,你不会无耻到,还想让我,让侯府给你养小妾吧?路世杰,路大人,你还要不要脸?”路蓁蓁嗤笑一声,压根不接受这个威胁。

路蓁蓁这个姨娘,也是个糊涂人。

从生下路蓁蓁后,她就失宠了,她觉得都是路蓁蓁的锅。

都怪路蓁蓁是个女儿,不是儿子,所以路世杰才不宠她了。

路蓁蓁大一些了,她就拿路蓁蓁争宠。

为了把路世杰哄到自己院子里来,她没少干过把路蓁蓁冬天赶到院子里冻半夜,或者夏天在院子里暴晒的事。

后来见路蓁蓁生病了,路世杰也不关心,才放弃了。

再后来路蓁蓁更大一些,每个月本就少的可怜的月钱,都被姨娘给收刮走了。

收刮去干啥了?去买胭脂水粉,买衣服料子打扮自己了。

压根不管路蓁蓁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路蓁蓁被兄弟姐妹欺负,被下人瞧不起,姨娘却从未维护她一回。

反而骂她,说都是因为她不讨喜,都是她活该。

这次亲事,路莲莲的生母姨娘都知道护着路莲莲。

可路蓁蓁的姨娘,在路世杰回来跟她一说这门亲事,她立马就同意了。

还撒娇卖痴的,借着路蓁蓁要为了路家牺牲的由头,勾着路世杰在她房里歇息了半个月。

那半个月,路蓁蓁每天只能喝一碗粥果腹,被关在屋里不许出门。

而她的姨娘,春风得意,每天变着花样的勾搭路世杰。

所以原来的路蓁蓁宁愿远走他乡,也不愿意回路家,回来见她姨娘。

那她就更不用说了,没给姨娘两个大逼兜,都是她厚道了。

还指望用姨娘来威胁她?

如果这样,她一定会说,请尽情的虐待姨娘吧,不用在乎她的感受!

路世杰没想到路蓁蓁会是这个回答。

惊诧的看着路蓁蓁。

在他印象中,这个二闺女最老实,也最听她姨娘的话,怎么才嫁出去几天,就倒反天罡了?

“你这么忤逆不孝,就不怕坏了名声,侯府休了你?”路世杰冷声道。

路蓁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只要在侯府孝敬长辈就够了,谁能挑我的不是?再说了,就算我坏了名声,我怕啥?我已经嫁人了啊!倒是你们,我的名声坏了,那路家姑娘的名声可就都被连累了!本来就嫁不出去,以后只怕更嫁不出去了吧?”

“你——”路世杰被路蓁蓁这滚刀肉混不吝的样子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路蓁蓁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想来路家也没心情招待他们吃饭了。

“行了!别给我装出这副模样来恶心人!打量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一个大男人,升官发财自己不努力,难道就指望卖闺女吗?闺女已经被卖了一次了,生养之恩也还完了!下次想卖,你看看你剩下的闺女,还有两三个呢,慢慢卖,总能卖出个好价钱的!“

“我路蓁蓁在此,当着我夫君的面,当着你们路家所有的人面,把话就撂在这里了!从此以后,我路蓁蓁跟你们路家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说完,路蓁蓁一把推开路世杰,就往外头走。

路世杰气得咬牙切齿:“你,你这个孽女——”

路蓁蓁一步一步走出了王氏的屋子,下了台阶,看着一直冷眼旁观了这一切的傅知易:“四爷,咱们回家吧!”

傅知易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路世杰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来,对傅知易陪着笑:“贤婿啊,这归宁宴都准备好了,还没吃呢,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这个二丫头,她方才是跟她母亲和几个姐妹闹不愉快了,说气话呢!哪能当真?”

“我家这个二丫头,脾气古怪的很,在家里一贯就是喜欢欺负姐妹,忤逆嫡母——”

傅知易突然开口了:“之前你们路家找上我们侯府,递上我夫人的八字的时候,可是说我夫人性格最是温柔和顺,知书达理的。”

“怎么现在又说她脾气古怪,喜欢欺负姐妹,忤逆嫡母?路大人,莫非你当初是欺骗了我们侯府?”

路世杰慌了,立刻摆手:“没有,绝对没有!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侯府啊!”

“那就是路大人现在信口雌黄了?当着我的面,如此污蔑我侯府女眷,就算你是我夫人的生父,也没有这个道理吧?”傅知易咄咄逼人。

路世杰傻眼了,他这是说自己当初欺瞒侯府也不对,此刻污蔑路蓁蓁也不对!

好一会子,才勉力挤出一点笑容来:“是,是我糊涂了!我说错话了!二丫头一贯是最温柔和顺,知书达理的!跟侯府跟四爷您的八字也最是相宜。方才二丫头动了气,那是她几个姐妹不对,她嫡母不公!都是我们的错,二丫头没有错——”

傅知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路大人明白就好!看来路大人对后宅管教不够啊,今天我夫人才回门,就受了后宅女眷这样一场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路家是对我们侯府不满呢!”

“没有!绝对没有!”路世杰汗出如浆,变了脸色。

傅知易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多说了。

只抬脚就往外走。

路家人想留也不敢留,只得期期艾艾的跟在了后头。

到了大门口,侯府的人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口多时了。

上前搀扶着路蓁蓁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傅知易也跟了上去,冲着路家人拱拱手:“告辞!”

车夫立刻一扬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回去的马车里,傅知易仍旧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并没有多问一句。

路蓁蓁不由得心里夸赞了一句,果然是以后权倾朝野的大官,这格局就是大。

再想起傅知易方才在路家维护自己,说的那番话,更是对傅知易这个老板好感UP!

再一想,自己今天虽然在路家出够了气,可傅知易跟自己还没吃饭呢。

居然敢让老板因为自己挨饿,那可不行。

好歹自己也有考虑,出门身上揣了银子的。

想了想,往傅知易面前凑了凑:“四爷,这回门宴没吃上,要不我请四爷到酒楼去搓,呃,吃一顿?”

21

傅知易也有一些事情正好要问路蓁蓁,回府后,人多眼杂,倒是不好寻到机会。

想了想点点头,敲了敲车厢,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句:“去得月楼。”

驾车的车夫得令,缰绳一扯,马车驶入了另外一条岔道。

得月楼建在水边,临着河,算是闹中取静。

河上不时有小船慢悠悠划过。

河边也有不少妇人盥洗东西,沿街还有没留头的小丫头抱着花篮叫卖鲜花。

路蓁蓁哪里见过这一幕,坐在楼上雅座,推开窗户,看得目不转睛,入迷了。

傅知易见状,跟小二直接点了几个得月楼的拿手菜,又在楼下给送他们回门的护院,车夫还有丫头们也点了两桌,让他们不用伺候。

等到路蓁蓁闻到饭菜香,回过神来,雅座里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一桌子美食。

大闹了路家一场,路蓁蓁委实有些饿了。

跟傅知易客套了两句,就埋头只顾着填饱肚子。

傅知易很有耐心,陪着路蓁蓁一起用完午膳,摇铃让小二上来,撤走了残羹剩饭,又换上了香茗。

路蓁蓁再没眼色,也看出来傅知易这是打算跟她好好谈谈了。

正好她也有话要跟傅知易说。

两人这个时候倒是挺有默契的。

还是傅知易先开了口:“你今天闹这么一出,可是将自己的后路断绝了,你有什么打算?还是需要侯府做什么?”

傅知易确实不明白。

他知道路家对路蓁蓁不好,可时下谁家闺女受了委屈,也没有嫁人后立刻就跟娘家恩断义绝的。

女子在世,要想在婆家立足,除了给婆家生儿育女外,还得有娘家依靠。

路蓁蓁跟他没有孩子,还斩断了娘家这条后路,她就真不怕自己哪一天反悔了,到时候可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路蓁蓁有必要这么豁出去吗?

还是她另有目的?

傅知易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路蓁蓁,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

路蓁蓁吸溜一口茶,想了想,坦诚的道:“因为对我来说,娘家还不如四爷您可靠,值得让人相信。”

对于路蓁蓁的这种信任,傅知易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深沉的眼眸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愉悦,但是很快就收敛了。

只淡淡的哦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路蓁蓁觉得有些话要说得更明白一些,让傅知易更相信自己才好。

“跟路家断绝关系,是我给四爷交的投名状!我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口说无凭,太过轻飘。四爷如今对我,还在考察阶段!我也想让四爷看看我的诚意。”

“我纵然不能给四爷很多助力,可也不会拖四爷的后腿!路家人都是一窝蚂蟥,听到水响就会扑上来吸血。不论你信不信,今儿个若不闹这么一出,断绝关系,明天路家就会巴上来,赶都赶不走。”

“四爷宝贵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路家这群吸血蚂蟥身上?也免得因为路家,四爷成为其他人的笑柄。”

“倒不如由我出手,直接断了路家的念头,别人要说也只会说我,而不会牵连到四爷和侯府头上。”

“四爷你看,我是抱着很大的诚心诚意,来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的!你绝对可以相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的这边。”

“毕竟,你好我才好!夫贵妻荣嘛!”

傅知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心里却将对路蓁蓁的怀疑又去掉了两分。

罢了,就暂且相信她两分看看。

若真能如她所说,他自然送路蓁蓁一场荣华富贵。

若路蓁蓁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也有得是法子收拾她。

路蓁蓁看着傅知易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

有几分气馁,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日久见人心!以后傅知易肯定能看到她的决心的!

为了能当一品诰命夫人,将来等傅知易失踪了好养小白脸,路蓁蓁觉得一切都是能忍受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在路蓁蓁殷切的眼神下,傅知易终于给了一个回应:“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

算是接受了路蓁蓁的投名状了。

路蓁蓁松了一口气,两人之间的合作更进了一步,更紧密了一点,离一品诰命夫人也更近了一点。

想了想,还是提前问了一句:“四爷,那以后在侯府,和其他几位妯娌之间,我应该用什么态度?是多加忍让?还是继续保持?”

傅知易看了路蓁蓁一眼:“你是傅家四奶奶,想一想四奶奶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懂了!

路蓁蓁松了一口气。

作为傅家四奶奶,自然不用低声下气,多加忍让。

甚至更蛮横跋扈一点也没有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

打同样的一份工,天天怼人和天天受气那肯定体验感不一样!

只要能怼人,工资少点也无所谓!

路蓁蓁刚这么想,傅知易已经起身了,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若是你做得不错,以后每个月的月钱翻倍,我单独补贴给你!”

“谢谢老,呃,谢谢四爷!四爷威武!四爷大气!”

路蓁蓁几乎要流泪了,谁懂啊家人们!

在现代社会当了好几年的社畜没遇到个好老板,穿个越居然遇上了!

这可真是她的福气啊!

路蓁蓁这谄媚讨好的模样,看得傅知易辣眼睛。

别过头去:“行了,该回府了!”

府里的长辈估计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们回去还得跟长辈解释解释。

这是正事,路蓁蓁忙收敛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显得端庄稳重一些,跟着傅知易出了雅座。

得月楼门口,丫头长随护院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两人上了马车,不用吩咐,车夫就驾着马车往回赶。

才进侯府,傅知易就被老侯爷派人给叫走了。

路蓁蓁只能硬着头皮去瑞萱堂请安,顺带回报今天回门一事。

还好瑞萱堂里此刻只有老太太白氏和三太太兰氏两人。

见了路蓁蓁,两人都先打量了一下她,见她神色平静,气色也还好,心里先满意了两分。

身为侯府女眷,不管出了什么事,就该这么稳得住,而不是蝎蝎蛰蛰的,让人看笑话。

22

兰氏先客套开口问候了路家一家子可还好?

路蓁蓁面不改色心不跳:“劳烦太太记挂,他们都好着呢!”

兰氏一顿,后面的话就不好问了,想了想才又问回门宴如何?

路蓁蓁知道,戏肉来了。

当下脸色一整,一脸愧色的道:“说到回门宴,媳妇真是愧对四爷,愧对母亲,愧对侯府!四爷跟着我回门,连回门宴都没捞着吃,我们是在得月楼用了饭,才回来的!”

兰氏这才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回来禀告的下人说得含含糊糊的,只说本来进路家还好好的,路家人都在门口迎接,说说笑笑的。

然后自家四爷被路家老爷和大爷陪着去了书房。

四奶奶跟着路家太太和几位姑娘去了正屋,路家太太还给他们准备了席面,让路家管事和陪房妈妈作陪。

一切都好好的,眼看就要开席了,四爷和四奶奶却出来了。

路家人跟在后头送出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老太太和兰氏就猜度,只怕是路家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路家为人,就算两家已经成了亲家,兰氏也是看不上的。

能将闺女卖给患有隐疾的人家为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像把自家儿子也给骂进去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路家人品不好。

可怜自家儿媳妇,本就是个小可怜,这回门呢,居然连回门宴都没吃上!

这是不把他们侯府看在眼里!

兰氏虽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可此也忍不住起了教训路家的心思。

见路蓁蓁一脸愧疚之色,忙安慰:“这与你何干?你一个出嫁女,哪里还能管得到娘家的事?”

扭头就去看老太太白氏:“只是,这路家未免也过分了!这是瞧不起老四和老四家的吗?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白氏也皱眉:“这路家行事是有些荒唐,只是毕竟是老四媳妇娘家——”

路蓁蓁飞快的举手示意:“老太太,太太,我,我今天回路家,已经跟路家恩断义绝了!”

“什么?”兰氏手里的茶杯没拿稳,茶水泼湿了半幅裙子,都无暇顾及。

老太太白氏嘴里的一口茶也喷了出来,呛得直捶胸口。

路蓁蓁忙三两步冲到老太太白氏身边,给她顺气。

等老太太顺过来气,一把抓住路蓁蓁的手:“老四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居然闹到老四家的跟娘家恩断义绝?

莫不是路家要造反吧?

老太太白氏心里急转了好几个念头。

路蓁蓁叹了一口气,忧郁道:“老太太和太太想来也知道我家的事情。我也明白,虽然外人看着我是嫁给了四爷,其实我知道,我是被我家抵给了侯府,换了嫡出长兄出狱。我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四爷能看中我,给我体面,让我还能活下去。”

说到这个,老太太白氏和三太太兰氏脸上都闪过一抹不自在。

不过两人年纪大,脸皮也厚,这点子不自在很快就过去了。

继续听路蓁蓁说:“我得路家生养一回,用我救了嫡长兄出狱,也算是报答了路家的养育恩情了。我虽是路家女,现在却是傅家妇!得四爷看重,侯府才有我容身之处,我自然要事事以侯府为重,以四爷为重!”

“这次回门,我本以为也能顺顺利利的,谁知道,谁知道我家嫡母和几个姐妹,见到我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开口闭口就要我利用侯府给路家谋好事,让我把跟咱们家关系不错的好人家的子弟说给我家几个姐妹——”

“这种缺德事,我怎么能干?我……”

同一时间,另一个地点。

老侯爷荣养的小院子里,傅知易也正说到此事。

“路家人实在是贪心不足,把路虎放出狱才几日,就动了别的心思。在书房里,先是想着让我们侯府拉扯路家一把,让路世杰往上升一升,实在不行,调个有油水的部门去。”

“再不济,居然还想让我们弄一个国子监的名额给路虎!”

“我不耐烦听这些,借口出来找您孙媳妇,到了正屋,发现路家太太正在威逼您的孙媳妇,让她不要忘记了给路家谋利益,最好把路家剩下的姑娘,都想法子嫁到跟咱们侯府有关的人家去。”

“简直无耻!”三老爷傅鹤吟先恼怒了。

老侯爷瞪了三老爷一眼,慢悠悠的问:“那你媳妇什么态度?她同意了吗?”

傅知易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您孙媳妇哪里肯听,当场拒绝了!却被嫡母拿亲生姨娘来威胁!逼得您孙媳妇当场跟嫡母翻脸,和路家恩断义绝了!”

“哦?路家居然还养出了这样一个有骨气的姑娘?”老侯爷来了兴趣。

傅知易神色不动:“您孙媳妇说,她虽然是路家女,可如今更是傅家妇!自然事事以傅家侯府为先,以夫君为重!她已经偿还了路家的养育之恩,以后她就是傅家的人!要她损害傅家的利益,绝无可能!”

三老爷听了此话,忍不住喝了一声好:“老四啊,你这个媳妇算是娶着了!虽然是小门小户之女,可也懂道理,不错不错!”

老侯爷却突然问了一句:“你媳妇就真不管她亲生姨娘了?”

傅知易略微垂下眼睑,“那自然不是!您孙媳妇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已经是傅家妇,自然要听从我这个夫君的!而她姨娘嫁给的是路大人,要从的也是路大人!她身为子女,总不能拆散父母吧?而且只要她在傅家一日,她姨娘自然就无碍一日。”

老侯爷爆发出一阵朗笑声来:“不错不错!你这媳妇果然有几分机灵劲!不仅拎得清,还放得下!”

“好,果然是我们傅家的好孙媳妇!老四啊,你这个媳妇是真娶对了!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可见识却不凡!以后好好待她!”

傅知易认真的道:“请祖父和父亲放心,既然结为夫妻,自然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

老侯爷满意的点点头:“行!那祖父就放心了!今儿个我的好孙媳妇为了我们傅家,深明大义,大义断亲!我这个做祖父的知道了,得好好赏她!”

23

想了想,从书桌匣子里摸出一张地契来,丢给了傅知易:“你媳妇狠狠得罪了娘家,没了后路。我们傅家可不能薄待了她,我这个做祖父的给她留条后路吧!这是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不大,不过百亩,给你媳妇了,每年也能有些进项,给她添点私房钱。”

傅鹤吟瞟了一眼,喔嚯!这庄子可是好地方,虽然不大,出产丰富,每年进项也差不多五六百的银钱呢!

他爹对他这个儿子都没这么大方过!

嫉妒,想哭!

瑞萱堂里,老太太白氏和三太太兰氏也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路蓁蓁。

兰氏更是握着路蓁蓁的手,满口都是我的儿,“我的儿,好孩子,委屈你了!”

老太太白氏连声吩咐:“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说的没错!你如今可是我们傅家的媳妇!你能这般为傅家,为你男人着想,可见你是个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

“你放心,你的委屈,我们做长辈的都知道了,这委屈定然不会让你白受的。”

一面就让兰氏带着路蓁蓁回去,好生安抚一下。

兰氏一路回去的路上,拉着路蓁蓁的手不放,心里真是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

只觉得路蓁蓁这孩子太实诚了。

居然对傅家,对她家老四这么死心塌地。

让她这个做婆母的,都忍不住心疼,觉得自家怪对不住路蓁蓁这个儿媳妇的。

毕竟自家儿子那毛病!

嗨!真是造孽啊!

忍不住唾弃了自己一回,兰氏决定弥补。

亲自将路蓁蓁送回了听涛居,又敲打了一番听涛居的下人,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就开始琢磨自己的私房里头,哪些东西能送给路蓁蓁。

回去跟自己的陪房一合计,把陪嫁里头那些活泼的精致适合年轻小媳妇大姑娘用的,什么衣服料子,什么玩器,摆设的,收拾出了一箱子,让人抬着去了听涛居。

她这边前脚才送去,老太太那边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老太太娘家不凡,又掌管侯府中馈几十年,私房里头的好东西数不胜数。

随便扒拉了两下,就收拾了两个大箱子送了过来。

也没瞒着人。

没多久,满府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

不仅老太太赏了,连老侯爷都赏赐了,还亲口说了,说四奶奶是傅家的好孙媳!

大房。

侯爷世子和金氏听了,也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一笑。

这么点子东西,他们还不曾看在眼里。

倒是胡氏气得不轻,当场就砸了手里的茶碗。

跟自己心腹丫头喜鹊抱怨:“我嫁到侯府来,勤勤恳恳管家,恭恭敬敬伺奉孝敬长辈,还为侯府生儿育女。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怎么反倒在祖父眼里,还不如一个破落户家的丫头了?她才嫁进门几天?就让祖父这般看重?不仅亲口说那路蓁蓁是傅家的好孙媳!居然还给了她一个庄子!”

“怎么我这么辛苦为了傅家,我还不是傅家的好孙媳不成?”

喜鹊知道自家大奶奶,最是掐尖要强的性子。

四奶奶这次得了侯爷的亲口夸赞不说,还给了一个庄子。

老太太那边更不用说了,抬了两口大箱子过去了。

以老太太手松的程度,天知道里头塞了多少好东西。

就是她这个丫头听着都眼红,更何况是大奶奶呢。

她家大奶奶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的没人看到,夸奖一句,反倒让新来的四奶奶压了一头,换谁心里也不好受啊!

当即同仇敌忾:“可不是,老侯爷和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咱们奶奶的好处是一点没看到,倒是被那低门小户的给哄了去了!”

又抱怨:“老太太也真是的!大奶奶你这么些年,多孝顺老太太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哪次不是先孝敬了她老人家!这些儿孙媳妇里头,谁有大奶奶您有孝心?”

“四奶奶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女儿,嫁到侯府来才几天,连伺候老太太用膳都没有过,偏老太太还单独赏赐四奶奶那么些好东西!别说大奶奶您了,就是奴婢看了都觉得心寒——”

一面又出主意:“大奶奶,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养大了那边的心思,以后跟大奶奶您再抢起管家权来可怎么办?”

“大奶奶,要不要您给娘家那边去个信——”

盯着小丫头们打扫完了地上的碎瓷片,又亲自端了一碗茶进来的另一个丫头画眉刚好听到这一句,忙劝解道:“大奶奶,你可别听这个小蹄子拱火!”

一面就骂喜鹊:“大奶奶生气,你不知道劝着些,反倒还架桥拱火起来?气坏了奶奶的身体,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出去?”

喜鹊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画眉这才好声好气的劝道:“大奶奶,这本是一件小事,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看您的笑话?”

胡氏气得抹眼泪:“我如今难道就不是笑话了?堂堂侯府的嫡长孙媳,倒是被刚嫁进来的新妇给压了一头。传出去,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我还怕人看?”

画眉耐心的劝解:“大奶奶,您素日也是知道的,老侯爷和老太太本就偏心四爷一些。如今四爷好不容易松口娶妻,偏还是娶了个毫无助力的路家之女。”

“不说跟奶奶比,就是三奶奶都比四奶奶强太多。老侯爷和老太太恐怕是怕人家笑话四爷和新四奶奶,又怕四奶奶压不住咱们府里这些一双富贵眼的管事妈妈们,才多给四奶奶几分体面,也是维护四爷的意思。”

“再说了,咱们什么门第,四奶奶什么门第?四奶奶的嫁妆单子您也看过了,那上面就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老侯爷赏赐一个庄子,老太太给两箱子东西,又能贴补多少?能跟奶奶您比?”

“退一万步来说,老太太和侯爷还能一直贴补不成?将来那大部分东西不还是得留给大爷和您不是?”

“您是宗妇,未来的侯夫人,难道这点肚量还能没有?别听喜鹊那丫头的,真要送信回了娘家府里,让娘家老爷太太知道了,岂不是又有一场气要生?”

“大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以后这侯府都是您和大爷的,这些小事,您还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倒不如让老侯爷和老太太看到您身为大嫂和宗妇的大度。以老侯爷和老太太的为人,到时候给您的好东西难道会比给四奶奶的少?”

……

画眉这一番苦劝,终于将胡氏那想左了的心给劝回转来。

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行了,方才是我一时想左了!多亏了你提醒我,不然我要是明日里在老太太面前露出痕迹来,只怕坏了事!”

想了想又吩咐:“喜鹊这丫头,这几日让她在屋里好好反省,不许出去!竟然敢说起老太太和老侯爷的不是了,要是被外人听到,岂不是又是我的过错了!”

24

大房这边勉强算是平静了下来。

二房这边。

孙氏听说了这个消息,一贯清傲的神色再也挂不住了。

惊愕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丫头莳花又重复了一遍。

孙氏百般不解:“路氏一个小门小户之女,也值得老侯爷如此的夸赞?”

莳花急了,自家主子怎么抓不住重点啊?

重点是夸赞吗?

重点是老侯爷不仅夸奖了,还赏赐了一个庄子。

老太太也赏赐了东西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新四奶奶得了府里两位大佛的青眼了。

三房那边说不定就要借着这个势头起来了。

如今谁都看得出来,这府里三房,大房是将来要接老侯爷的冠带家私,侯府爵位基业的。

二房和三房虽然都是老侯爷的亲儿子。

可将来是要分出去的。

大部分东西都要留给大房,剩下的才是二房和三房的。

自家奶奶可是清贵之家的小姐,就这么被比下去了不说,这给三房多了,给二房的不就少了?

偏生孙氏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丫头说多了,她还要呵斥两句,说不要只谈这些俗务。

将来如何自然有长辈做主,哪里容得下她一个晚辈置喙?

主仆分歧严重,各自忧愁去了。

大房的三爷这边。

赵氏气得红了眼,想砸东西,可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尤其是她这屋里,往日里因为她发脾气喜欢砸东西,胡氏管家后,直接就给定了数。

每个月她屋里碎的东西超过那个数,都要她自己掏腰包描赔的。

赔了几个月后,赵氏再丰厚的荷包也经不起。

如今谨慎了许多。

没有东西能砸,赵氏只能掐丫头发泄。

一边下死力掐小丫头的胳膊和腰,一边骂:“老太太老糊涂也就罢了,老侯爷也老糊涂了不成?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能有什么值得夸奖的?这一家子脑子都有毛病吗?”

“老四被个庶女勾得失了魂,老太太和老侯爷也被迷了心窍?她一个刚嫁进来的新妇,老侯爷咋看出来她好的?”

“还有那么些好东西,给谁不好?我们家伦哥儿,又聪明又懂事,最是乖巧孝顺不过,也没见老侯爷奖励他一个庄子啊?”

“这肥水都流了外人田了!自家的重孙子名下还没庄子呢——”

心里有气,手下用力,小丫头被掐得忍受不住,呜咽出声。

又被赵氏赏了一巴掌,翻身匍匐在地上,小声的求饶:“三奶奶,我错了,饶了我吧——”

大丫头金珠看着不忍,捧了茶过来:“三奶奶消消气,仔细手疼——”

一面就骂那小丫头:“还不快出去?”

小丫头如蒙大赦,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金珠这才劝道:“三奶奶,虽然说是在咱们屋里,可隔墙有耳!您生气了砸东西也好,教训不懂事的小丫头也罢,怎么能说老侯爷和老太太呢?”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赵氏撇撇嘴,“难道不是他们糊涂吗?把个破落户家的闺女当宝贝捧着,呸——”

吓得金珠忙去捂赵氏的嘴:“我的好奶奶,你可消停些吧。真要让上头知道了,只怕我们都不能活了——”

三房妯娌这边的反应,路蓁蓁是一无所知。

正乐呵呵的抱着那地契,围坐在三口大箱子中间傻乐呢!

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啊!才开工三天,就赚了几套房啊!

当即看傅知易的眼神,活像看财神爷一样,恨不得将傅知易供起来。

傅知易被路蓁蓁看得后背汗毛直竖,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也不矜持,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直勾勾的,热切的看着男人呢?

这让谁顶得住?

反正他是没顶住,没一会子,就被看得找了个去前头看书借口,落荒而逃。

这一夜,傅知易没到后院来睡。

路蓁蓁乐得逍遥自在,捧着地契,让三个箱子陪在床边,做了一夜的美梦。

三朝回门之后,就要跟其他人一样,晨昏定省,每日伺候老太太用膳了。

侯府规矩大,也就是胡氏进门后,大太太她们才没伺候老太太用膳了,只需要每日在旁边捧羹奉菜完,就能坐在一旁吃茶了。

所谓的伺候用膳,也不过是看老太太素日喜爱什么菜,就给老太太奉上。

有下头上孝敬的什么好吃食好东西,也进给老太太看看,若是老太太白氏乐意尝尝,就捧到老太太白氏面前就是了。

一般府里,婆母长辈一日三顿都要儿媳妇或者孙媳妇伺候在旁。

白氏算是宽和大度的长辈了,一日三顿只需要侍奉一顿早饭也就罢了。

伺候完早饭后,三个太太就都回自己院子里用饭了。

孙媳妇也可以留在老太太院子里随便垫点,也能跟着自家婆母回院子吃点。

因为老太太都只要孙媳妇伺候一顿早饭,大太太在胡氏进门后,也就十分识趣的说,伺候好老太太就是尽了孝心了,只要把老太太伺候好,比把她们伺候后,更纯孝呢!

后来二房孙氏进门,金氏都没要儿媳妇伺候,二太太秦氏更不好开这口了。

也就成了例了。

这都是三太太兰氏带着路蓁蓁去瑞萱堂路上,细细与她分说的。

当然最后也不忘记来一句:“我那边的东西虽然不如老太太的东西,可小厨房那边也有几样拿手的,你要是乐意,每天去我院子里,咱们娘俩个吃也热闹。”

路蓁蓁不好拒绝,也不想拒绝,看在昨天那一口大箱子的份上,不就是陪吃饭吗?陪!

兰氏见路蓁蓁答应的爽快,心里越发高兴了。

她虽有傅知易这个儿子,可侯府规矩,儿子长到六岁就搬到前院去住了,每天也就早晚能见着。

一个月能一起用膳的机会不超过两次。

三老爷傅鹤吟早就不去她房里了,除了府里节日聚餐,或者要说正事,夫妻俩都少碰面。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之前老羡慕金氏和秦氏了。

不说儿媳妇贴心不贴心,每天有个说话的人陪着,吃吃饭也好啊。

如今终于盼到了!

就对路蓁蓁的喜爱又多了一层。

进瑞萱堂前还不忘记提醒:“一会子你也别怕,你第一次伺候老太太用膳,只看着你大嫂子她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是了。就算有什么不妥当也无碍,老太太慈和,不会计较的。”

路蓁蓁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到了瑞萱堂门口,大家好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三房分三路,都差不离的堪堪走到瑞萱堂大门口。

互相见了礼,才往里头走。

25

瑞萱堂里灯火通明,早就有丫头迎上来,将人往里头请。

老太太还在里头洗漱没出来,大家都自动自发的找好了位置坐好或者站好。

瑞萱堂的丫头们送上茶水点心。

三位太太都十分沉得住气,就算知道昨日路蓁蓁得了不少好东西,今儿个见面谁也没多说什么。

胡氏被丫头劝住了,也还稳得住。

孙氏不时的看路蓁蓁一眼,再低头琢磨一回,死活就不明白,路蓁蓁哪里比她强了?

唯有赵氏,看到路蓁蓁,尤其是看到兰氏对路蓁蓁各种照拂,说说笑笑的样子,更是泛起一股强烈的不甘来。

“四弟妹啊,昨儿个你回门的事情,嫂子也听说了。唉,可怜见的,回门一趟连饭都没捞着一顿。我说四弟妹啊,这女人的娘家可是女人的根啊!你这回门一趟,把娘家都得罪光了,听说都断绝关系了!以后可是没有依靠了啊?”

“要是以后出点什么事情,别人都有娘家撑腰,你身后可就一个人都没有!哎呦,那多可怜啊——”

“再说了,这两家结亲,互为姻亲助力,你那娘家本就只是五品小官,给不了四弟什么助力。可如今倒好,你连这点助力都不给四弟留不说,传出去,只怕四弟和侯府都要成了京城的笑话了。”

“毕竟谁家的闺女,才嫁出去,回门就跟娘家断绝关系的?”

路蓁蓁实在不明白,这赵氏为啥老盯着自己不放。

自己才嫁到侯府,满打满算才第四天,就算得罪了赵氏也有限的很。

赵氏这么不依不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刨了赵家的祖坟呢。

对于这种有莫名其妙恶意的人,路蓁蓁一向是不惯着。

“三嫂,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古话说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都嫁给四爷了,以后是侯府的女眷,是四爷的妻子。要依靠的自然是侯府和四爷!”

“再说了,既然都嫁到了侯府,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侯府,相信侯府的男人们的实力和本事。我对侯府和四爷是全心的信任的!怎么听三嫂子这话,倒是不怎么相信我们侯府,反而更相信娘家?”

赵氏本来洋洋得意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路蓁蓁继续道:“更何况,我们家四爷是多么风光霁月的君子,他自己有能力,有本事,又有侯府长辈关怀包容,凭借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来!又何须借助所谓的姻亲关系?三嫂,你这话是看不起我家四爷吗?”

话题重心被扯到傅知易身上,兰氏的脸先沉了下来。

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茶几上一顿。

赵氏慌了神:“你,你少扯别人!我,我是说你呢!关,关四弟什么事?”

想了想,又怂唧唧的补充了一句:“你别仗着长辈在这里,你就胡说八道!你口口声声都信任侯府,信任长辈,可我怎么听说,你敬茶当天,就教训了长辈赏赐给你的丫头?”

“我看你就是只做表面功夫,就一张嘴会哄长辈,背后不知道怎么蛐蛐长辈呢!”

路蓁蓁脸上的笑容一缩,眼神一冷,看起来倒有了几分气势:“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只张嘴哄长辈,背后蛐蛐长辈呢?你有证据吗?”

赵氏被逼急了,脱口而出:“新婚夜刚过,老太太和婆母就赐下几个漂亮丫头,谁心里乐意啊?不都是面上笑着接受,背后恨得不行?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

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大惊失色,那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路蓁蓁被赵氏给蠢笑了!

这是什么绝世无敌蠢蛋啊!

看来侯府的生存环境真的不错,不然赵氏这样的蠢蛋早就完蛋了。

如今还能蹦跶,可见侯府长辈真算宽宏大量了。

此刻在路蓁蓁心里宽宏大量的三位太太,还有里头的老太太,脸色都一黑。

老三家的,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这让她们是装作没听见好,还是当场发作好?

金氏坐得离内室最近,听到里头悉悉索索的动静,知道老太太要出来了。

当即站起来呵斥道:“老三家的,你说的什么混话?怎么,你是对老太太和我这个嫡母给你安排人,心里不满吗?”

赵氏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太太,儿媳绝无此意!方才只是口误,口误啊!”

一面又拉路蓁蓁下水:“都怪四弟妹,是她,是她拿话引我口误的,都是她别有用心——”

兰氏脸色更难看了,冷笑了一声,看着金氏:“大嫂,也不知道我家老四家的,是怎么得罪老三家的了。这才刚过门几天时间,老三家的就处处看老四家的不顺眼。”

“不然让老三家的说说,让我们大家给评评理。若真是老四家的不是,我让老四家的给老三家的赔罪!可若是老三家的故意找茬,是不是也要给老四家的一个交代?”

金氏脸色更难看了,狠狠的瞪了赵氏一眼,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才几天时间,都碰了多少钉子,吃了多少排头了,就是不长记性。

先撩者就贱!更可气的是,居然撩不过!

真是没眼睛看了。

可到底赵氏是大房的人,纵然不是自己的嫡亲儿媳妇,真闹出事来,伤的也是大房和大房的情分。

正要呵斥赵氏,想让赵氏给路蓁蓁赔个不是,先平息事态了再说。

赵氏急眼了,她虽然蠢笨了些,可金氏要发怒了,她还是看出来了的。

咬咬牙,既然已经将路蓁蓁得罪了,索性就得罪个彻底。

当即大声道:“就算我有不是,可四弟妹难道就没有吗?她敬茶当天就教训了老太太和三婶您赏赐给她的丫头,这难道不是给你们下马威吗?”

“这要是真心孝敬老太太和三婶您这个婆母,她会对你们赏赐的丫头动手?我看她就是心里藏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不信,你们问那几个丫头,问她们是不是挨打了?”

这下,还不等路蓁蓁开口说话,跟着来的海棠,噗通也跪下了:“敬茶那日,奴婢确实挨了打——”

26

满堂哗然。

胡氏嘴角一翘,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来,忙用帕子遮住了。

孙氏倒是惊愕的看着路蓁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莫非是因为她胆子大,第二天就敢打祖母和婆母送的丫头,才入了长辈的眼?

赵氏更是张狂不已,指着路蓁蓁:“听到没有,听到没有,那丫头都承认她挨打了!”

金氏嘴角抽搐了两下,实在是没眼睛看赵氏的德行。

兰氏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瞪着海棠,眼中掠过一抹狠意。

海棠砰砰磕了几个头,心一横,打断了赵氏的话:“那日实是我们几个,仗着是老太太和太太给的,想先给四奶奶一个下马威。”

“只是四奶奶性情爽快果断,见我们拿大充做主子的模样,先是提醒我们,是我们不思悔改造次了,四奶奶才让丁香教训了我们两下。这才让我们清醒过来,没犯下更多更大的错!”

“更何况,四奶奶见我们清醒过来后,十分大度,这事就揭过不提了。往后这几日,对待我们就跟对待四奶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一样。

“从来都是姐姐没离过口,有什么不懂的,开口问我们,都是请教的态度,问完后,还要多谢我们!多问几句,都觉得劳烦了我们,每日还单赏点心给我们吃!”

“四奶奶这样大人大量,我们几个对四奶奶都是心服口服,并无一丝怨言!反而多的是感激!我们冒犯了四奶奶,她提点我们之后,还肯用我们,这恰恰是孝敬老太太和三太太的一片赤诚之心。”

“不然我们四奶奶新嫁娘,就该话不多说一句,路不多走一步,绝对不会冒大不韪的风险提点我们!正是她一片孝心虔诚,不肯让老太太和三太太为这些小事烦忧,才会出手的!”

“还请老太太和太太们明察!”

说完又重重磕了个头,拜伏在地上。

海棠这番话音还没落下,兰氏的脸色就阴转晴了。

赵氏又破防了:“打了就是打了!什么时候打长辈指的丫头,都是孝敬长辈了?四弟妹巧舌如簧的,她的丫头也牙尖嘴利,胡言乱语!”

“依照这丫头这么说,以后我们也能打骂长辈指给的丫头,也是孝敬长辈了?”

就在赵氏闹腾不休的时候,里屋传来一声咳嗽声。

赵氏立刻住了嘴。

老太太白氏扶着丫头,从里屋慢慢走出来,坐在了榻上。

还没坐稳呢,赵氏就要告状:“老太太,四弟妹她——”

“行了!我都在后头听到了!你们吵得那么大声,我老婆子又不聋!”白氏没好气的道。

三位太太和几位奶奶,听了这话,都站起来请罪。

白氏摆摆手:“行了行了,事情我在里头都听清楚明白了!老四家的,虽然是教训了长辈指的丫头,可丫头们也承认了,是她们先冒犯了主子!”

“这府里,到底要分清楚,谁是主,谁是仆!再是长辈身边的丫头,再尊重,也没有在小主子面前拿大的道理!小主子们孝敬长辈,看在长辈的份上,对你们尊重一二,那是大家公子哥,小姐的修养。”

“可这做下人的,若是仗着服侍了长辈,就到小主子面前拿大作妖,也得想清楚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这些年,我精神短了,只想着跟孙子们乐一乐,不想多管闲事。我们府里本就待下人算是宽和的了,可这宽和不代表放纵!不然这府里头,服侍了长辈的老人,比主子还体面,成何体统?”

金氏听得脸色发白,这是在点她和胡氏,对她们这些年掌管侯府下人的不满。

也不好分辨,只得讷讷的应了。

那边赵氏还想说点什么,被胡氏瞪了一眼,再看看上头老太太白氏的脸色,萎了。

老太太白氏点完金氏,这才低头看下头还跪着的海棠。

冲着路蓁蓁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两句。

路蓁蓁自然是就势下坡,还为海棠她们说了几句好话,又感谢了老太太和三太太两人的心意,让海棠起来。

大家相视一笑,这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安抚完路蓁蓁,老太太又示意赵氏走到她那边,也拍了拍她的手:“老三家的,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呢你这张嘴还得改改,什么好话到你嘴里,说出来都不好听了。”

赵氏垂头丧气的答应了一声。

老太太白氏成功的和了一把好稀泥,算是将这场闹剧给圆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侍奉老太太用早膳了。

有了方才这一出,胡氏打叠起精神来,生怕出一点纰漏。

本来还想给路蓁蓁使点绊子的,那心思也收了。

路蓁蓁本就聪明,身手又灵巧,才看胡氏她们做了示范,心里就有了数。

试探着,看老太太眼神瞟向哪盘菜,自己就夹了一块,放到了老太太面前的碟子里。

老太太看了看路蓁蓁,笑着夹着吃了。

路蓁蓁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算是平平安安的吃完了。

跟往常一样,伺候老太太用完饭,三位太太就要告辞回自己的院子。

四个孙媳妇一般是留在老太太这边用完饭再回去。

可今天老太太白氏开了口:“大太太留一下,你们就都散了吧。”

二太太和三太太对视一眼,忙起来恭身告辞。

胡氏几个也跟着告辞退了出来。

二太太和三太太两人走在前头,说些闲话。

路蓁蓁和胡氏她们落在了后头。

才走出老太太的院子,胡氏就低声冷笑:“四弟妹果然厉害,这才几天功夫,就将听涛居上下都收服了。就连老太太给你的人,你都能让她们对你死心塌地,好本事啊——”

赵氏跟在后头,阴阳怪气的道:“第一天就敢动手打人,自然是打人的好本事!这些丫头们皮娇肉嫩的,能经得起几下?自然就被打怕了——”

孙氏,孙氏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不想掺和。

路蓁蓁努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我再厉害,也没几位嫂子厉害!也不知道是哪位修炼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我们听涛居的事,就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一般。这功夫,我还得跟嫂子们多学学啊——”

27

孙氏听着这话,条件反射的又后退了好几步。

可怕!太可怕了!

她第一次对笑里藏刀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好在大家都很克制,毕竟才出了瑞萱堂,还没出老太太白氏的地头呢。

真要再闹起来,估计都讨不着好。

胡氏冷笑了一声,先走了。

赵氏也小声啐了一口,跟着胡氏的屁股后面走远了。

剩下一个孙氏。

路蓁蓁看了她一眼,孙氏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四,四弟妹,那,那我先走了。”

头也不回,跟后头有狗撵着似的,也走远了。

剩下路蓁蓁带着海棠和丁香还站在原地。

两个丫头担忧的看着她。

路蓁蓁耸耸肩膀:“还楞着干啥,咱们也走呗——”

追上了前面等着她的兰氏,婆媳俩说说笑笑的回去了。

回到兰氏的院子,路蓁蓁自然是有理没理先请罪一番。

兰氏如今正是看路蓁蓁顺眼的时候,自然一笑而过。

反而夸赞路蓁蓁:“你这样很好!当主子就得拿出当主子的架势出来!你如今管着听涛居,上上下下都要你操心打点,可不能被下头人辖制了。”

“我当初也是担心,你才嫁过来,女孩子家家的,脸皮薄,才让茉莉那个丫头去,也是替你镇着的意思。”

还不忘记解释了一句,自己送丫头去的初衷。

她不是那看不得儿子媳妇好的婆母,更何况她家老四这状况,这辈子能有路蓁蓁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妻子,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再不敢想其他了!

说到这个,倒是想起来一事:“你每日给老太太请了安后,就到我这里来,跟我学学管家之事。你那院子就不必说了,以后终归要分家的,到时候还得靠自己。”

“你反正也没事,闲了就跟着我,多看看多学学,将来也不至于慌慌张张的接手。”

兰氏都安排好了,路蓁蓁还能说啥?

更何况,这也是为她好。

路蓁蓁对于这个时代如何管理庄子和铺子,还真是没啥经验。

能有兰氏带着她学,教她,求之不得!

当下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兰氏也十分满意。

她就喜欢路蓁蓁这种不论跟她说什么,都高高兴兴答应的孩子。

一点不矫情,大大方方的。

不像她看到其他家的庶女,要么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

要么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和贪婪。

这个儿媳妇真是娶对了!

就连兰氏的陪房张显家的,也忍不住道:“自从四奶奶进了门,太太您这些日子笑的次数,比一年都多!胃口也好了,气色也好了!”

兰氏笑:“可不是,老四家的长得也标致,又不是那小家子气的,看着她我都高兴。怨不得我疼她!二嫂子还私下劝我,让我对新媳妇别太宠着,得压着些,拿出当婆母的派头来。”

“我才不听她的!她家老二媳妇就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什么都是俗物,恨不得喝花露水成仙,她不也容下了?”

“老四家的可比老三家的强太多了!这样的好姑娘,我疼还来不及呢!她就是嫉妒我!想挑拨我们婆媳的关系,我才不上她的当呢!”

张显家的逗趣:“可不是,只要四奶奶和四爷把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兰氏连连点头。

三房这边是婆媳一团和气。

瑞萱堂那边。

也不知道老太太白氏和大太太金氏谈了些什么,据说金氏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又听说金氏回去后,借着由头,很是发作了一番下人。

兰氏这边听到了消息,连忙把路蓁蓁给叫过来:“你这两天跟着我,少说话,也让着些大房的人。”

路蓁蓁不解:“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兰氏看屋里都是自己人,才小声的道:“你大伯母估计在老太太那里吃了排头,这几日咱们都小心些,别惹了你大伯母的眼。”

路蓁蓁也配合着凑过去,小声问:“大伯母不是已经不管事了么?”

兰氏一笑:“你大伯母说是不管事了,可这府里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她去!老太太那边也一样!”

“别看如今是你大嫂子管事,看着风光无限。你那大嫂子比不上你大伯母当初的一半,以后你就知道了!”

路蓁蓁一听,看来这位大伯母金氏,也是位厉害的人物啊。

还真是没看出来,就最近她看到的金氏,都是和蔼的,话不多的样子。

可能让兰氏这么忌惮,路蓁蓁在心里给金氏这位大伯母打上了重点标记。

兰氏见路蓁蓁神色严肃,又安慰道:“这些年老太太和你大伯母斗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都和咱们无关,只远着些就是了。”

路蓁蓁表示受教了。

没曾想,这回兰氏却是猜错了。

这事,还真跟她们都扯上了关系!

只是此刻两人还不知道。

路蓁蓁每日跟着兰氏学习管家,忙得不行,每天连跟傅知易说话的时间都不多。

早上起床,傅知易已经到前院去了。

晚上睡觉,因着还是新婚,傅知易倒是每晚都回来。

傅知易是个话少的。

路蓁蓁每日里寻话头也累,索性每日到了晚上,就当作给老板做工作汇报。

把这一日学了啥,干了啥,吃了啥,大家说了啥,都给傅知易汇报一遍。

傅知易十句能回一个嗯字,就已经算不错了。

也亏得路蓁蓁将傅知易当上司,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两人对这种工作合作关系,倒是都觉得适应良好,十分满意。

尤其是傅知易,觉得路蓁蓁每天晚上的汇报很好。

他素日里不在后院,有些消息打听来的,不如路蓁蓁是亲自经历面对,来得直面,信息更多。

更何况,路蓁蓁并不单纯只是汇报,偶尔还夹杂一点自己的看法,对侯府里头下人之间的关系,主仆之间的关系,都有自己的判断和猜测。

女人的直觉和视角,让傅知易才发现,自己之前对府里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了。

心中满意,本来打算顶多在路蓁蓁房里歇十天半个月,就到前头书房去住的傅知易。

如今已经习惯了,每晚雷打不动的回来听汇报。

看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小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了。

这日一早,傅知易刚走。

路蓁蓁醒来,丫头们进来伺候路蓁蓁梳洗打扮去请安。

瑞香却凑了过来,在路蓁蓁耳边嘀咕了两句:“四奶奶,胡妈妈这几日和大奶奶那边接上头了,不知道大奶奶许了她什么,这几日兴兴头的,得意的很。我让人去套了话,她说,说四奶奶您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28

路蓁蓁一听,眉头一挑:“她真这么说?”

瑞香点点头,十分紧张:“四奶奶,那咱们该怎么办?我看她是吃里扒外,以为搭上大奶奶,就能翻天了!这种人可不能留在咱们身边了——”

路蓁蓁想了想:“胡妈妈到底照顾了四爷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得抓个现行了,才能将人赶走!你让人盯紧了她,看她到底跟大奶奶那边在谋划什么?”

瑞香激动的握拳:“四奶奶放心,我肯定让人把她看住了!”

路蓁蓁交代完,又让茉莉和海棠对院子里多上点心,主要是怕胡妈妈用些腌臜手段,往吃食里头撒点灰,吐点口水什么的,那可就太恶心人了。

茉莉和海棠本还没多想,听路蓁蓁这么一说,直犯恶心,连忙保证一定上心。

交代完这些,路蓁蓁才又去兰氏院子里,等着她一起去了瑞萱堂。

又跟往常一样,请安伺候老太太白氏早饭后,大家刚要散去。

大太太金氏就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来:“老四也娶了媳妇了,他们这一辈几兄弟都成了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能放心享享清福了。”

“如今这侯府里人多事杂,都靠老大媳妇一个人支应着,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我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我看老二,老三和老四媳妇都是好孩子,倒想着,不如让她们三个帮一帮老大媳妇,也让老大媳妇能喘口气。”

此话一出,不说别人,赵氏眼睛先就亮了。

管家权,她可是垂涎很久了。

可她也知道,一来她排行第三,不说上头有胡氏,就是没有胡氏,孙氏和路蓁蓁也比她更名正言顺。

毕竟她的男人是府里唯一的庶出子。

每日看着胡氏管家,前呼后拥不说,那些管事的妈妈,还有老太太和太太们身边的大丫头,看到胡氏都殷勤十分。

她就眼红。

更不用说,这管家能捞油水了,胡氏管家这么些年,天知道往自己兜里扒拉了多少。

她也不贪心,若是真能分一点管家权给她,她绝对不贪恋权利,只想多捞点油水贴补自家。

当即就站起来,兴奋的道:“老太太,太太,我愿意帮忙大嫂分忧。”

胡氏脸色不是很好看,看到赵氏如此热心着急,更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金氏揉了揉额角,笑着看向了孙氏和路蓁蓁:“你们两个呢?”

胡氏也跟着看了过来。

孙氏犹豫了一下,她不太想掺和。

可是秦氏却立刻替她开了口:“既然你大伯母开了口,你也就帮帮你大嫂。”

秦氏答应了,孙氏就是不想答应也不行了,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不过把话说在了前头:“我没管过家,也不敢担这么大的责。若是大嫂需要我帮着看管一下人手,或者帮忙照顾府里的孩子倒是可以,别的我也帮不上忙。”

孙氏只是清高不想管这些俗务,并不傻。

这管家权被胡氏视为囊中之物,不许人觊觎半分。

如今从她手里拿权,不亚于虎口夺食。

将来这侯府都是大房的,她一个二房的何必讨人嫌。

索性要了这最清闲,最没有威胁的活。

胡氏果然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大家的眼神现在都看向了路蓁蓁,就剩下她了。

兰氏给路蓁蓁拼命的使眼色,却被秦氏笑着给挡住了:“三弟妹,你怎么了这是?眼睛不舒服吗?”

兰氏微微一笑:“早上起来这眼皮就一直跳,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哦?是左眼跳,还是右眼?”秦氏问。

兰氏皱皱眉头:“右眼跳,所以心里有些发慌,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路蓁蓁刚想要关心一下兰氏,却被胡氏给拦住了,脸上带着笑容:“四弟妹,如今就剩你了。你可不要推辞,说什么你不会管家之类的话!”

“我可都知道了,三婶这些日子可都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教你管家呢!听说四弟妹你学得特别快,让三婶子赞不绝口呢!”

“既然四弟妹你有这般的本事,可得好好帮帮嫂子!你要知道,嫂子我自从生了玥姐儿后,这身子骨就一直没调养好。最近更是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请了太医来,说我是心血有亏,让我平日里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太劳心劳力。”

“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求了老太太和我们太太,想让弟妹们搭把手,帮我管一段时日家,容我躲一段时间懒,把身体调养好了,再接回来。”

“四弟妹,你也知道,嫂子我跟你大哥成亲这么多年,膝下如今只有一个玥姐儿。如今趁着我还年轻,想把身体调养好,再给玥姐儿生个弟弟。弟妹,这点忙你得帮帮嫂子吧?”

胡氏说得情真意切,尤其是说到想调养好身体,再给玥姐儿生个弟弟的时候,那眼圈都红了。

兰氏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了,胡氏这话说得没错。

如今她和傅知简只有玥姐儿这一个嫡女,还有一个庶女,并无男丁。

侯府第四代的三个儿子,一个是二房孙氏所生的维哥儿。

还有两个,一个是赵氏所生的伦哥儿,还有一个是傅知明的庶子杰哥儿。

胡氏自然也是着急的,三年前她也曾怀过,五六个月的时候小产了,是个哥儿。

自那以后,胡氏就再没开怀过。

如今胡氏拿这个来说,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

“若我真有幸能调养好身子,给玥姐儿生个弟弟,不仅玥姐儿感激四弟妹你,我和你大哥也是感激你的!”胡氏见兰氏面色有所动容,立刻又添了一把柴,将路蓁蓁给架了上去。

这话一出,秦氏也都帮着胡氏说话:“可不是,老四家的,你大嫂子诚心请你们帮着管家,你就别推辞了。”

路蓁蓁羞怯怯的一笑,“倒不是我不想答应大嫂子的请托,只是我实在是有自知之明。这几日虽然跟在我们太太身边学着管家,也不过学了些皮毛,连我们听涛居如今都还没弄明白呢,哪里敢接受侯府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情?”

“我自己到时候坏了名声事小,若是办错了什么事,连累了侯府的名声事大!”

“更何况,不是我推赖不管,实在是大嫂何必舍近求远?明明有三尊大佛在面前,你不去拜,求我一个佛前童子做甚?”

“大嫂只要求一求三位太太,太太们难道还能真袖手旁观不成?”

路蓁蓁把皮球踢还给了胡氏。

29

胡氏一下子噎住了,她真没想到路蓁蓁会推出三位太太来。

反倒把她给架住了。

这让她怎么说?说她压根没想过让三位太太出山?

一贯伶牙俐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胡氏,也不知道此刻说什么好了。

勉强挤出笑容来:“怎么好劳烦三位太太呢!太太们都已经有了儿媳妇了,若还要劳动她们来管家操心劳力,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哪里好意思?”

路蓁蓁大咧咧的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太太们都还年轻,而且管家的经验也丰富,肯定比我们强!”

“都是为了侯府,也是为了让大嫂子你安心调养身体,将来好给玥姐儿生个白胖的弟弟,三位太太肯定愿意劳累一点的,是吧?”

金氏眼神一闪,端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嘴角。

秦氏眼珠子一转,倒是乐呵呵的先表态了:“我觉得老四家的说的不错。你这孩子,跟我们还客套什么?你若放心,我们几个老骨头还是能撑一撑的——”

胡氏这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想回绝,前面为了把路蓁蓁拉下水,话说得太多,此刻再反悔,不仅暴露了自己居心不良,还得罪了三位太太。

可若是不回绝,自己好好的管家权,就这么没了?胡氏也不甘心啊。

一下子脸色都白了,心念急转,就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婉拒。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都看出来胡氏的为难和慌乱来。

有那聪明的,已经猜度出,胡氏今天这么言辞恳切的让路蓁蓁帮忙,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了。

胡氏坐卧不安,面红耳赤,从来没有的丢脸。

只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讥讽嘲笑,嘲笑她算计了半天,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唯有赵氏没看出来,只听路蓁蓁这意思,这管家权要是给了三位太太,还有她什么事?

当下搜肠刮肚的想出理由来:“几位太太年纪都大了,怎么能劳累她们?岂不是显得我们不孝顺很无能吗?管家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们吧,是吧,大嫂——”

话音还没落,被迫年纪都大了的三位太太脸色都一沉,作为女人,谁乐意说自己年纪大啊?

尤其是金氏,瞥向赵氏的眼神格外的锐利和不悦。

赵氏却没发觉,还眼巴巴的看着胡氏呢。

胡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赵氏顺眼过,忙顺着台阶道:“我也是这么想,主要就是怕累着几位太太,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也不能安心调养身体——”

一边说,一边求助的看向金氏。

金氏顿了顿,放下手里的茶碗,开口:“老大媳妇和老四媳妇顾虑得都有道理,几个孩子都是一片孝心,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违了你们的心意,倒是让人有些为难了。”

说着,将眼神投向了上首一直没说话的白氏:“老太太,您老人家管家理事最有一套,您看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白氏混浊的眼神里精光一闪,笑了:“我这老天拨地的,还得给你们断这样的官司!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就折中好了。”

“老四家的说的没错,她才嫁过来,连家里人都没认全呢,这次就不拉上她了,让她在一旁学着就是了。”

“至于老二和老三媳妇,到底也还年轻,没经过事,一人分一点事,让她们练练手也就罢了。”

“其他的事情,你们三妯娌看着办也就是了,大太太总揽,二太太和三太太协助,以往怎么来的,如今还怎么着。”

有了老太太白氏这番话,算是一锤定音了。

除了胡氏,大家都还算满意。

尤其是大太太金氏和二太太秦氏,看向路蓁蓁的眼神都亲切和蔼了好几分。

赵氏被分得了管府里花草树木的活,油水虽然不多,可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看路蓁蓁,就觉得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怕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这一退,把到手的管家权给退没了。

活该!

幸灾乐祸的赵氏自觉压了路蓁蓁一头,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盘算怎么接手到手的权利去了。

孙氏本就不想沾惹是非,见路蓁蓁居然完美的置身事外,羡慕不已。

早知道她就不抢着先接下照看孩子的活了,跟在路蓁蓁后头,也能啥都不沾呢。

叹口气,慢悠悠的也回去了。

三位太太既然要重新接管府里的权利,自然要聚在一起,把事情理一理,权利分一分的,相约着去了前头的抱厦厅去理事了。

唯独剩下路蓁蓁和胡氏。

一个是无事一身轻,另一个是无事一身急。

胡氏到底管家多年,不比赵氏浮躁,虽然心中恨极了,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妥了。

冲着路蓁蓁一笑:“四弟妹,如今可就剩下我们两个闲人了。”

路蓁蓁也回之一笑:“这不是大嫂求来的吗?大嫂正好可以趁机好好休息休息,调养一下身子,给我们生个大胖侄子呢!”

胡氏被噎得不轻,沉下脸,带着一干丫头婆子,一阵风似的走了。

路蓁蓁也不着急,落在后头,慢悠悠的往听涛居走。

因为兰氏跟大太太和二太太去前头理事,路蓁蓁也不用去她院子学习。

这时间一下子就空了下来,人难得的清闲。

回到听涛居,抱着自己的私房亲亲摸摸,又重新清点了一遍,只觉得人生美好不过如此。

就听到外头瑞香说有事要禀报。

忙将私房都往收好,这才收敛住自己一脸贪财之色,一本正经的走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瑞香凑了上来:“大奶奶那边院子里来了个小丫头,偷偷摸摸的把胡妈妈给叫过去了。我让人在后头跟了跟,发现胡妈妈一路躲躲闪闪的,去了大奶奶的院子。”

去了胡氏的院子?路蓁蓁有几分遗憾,那就不能知道她们谈些什么了。

瑞香却小声的道:“四奶奶莫急,我有个表妹,在大奶奶的院子里当扫地的丫头,我已经让她留心了,若是胡妈妈去了大奶奶的院子,她们说什么,让我那表妹偷偷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到几句。”

路蓁蓁没想到瑞香还有这种能耐手段,点点头嘱咐了一句:“能听到就听,不能也不要强求,别让你表妹被抓了现行就不好了。若真能听到什么有用的话,也别亏待了你表妹。”

瑞香信心满满,若是能帮着四奶奶打听到消息,还怕四奶奶不对她另眼相看?

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去等消息去了。

胡氏院子里,丫头百灵守在院子门口,不容人靠近。

里头屋子里,胡氏正冷笑着质问胡妈妈:“这就是你说的保管她会上钩?”

30

胡妈妈面如土色:“大奶奶,我也不知道四奶奶怎么到手的管家权都不要啊?要知道,她刚嫁进来,早上敬茶,中午可就将听涛居抓在手里不放了。就这样的人,她能放着管家权不要?这不对啊!”

“胡妈妈,我本看在你是多年的老人份上,才相信了你一回。没想到你是这样骗我的?”

想了想,胡氏甚至开始怀疑:“这莫不是你跟老四家的一起给我下套吧?说来你是三房的人,又照顾老四这么些年。只要你不作妖,老四和老四家的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你犯不着跟我这个大房的人一起来算计你们三房的人!”

胡妈妈叫起了天冤:“大奶奶,我若是有这个心,让我头顶流脓,嘴上长疮不得好死!”

胡氏半信半疑:“真不是你们合伙算计我?”

胡妈妈赌咒发誓。

胡氏这才勉强相信了胡妈妈,“这不是你,又是谁走漏了风声不成?”

“难道是三婶子发现了不妥,提前告诉了老四家的?”

胡妈妈也跟着冥思苦想,没有头脑:“这老太太打算让四奶奶管家的消息,也许是从老太太屋里传出去的?”

胡氏摇头:“老太太屋里一贯口风紧,轻易不会有消息传出来。”

“当日老太太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来,又让珍珠守着,没人能靠近。这事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若不是大太太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

“难不成老四家的真的不恋权利?”

原来,那日老太太和大太太关着门在瑞萱堂说了半日的话,就是因为兰氏在老太太面前夸了好几次路蓁蓁一点就会,学管家上手很快。

而且听涛居也管得井井有条有条,比起之前胡妈妈管着的时候强了百倍。

听涛居根据差事不同,五个人一个小组,一个小组有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

每个人的差事职责都明确到位,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找负责的那个人。

每天上值开始,要先去茉莉那里打卡,就是按个手印,记录个时辰。

交班的时候也要按手印。

下了值就不用一直守在院子里,可以回家去休息。

不过一个月功夫,听涛居上下焕然一新。

除了权责明确,福利待遇也提高了。

一个月下来,若是差事办得好,没有差错,还有奖赏。

每天下午也有茶水和点心给她们填肚子。

比起在胡妈妈手里,现在的日子,听涛居伺候的人,都十分庆幸有了路蓁蓁这样一个女主子。

白氏听了后,就起了心思,想让三个孙媳妇,协理府里的事宜。

她一来是敲打胡氏和大房,这几日有些失了分寸,怎么尽跟三房的新媳妇过不去?

身为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如果只有这点格局和气度,怎么让人放心把侯府交给他们?

二来也是真的想让胡氏调养身体,好尽快生个儿子。

如今府里第四代孙辈,老二,老三都有儿子了。

唯有老大,只有一个嫡女,一个庶女。

若是再不生个嫡子出来,百年后,莫非这侯府的家业要交给别人?

就算金氏有心维护一下胡氏,白氏这两条一说出来,她也没了任何言语。

只得提醒一下胡氏,这几日就做好准备,到时候尽量做到让其他三个妯娌协助,她总揽全局,家里真正的主事人还是胡氏自己。

胡氏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她也清楚,既然老太太发话了,这事不是商量,就是通知了。

可让她就这么心甘情愿把权力交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她也看出来了,老太太白氏就是偏心,之前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嫁进来这么久,怎么老太太都不提让她们帮着自己管家?

这老四家的才嫁进来多久,老太太就这么安排。

显见得老太太这些日子被路蓁蓁给哄得昏了头,就是想将管家权利给路蓁蓁,其他两个人都是添头。

这让一贯自视甚高的胡氏如何忍得?

刚好她下面的人碰到了胡妈妈,喝多了马尿,在那里抱怨路蓁蓁如何如何不好,眼皮子浅,刚敬完茶就急忙把听涛居的管事权给抓到手了之类的话。

下人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胡氏。

胡氏立刻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路蓁蓁不是想要权利吗?她给!

侯府这些下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她管家这么些年,偶尔也还要在那些管事妈妈手里吃个暗亏呢。

路蓁蓁就算再聪明,到底没经手过,就算有三太太帮衬着,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到时候她再让人掺和一脚,路蓁蓁非跌个大跟头不可!

到时候看她还有没有脸管家!

她这几日都已经将人和事安排好了,只等今日将路蓁蓁给捧上去了。

哪曾想,路蓁蓁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让她一番谋划付诸东流。

如今手里的权利都交出去了,倒是让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白捡了个便宜。

胡氏恨得牙痒痒。

再看胡妈妈一脸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个废物!难怪被路蓁蓁一进门就将权利拿走了。

事情已经至此,她暂时也只能干看着。

至于胡妈妈这边,虽然是个废物,到底还是听涛居的人,让她留在听涛居,说不得有一天还有用呢。

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胡妈妈出去。

胡妈妈垂头丧气的出来,挨着墙边,磨磨蹭蹭躲躲闪闪的走远了。

却不知道,她前脚走,等百灵进去伺候胡氏了。

窗根后头闪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看着左右没人,没事人一样的回了屋。

到了下半晌,寻了个借口,就出了胡氏的院子。

一路往花园去,无意间碰到了表姐瑞香,两人嘀嘀咕咕亲亲热热的说了会话,这才分开。

瑞香知道了,那就代表路蓁蓁也知道了。

路蓁蓁这才明白,胡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要是换一个人,还真说不定被胡氏得逞了。

毕竟管家权,就算是一点点,对后宅女眷来说,那都是很大的诱惑。

可唯独对她来说,那就是大麻烦。

她现在日子多舒坦,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每个月只需要管着听涛居,月例银子就十两,还有傅知易另外补贴十两,也就是一个月二十两。

陪兰氏说说话,兰氏手松,三天两头给她好东西。

纯属躺平就能过富贵咸鱼的日子,干嘛想不开要主动加班?

一点点管家权,事多麻烦,就算有油水,可容易得罪人,那就是加量工作不加价!

傻子才干呢!

她又不傻,她宁愿当一条快乐的闲得发霉的咸鱼!

正跟丫头们说笑着呢,傅知易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挥手示意丫头们下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何不想管家?”

31

路蓁蓁没想到傅知易进门第一句就问这个,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难不成傅知易想要她拿到管家权?

可他咋没说啊?

也不对啊,按照她这段时日对傅知易的了解,他若真有这个想法,之前就应该有暗示的呀?

难道是傅知易暗示的太高级太委婉了,自己没听出来?

失策了!

不过路蓁蓁也不慌,镇定自若的反问了一句:“难道四爷想要我管家?”

傅知易坐下喝茶,摇摇头:“我只是听说,二嫂和三嫂都分了管家权,就你没要。你不是挺喜欢银子的吗?为何不要?是怕别人说什么?”

这一个月来,傅知易也算了解了路蓁蓁,聪明,有能力,有手段,还贪财。

这管管家,只要有银钱经手,轻轻松松就能过一层油水在手里。

以路蓁蓁那么爱财的性子,居然没要?这就奇怪了。

路蓁蓁松了一口气,既然傅知易没这个要求,那就好。

也坐下来喝茶,温温柔柔的解释:“我虽然喜欢银钱,可这银钱不该我拿,我就不会伸手!更何况,上头还有两个嫂嫂,我年纪最小,怎么也轮不到我不是?”

“再者,我这也是为了四爷着想!俗话说得好,管家三年,狗都嫌!侯府这些管事的妈妈们,可没一个好相与的,何必得罪了她们?这些小人物,看着不起眼,不小心得罪了,拿我没法子,背地里给四爷使绊子可怎么是好?”

“更何况,就算我掏心掏肺的管好了,问心无愧没捞油水,别人也不一定相信。到时候拿这个来攻讦四爷,岂不是带累了四爷的名声?”

看傅知易似笑非笑,不太相信的样子,路蓁蓁下了狠药:“这侯府到底不是咱们的,太太早就说了,以后肯定要分家的。我何必为了别人的产业劳心劳累,别人还不领情?”

“我如今跟着太太学习管家,现在管好我跟四爷的院子,将来管好咱们的小家,让四爷后宅安心无忧就足够了!”

看傅知易脸色和缓了下来,又补了一句:“四爷,我这个人心很小的,能力也有限!认定了四爷,就只容得下四爷,只想管和四爷有关的事,别人的事,再好那都与我无关!”

这忠心表得,路蓁蓁自己都感动了!

傅知易神色复杂的看了路蓁蓁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

路蓁蓁期待着,希望傅知易被她这番话打动了,发现她果然是个合格的合作人,年底奖金再翻上一番?

看着路蓁蓁期待的眼神,傅知易冷冰冰的开口了,“说人话!”

路蓁蓁在傅知易威胁的眼神下,老实了。

“银钱虽好,可拿着烫手啊!”

“我虽爱财,可也取之有道。每个月的月例,还有四爷给的私房钱,又还有老侯爷给的庄子收入,有这些过了明目的收入,就够我花销了。”

“若是管家,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仅要处理家里各种琐事,还要提防有人给你使绊子。”

“我是有多想不开,放着现在的好日子不过,去自己找麻烦去?”

“就为了那么点油水,实在没必要!”

傅知易微微颔首,他就知道路蓁蓁一贯脑子清醒,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很好!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确定不后悔?要知道若是管着侯府,以你的本事,一年千余两银子轻轻松松到手不说,这府里那些下人们,对你只怕也要恭恭敬敬的。”

“一年就有千余两银子?”路蓁蓁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侯府管家油水这么足啊。

有点后悔怎么办?

傅知易笑了:“后悔了?”

路蓁蓁咬牙切齿:“有点!不过还是不后悔!油水这么足,证明责任就越大,还是算了!”

想了想,试探道:“四爷要是觉得我损失大了,要不,四爷您私底下再补点给我?比如年底奖金什么的多给个千儿八百两的?”

傅知易冷笑着起身:“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路蓁蓁气结,两人朝夕相处久了,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后,这想哄骗点钱,都难了!

唉~~

抱着损失了千余两银子的悔恨,路蓁蓁郁闷的进入了梦乡。

做梦都喊了两句:我的银子,我的银子——

傅知易本就没睡着,听到路蓁蓁的梦话,索性翻身而起。

静静的借着未熄灭的烛火,看着身边沉睡的路蓁蓁。

耳边又回想起了那句:“四爷,我这个人心很小的,能力也有限!认定了四爷,就只容得下四爷,只想管和四爷有关的事,别人的事,再好那都与我无关!”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认真,如此坦诚的告诉他,她的心很小,认定了自己,就只容得下自己。

那一刻,他的心跳如擂鼓。

多亏了他那张越是激动,脸上越是平静看不出波澜的脸。

路蓁蓁没有发现他握紧了的拳头,紧绷的肌肉,也没发现他快要跳出胸口的那颗心。

此刻,路蓁蓁睡着了,他才能放任自己,一遍又一遍用眼神梭巡着路蓁蓁的那张脸。

眼底有什么在慢慢的融化。

好半天,傅知易才轻喃道:“既然你认定了我,那就千万别放手,知道吗?”

声音低哑中带着热切的执拗,眼底冰冷和狂热交织成一片网,将路蓁蓁牢牢的锁定。

睡梦中的路蓁蓁似乎感觉到有些发冷,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举动让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傅知易回过神来,嘴角噙着一点笑,伸手去替路蓁蓁掖了掖被角。

然后才挨着路蓁蓁躺下,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话:“别让我失望——”

路蓁蓁一夜好眠。

请安后,兰氏本要拉着她一起到前头理事的抱厦去跟着她们学习。

被路蓁蓁给找借口推掉了。

她今天可有一桩大事要做。

早就设下了圈套,就等着人落网了。

匆匆赶回听涛居,一进院子。

瑞香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四奶奶,事成了。人赃俱获,现在就关在厢房里,有人看着。是送到太太们面前去?还是?”

路蓁蓁想了想:“这么点小事,何必麻烦太太们?我先去看看人,问她两句话,然后直接将人赶出去就是了。一会子我再去跟太太她们说一声也就是了。”

说着,就跟着瑞香来到了厢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婆子忙行礼后,将厢房门打开。

里头,胡妈妈被五花大绑,口里塞着一块抹布,正兀自在地上挣扎呢。

32

听到门响,胡妈妈抬头先看到瑞香,挣扎的越发激烈起来,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路蓁蓁示意婆子去把堵嘴的抹布给扯了出来。

胡妈妈张嘴就喊:“瑞香你个小蹄子,小贱人,快把我放了!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绑你胡奶奶?你个死丫头不要脸的小娼妇,你仗着谁的势?”

“快把奶奶我给放了!不然等我脱了困,我非要去太太面前告你一状去!你一个小毛丫头,也敢跟我动手……”

后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瑞香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哪里听得起这番话,面红耳赤,眼泪都快下来了。

路蓁蓁面无表情的吩咐:“把她的嘴堵上。”

一旁的婆子忙捡起沾满了口水的抹布又给塞回胡妈妈的嘴里。

胡妈妈这才看到瑞香后头站着的路蓁蓁。

整个人都呆住了,回过神俩,疯狂的挣扎着。

眼里流露出哀求之色来。

挣扎间趴在了地上,拼命的朝着路蓁蓁磕头。

路蓁蓁扭头吩咐:“把胡妈妈扶着坐好。”

两个婆子上前,将胡妈妈给扶着坐好了,按着她不许动。

胡妈妈挣扎不动,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看着又可怜又可恶。

路蓁蓁也不废话:“胡妈妈,你本是院子里的老人了,若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将来你老了,我跟四爷也不会亏待了你。”

“可你这个人啊,心眼小不说,还吃里扒外,手脚不干净。”

“不过是记恨我接手了你管院子的那点权利,就勾结外人想谋害主子!就这一条,听涛居就容不下你!”

“没想到你居然还胆大包天,居然趁着主子不在,偷盗起主子的财物起来!”

“有了这两条,我们听涛居可不敢留你了。”

一面就吩咐:“把胡妈妈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会子让她拎着行李,让管事的张妈妈把她领走。”

这张妈妈是兰氏的陪房,张显家的。

毕竟胡妈妈是兰氏当初拨来伺候傅知易的,让张显家的处理去。

胡妈妈自知回天无术,一双眼睛无声的愤恨的瞪着路蓁蓁。

路蓁蓁看在眼里,嗤笑道:“胡妈妈你也不用这样瞪着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身为三房的人,居然跟大房的人勾结,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自作自受。”

说完,摆摆手,示意瑞香她们把人带走。

瑞香她们早就有准备,一干小丫头,将胡妈妈的东西一拢,收了七八个包袱,里头各色的衣服料子,还有几样金银首饰,还有一些碎银子,傅知易以前屋里丢失的什么玩器,还有文房四宝之类的。

瑞香看着小丫头们收出这么多东西来,其中好些还看着眼熟,都是傅知易之前屋里说是丢失了,或者报废了东西。

原来都被胡妈妈给私自昧下了。

顿时气得不轻,指着眼熟的那几样给路蓁蓁看。

胡妈妈本来就青白的脸色,看到被收出来的那些东西后,更是面如土色,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了,整个人站都站不直了。

还得旁边的两个婆子搀着,才勉强站住了。

路蓁蓁意味深长的看了胡妈妈一眼,示意婆子和丫头将这些东西都拿上,直奔兰氏的院子去了。

兰氏虽然在前头理事,院子里还是放了最信任的陪房张显家的看屋子。

张显家的昨日没睡好,这看屋子也没什么大事,正在外间打算眯一会呢。

就听说四奶奶带着一大堆人来了,顿时唬了一跳,莫不是出事了?

急匆匆的从屋里迎出来,见路蓁蓁一脸怒色,身后跟着一干丫头婆子拿着包袱,最后还押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照顾听涛居的胡婆子?

张显家的顿时知道事情不妙。

忙恭恭敬敬的将路蓁蓁请到外间坐下,又让丫头奉上茶来,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四奶奶,这是?”

路蓁蓁示意瑞香回答。

瑞香三言两语就将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楚,尤其是胡妈妈偷盗傅知易的玩器和文房四宝一事,更是重点描述了一番:“四奶奶本来是想着让胡妈妈收拾东西,让她自己来找张妈妈您说一声,也就是了。”

“没曾想,在胡妈妈屋里,居然看到了四爷的好些东西。当初四爷屋里的玩器丢了好几个,怎么也找不到。还有好几套茶具,隔三差五的就丢两个,不成套了,只得换新的。”

“还有那文房四宝,那段时日,胡妈妈没多久就去领,说是四爷的笔坏了,砚台不小心摔碎了,或者说纸用完了!”

“我们还奇怪呢,四爷也不是那不小心的人,只是不敢问四爷。”

“如今才知道,哪里是四爷弄坏的,原来是院子里出了偷家贼了!都被胡妈妈搬到自己家去了!”

“这些东西,若不是事发突然,只怕又被胡妈妈偷偷给搬出去了——”

张显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再扫一眼放在炕上的那几样被瑞香指出来的玩器和文房四宝,还有成套的茶具。

这些也就罢了,还有几匹衣服料子,那都是三太太给胡妈妈,让胡妈妈拿回去给四爷裁衣服的料子。

这下她比瑞香还恼怒些!

一拍桌子:“好好好!你就是这样替太太照看四爷的?把太太给四爷的东西都偷藏起来?”

胡妈妈整个人早就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张显家的冷哼一声:“来人,把她关到偏房里去,不许给饭和水,先关上一夜,等明天太太定夺!”

立刻上来两个婆子,将胡妈妈给拖下去了。

至于这些东西,自然是作为罪证,留了下来。

张显家的这才又给路蓁蓁赔不是,替自家太太解释一番:“四奶奶,你放心,等太太回来,我立刻禀告给她!胡婆子这般大逆不道,对主子阳奉阴违,居然还偷盗主家财物,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当初太太看她老实本分,才让她去照顾四爷,也对她一直颇为信任。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内里藏奸的,背着太太居然做下这等事情来!”

“若不是四奶奶你发现,只怕咱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33

路蓁蓁知道张显家说这番话的用意。

忙道:“我自然知道,太太对四爷那自然是再用心不过,让胡妈妈照顾,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是架不住这胡妈妈自己往歪处走。仗着太太和四爷的信任,才这般猖狂的!”

“如今人已经抓到了,处置了就是了。我跟四爷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怎么会怪罪太太呢?请妈妈转告太太,别着急上火才好。”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彼此都十分满意。

路蓁蓁交接完胡妈妈,带着人回了听涛居。

且不说兰氏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如何发作,下狠手收拾了胡氏。

到了晚间,兰氏那边就派人来,送了一匣子银耳,一匣子燕窝,还有一架玻璃双面苏绣小炕屏,一匣子上好的徽墨过来。

还带过来一个消息,胡氏连夜被赶了出去,明天一早,一家子就都会被发配到了庄子上去了,除了一人一身衣裳,其他的东西都不会让胡氏她们一家子带走。

路蓁蓁没想到兰氏居然是这般雷厉风行之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啊!

笑眯眯的谢过了来人,就捧着东西去傅知易面前炫耀了。

这四样好东西,三样都是给她的,唯独那一匣子徽墨那肯定是给傅知易的。

将属于自己的抱在怀里,那匣子徽墨推给了傅知易,顺便将今日处置胡妈妈一事毫不隐瞒的告知了傅知易。

傅知易点了点那匣子徽墨,再看看路蓁蓁怀里那三样,忍不住怀疑,这到底谁是亲儿子啊?

不过这样也好,母亲喜欢路蓁蓁,婆媳关系融洽,岂不是更好。

点点头,他其实早就知道胡妈妈手脚不干净。

只是胡妈妈为人蠢笨,一点蝇头小利就哄住了,也就容忍了下来。

没想到胡妈妈居然因为一点小权利,就去跟大嫂子胡氏勾结,还想设计路蓁蓁,那就留不得了。

因此只回了一声知道了,对此并无任何意见。

路蓁蓁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算是干掉之前的老员工,就怕老板有想法。

既然老板默认无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踢走了定时炸弹胡妈妈,听涛居的人这一夜都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而此刻的胡家。

除了几样笨重的家具,其他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胡家人哭嚎声一阵高过一阵。

要知道之前,胡家人仗着胡妈妈照顾四爷的情分,家里的丫头小子,都在府里谋了一份不错的差事。

他们家只要年龄够了,都在府里当差,人人领着月钱。

比起周围其他家生子来说,那可强太多了,谁不羡慕啊。

可如今一家子的差事都被免了,还要送到庄子里去。

多年的积蓄也全被查没了,现在是家徒四壁,囊中空空。

这让他们可怎么活啊?

一家子人哭一场,埋怨一场胡妈妈,都埋怨她眼皮子浅,明明好端端的管事妈妈不做,非要贪那点小钱,结果被抓了个现行,连累了一家子。

两个儿媳妇更是闹着要回娘家去,孙子也是哭闹不停。

胡妈妈开始还任由家人埋怨,后来忍不住了,“现在你们说那些是小钱?当初若不是我偷偷将四爷的东西昧下来带回家变卖出钱来,老大你哪里来的钱去读书认字?老二你哪里来的钱娶媳妇?”

“这一大家子,当初靠着我那一点月钱,能养活你们?当初我拿东西回家的时候,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说?卖的钱你们谁没用?你们用得比谁都欢,比谁都多!甚至恨不得我把四爷的院子都搬回来让你们享受!如今事发了,你们倒是一推四五六,装作跟自己无关了?”

“呸!想得美!当初用钱的时候你们一个没落下,如今去受苦也一个别想跑——”

胡妈妈冷笑道。

胡家人都变了脸色。

好一会子,胡家大儿子才是试探着道:“娘,难道你真忍心看着你几个孙子,也跟着咱们去庄子上吃苦吗?你就想想法子吧?”

“要么你去求求三太太?或者求求四爷去!”

胡妈妈啐了大儿子一口:“滚滚滚,没心眼的东西,三太太发了话,求四爷有什么用?”

一旁的大儿媳妇听这话好像有别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求哪位主子有用?好歹也去求一求,说不定主子开恩,能留下我们呢。”

胡妈妈看着哭闹的几个孙子,到底不忍心。

想了想:“你们想法子去找大奶奶房里的百灵,就说我有几句要紧话,要告诉大奶奶。”

“大奶奶?”大儿子一愣,“娘,你莫非糊涂了不成?我们是三房的人,出了事情,找大房有什么用……大房?娘,你,你跟大房——”

胡家大儿子脸色发白,他似乎明白为什么三太太那么慈和的一个人,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气了。

可如今,到底不想去庄子的念头占了上风。

胡家大儿子咬咬牙,吩咐自己的媳妇:“你娘家妹子不是在大奶奶院子里当差吗?你能不能让她给大奶奶房里的百灵姑娘带个话?”

大儿媳妇有些犹豫。

胡家大儿子一番软硬兼施,大儿媳妇终于答应了。

趁着天色刚擦黑,急忙回了趟娘家。

过了好半天,才神色匆匆的回来,只带回了一句话:“百灵姑娘说,趁着内院还没下锁,让娘摸黑到后院等着,自然有人接娘。”

胡家人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看到了一点希望。

胡妈妈也滋生出一点力气来,胡乱梳洗了一番,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偷偷摸摸的到了后院门口。

才刚到,就看到里头百灵探出头来,招手示意她进去。

跟在百灵后头,胡妈妈低着头,一路来到了大房胡氏住的三进小院,被带到了一间偏房,让她在里头等着,不要出声。

小院正房灯火通明,里头传来大爷傅知简和胡氏的说笑声。

直到说笑声渐消,正房的灯火都熄灭了。

胡妈妈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偏房,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煎熬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都靠在墙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才一下子惊醒,就看到一个黑影,举着一盏灯站在了门口。

大晚上的,胡妈妈差点没尖叫出声。

直到黑影开口说话:“百灵说你让人带话,有要紧的话要告诉我?”

正是大奶奶胡氏的声音。

34

胡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奶奶。”

“什么话,快说吧。”胡氏十分不耐烦。

为了胡妈妈这所谓的要紧话,她晚上都把傅知简推到姨娘屋里去了。

若是胡妈妈这话一点都不要紧,看她不扒了胡妈妈的皮!

胡妈妈小心翼翼的往胡氏身边蹭了蹭,先是苦苦哀求:“大奶奶,你发发慈悲善心,救救我们一家子老小吧?我们一家子都要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庄子上日子苦寒难熬,我们这一大家子如何受得了?还请大奶奶拉扯我们一把!我们定当不忘记大奶奶的恩情,以后给大奶奶做牛做马报答。”

胡氏哪里耐烦听这些个:“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胡妈妈见胡氏的脸色难看,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要是没说出让胡氏满意的话,就别想指望胡氏帮忙了。

咬咬牙,凑到了胡氏耳边:“大奶奶,我这次被赶出侯府,全家发配到庄子上去,就是因为我发现了四奶奶的秘密——”

胡氏终于有了点兴趣:“什么秘密?”

胡妈妈舔舔嘴唇,附在胡氏耳边嘀嘀咕咕了半晌。

胡氏的脸色随着胡妈妈说的话,不停变换着。

最终冷呵出声:“我就说她柔奸成性,内里藏奸呢!感情之前在老太太,太太她们面前各种推辞都是装的!这是想以退为进呢!”

“好好好,好你个路氏!出身不高,胆子倒是不小,才刚嫁进侯府,居然就图谋这许多!”

不过很快胡氏又清醒过来:“你确定吗?按照你先说的,路氏都防着你了,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

胡妈妈后背冒了一层白毛汗,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回答道:“这些都是我偷听到的!四奶奶可小心呢,身边的事情一贯不许侯府伺候的人靠近,最信任的就是她那个陪嫁丫头。”

“她跟她陪嫁丫头说私房话,刚好被我听到了!不然又怎么会急匆匆的将我赶出侯府呢?就是怕我把她的野心给宣扬出去——”

说着说着,胡妈妈自己都把自己给说信了。

胡氏一听,也有道理。

不然路蓁蓁嫁进来一个多月,要收拾胡妈妈早就收拾了,不用等这么久,突然发作。

感情是被偷听了私房话,恼羞成怒。

虽然还有一些疑点,可胡氏不想继续追问了。

有了胡妈妈这番话,她以后要多防着路蓁蓁,以防她真的图谋成功了!

既然问到了要紧的话,胡氏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扭身就要回房间去。

却被胡妈妈给拦住了:“大奶奶,我们一家子的事情——”

胡氏满不在乎的道:“你急什么?如今你再怎么明面上还是三房的人,又刚被三太太发配到庄子上去。”

“我若这个时候出面拦着,岂不是坐实了你跟我之间有联系的事实了?”

“你且安心在庄子上呆上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三太太气消了,我再想个法子,把你从庄子上调回来也就是了。”

得了这句准话,胡妈妈感激涕零,当场跪下给胡氏磕了头。

胡氏留下门口的百灵,自顾自回屋歇着去了。

百灵也叮嘱了胡妈妈两句,就呆在屋里不要乱跑,这个时候内外院都下钥了,还有护院巡逻。

肯定是出不去了。

让胡妈妈忍一忍,明早放她出来,让她出府去。

说完把门从外头一锁,去给胡氏复命去了。

回到里屋,胡氏也没了睡意,披着外衣,坐在灯下想着如何收拾路蓁蓁,让她老老实实的当个侯府四奶奶。

百灵走进来,拨了拨灯芯,实在没忍住问道:“大奶奶,难道你真的要把胡妈妈一家子到时候调回来侯府吗?先不说为她们得罪三房划不来!就胡婆子那人,为了一点小私心就背主的白眼狼,咱们可不能要!这些年胡婆子顶着照看四爷的名头,捞了不少油水了,一家子都是她养着呢。”

“这些好处都不满足,跟了奶奶您,万一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胡氏冷笑一声:“这样背主的奴才,就是打死都不为过!你奶奶我又不傻,会为了一个奴才得罪三房?不过是嘴上糊弄她两句,免得她狗急跳墙闹出来,大家面上不好看罢了。”

“等明儿个天亮,你看着她出去后,直接往庄子上一拖,就是闹翻天也没人理了。”

百灵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这点小事还用奶奶您吩咐?明天一早,我就让人直接送她回家,看着她被带走再回来禀告奶奶。”

见胡氏走了困的模样,百灵又给胡氏去倒了一碗炉子上热着的安神汤,服侍她喝。

胡氏喝完安神汤,没忍住嘀咕道:“那路氏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手腕不够,也没底气!胡婆子在他们院子里那般做耗,她居然忍到了今天。还让胡婆子偷听到了私房话,可见再聪明也有限的很。”

一面又有点恨铁不成钢:“要依着我的脾气,收了权利当天就让胡婆子回家养老,怎么还会留她在院子里添堵?”

百灵附和两句:“四奶奶那样的出身,胡婆子又伺候了四爷那么些年,她哪里有大奶奶这样的底气?只能把胡婆子供起来,就已经不错了!换做那胆子小的,说不定连院子都还是胡婆子管呢——”

胡氏自觉找到了路蓁蓁的弱点,心里隐秘的高傲了一把,路蓁蓁也不过如此嘛。

还不忘记继续吐槽道:“所以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还是门当户对的好,不然那些小门户的姑娘嫁进来,连这些管事妈妈们都压不住。”

说着还有几分自得。

百灵也道:“可不是!咱们侯府也亏得有大奶奶您镇着,不然这府里早就翻天了!二奶奶不爱俗物,三奶奶毛毛躁躁的,四奶奶小门小户没底气,这个家还得大奶奶您来管。”

这话说到胡氏心坎里了:“你说的对!之前我管着家,没出过什么纰漏,大家都觉得管家寻常不费事呢!实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也让她们见识见识咱们侯府那些管家娘子的厉害,多出几次丑,被那些管事娘子辖制辖制,就知道难处了!”

“到时候,我要她们来求着我回去管家!”

想明白这一点,胡氏神清气爽,安神汤的效果也上来了,爬上床,很快就陷入了梦中。

第二日一早,胡氏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就看到大爷傅知简满面春风的从姨娘屋里出来。

35

本来上好的心情,立刻变得不好起来。

酸溜溜的来了一句:“看来昨晚还是李姨娘伺候爷伺候得好,大爷今天看上去气色都不比往日——”

傅知简知道胡氏素来爱吃醋,也就一笑置之。

胡氏也知道分寸,不敢多说。

因着之前说胡氏身子不好,要调养,加上胡氏心里不痛快,索性报了病。

老太太白氏那边也就免了胡氏这几天的请安,让她安心休养几天了再去。

夫妻俩难得能一起吃个早饭。

傅知简也不是对后宅一无所知,知道最近几日,自家夫人跟四弟妹有些不愉快。

趁着这个时间,顺嘴也就问了一句。

胡氏摆摆手,示意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都下去,留了百灵守在门口。

这才亲自给傅知简布了菜,冷笑道:“咱们这位四弟妹可不得了,小门户出生的姑娘,一嫁过来,才几日功夫,不仅就得了老祖宗的青眼,就连老侯爷都亲口夸他是傅家好孙媳!我们这些老梆子孙媳妇可比不得!”

傅知简听胡氏这话酸溜溜得不像样,忍不住皱眉:“你是大嫂,何苦跟弟妹们一般见识?”

胡氏顿时不愉的把筷子往桌上一顿:“是我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吗?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四奶奶,我也拿她当亲妹子,自然事事都替她考虑周全,做个好大嫂。”

“可她拿我大嫂了吗?从敬茶那天起,就处处出风头,处处要压我们这些做嫂子的一头。”

“我嫁进来侯府,管家理事,为侯府生儿育女,就这样,老侯爷也没夸过我一句。”

“可老四媳妇倒好,不过是回娘家,跟她那破落户娘家断绝了关系,回来就跟老四两个在老侯爷和老祖宗面前吹得天花乱坠,哄得老侯爷和老祖宗那么些好东西都单给了老四家的。”

“你怎么不说,是老四一家,没将你这个大哥和我这个大嫂先放在眼里?他们两口子,一个在前头哄着老侯爷,一个在后头哄着老祖宗。”

“不然老祖宗好端端的,怎么要她们来分我管家的权?弄不好,就是在替老四一家铺路呢!”

“你是一心当好大哥呢,就不知道你那些好弟弟,是不是嘴上喊哥哥,腰间摸家伙呢!”

胡氏越说越生气。

傅知简也恼了,手里的筷子一丢:“注意你的身份,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老太太纵然是有些偏心老四,那也是因为老四年龄最小,婚事坎坷的缘故。”

“再说了,老祖宗是那糊涂的人吗?她这是在敲打你呢!你不如仔细想想,最近做了什么,惹了老太太不高兴了才是正理!”

说完,甩了袖子,又去李姨娘屋里去了。

气得胡氏几乎没吐血,强忍着怒气和泪意,吩咐人进来把桌子收拾了,躲在屋里哭了半日。

出来眼睛都是红肿的,还怕人看到了失了体面,又让下头人煮了鸡蛋来滚了滚,方才觉得好了些。

只说傅知简,虽然当面呵斥了胡氏,可胡氏的话在他心里也留了印迹。

他在兄弟里年纪居长,之前弟弟们还没长成,他最得祖父信重。

后来弟弟们都长成了,他因着身份原因,要求老成稳重,跟祖父倒不如往日亲近,反倒几个弟弟跟祖父关系看着更亲密些。

尤其是老四,虽然年纪最小,可四兄弟里,唯独他被祖父夸过,说是最像他年轻时候!

这些年,祖父对老四尤其看重,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傅知简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侯府这爵位肯定是他袭了。

只是,到底还是被胡氏的话影响了。

在李姨娘屋子里,胡乱的用过了早膳。

李姨娘本还想趁机缠着傅知简,趁机好怀个孩子。

却被心绪乱了的傅知简一把推开,直接奔前院而去。

走到半路,迎面刚好看到傅知易的身影。

心思一动,略微站住脚,等了等傅知易。

兄弟俩寒暄着往前头走。

傅知易一看就知道傅知简这是有话要跟他说,示意身边的人都退远一点。

兄弟俩慢吞吞的走着,等了好半天,傅知简才开口:“老四啊,哥哥往日待你不薄吧?”

傅知易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道:“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兄弟之间不用试探。”

傅知简讪讪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既然这样,那大哥就直接问了。”

“最近,祖父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感觉老爷子好像在敲打我。”傅知简苦笑道。

“要不你帮哥哥分析分析,哥哥最近哪里碍着他老人家眼了?”

傅知易装傻:“大哥,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没看出来祖父在敲打你啊?不跟平日还一样吗?”

傅知简急了:“怎么没敲打?老爷子这几日天天给我念叨什么兄友弟恭,说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这样的家族,从外头是杀不死的!就担心自己人残杀起来,根子从里头坏了!这不是敲打是什么?”

“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让老爷子这么敲打我。你说我冤不冤枉啊?”

傅知简满口抱怨。

傅知易盯着傅知简半日才慢吞吞的问了一句:“大哥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傅知简尴尬的一笑:“嗨,你要是说是后院你大嫂和弟妹那点子小事,那算什么?怎么能动摇我们兄弟的情分呢?”

“你嫂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天天就怀疑你跟弟妹是要图谋老爷子和老祖宗的那点私产。我就说她了,我说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四弟妹我不知道,四弟你就不是那样的人!让她少听外人胡说八道,坏了我们兄弟的情分——”

傅知易打断了傅知简的话:“大哥既然知道,还来试探弟弟做什么?”

“是不是需要弟弟发誓,绝对没有觊觎侯府爵位和家产之心,大哥才能相信?”

傅知简忙摆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老四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的。”

傅知易正色道:“既然大哥今天说出口了,我正好也重申一遍,我们夫妻俩绝对没有觊觎侯府爵位和管家权的心思。”

36

“先不说本朝法度严明,大伯父已经是侯府世子,将来是铁板钉钉的侯爷。等大伯父成为侯爷,自然会上折子请封世子!大伯父有亲子,怎么会立隔房侄子为世子?大哥你说是不是?”

傅知简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所以我从未猜疑老四你。”

“至于侯府家产,按照本朝法度,嫡长子继承七成,其余三成,嫡出子和庶出子继承。本朝律法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况祖父亦不是昏聩之人,只怕家产分配早就有了计较。”

“这些年来,三房未曾对此有过异议,大哥为何只听大嫂几句枕头风,就来试探弟弟?”

“大哥是不相信祖父呢?还是不相信我这个做弟弟的?”

“难道在大哥心目中,祖父是那种为了个人私心,就无视朝廷律法,随心所欲指定继承人的人?还是弟弟就是那种为了私利,视朝廷律法如无物,不讲兄弟情分的人?”

一席话反问的傅知简脸红了又白,臊得不行。

连声赔不是:“老四!是大哥错了!大哥嘴瓢了!大哥给你赔不是!你这话让大哥真是无地自容了!”

“你别生气,我也是天天被你嫂子念叨的想差了!”

“老四你放心,今儿个是大哥不对,大哥不会白让你受委屈的!还有四弟妹那里,你也替我跟四弟妹道歉,你嫂子听人挑唆,猜忌四弟妹着实是大错特错!我回去自然会跟你嫂子好好说道说道,改日再当面致歉。”

好说歹说,又下了血本,吐口许了傅知易好几样好东西。

傅知易这才松口,又似是而非的提点了傅知简几句。

傅知简松了一大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匆匆回内院去了。

一路越想越生气,都是胡氏疑神疑鬼胡言乱语,害得伤了兄弟情分不说,他还损失好几样好东西。

吐血啊!

那可都是他私下花了好多功夫才弄到手的,前些日子才在几个兄弟面前过目,显摆了一下。

结果可好,全没了!

老四那个禽兽!

不过想起傅知易的提醒,傅知简的神色阴沉下来。

老四说的没错,他一个堂弟,对自己没什么威胁,顶多就是将来分家的时候,老太太的私房多分点给他罢了。

那点子钱财东西他还不看在眼里。

对他威胁最大的是老三!

如今他虽然是嫡长子,可他跟胡氏只有一个女儿,虽然有三个姨娘,也只得了一个姑娘。

成亲多年,膝下无子,这才是硬伤。

老三虽然是庶子,可他名下已经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了。

若是,若是将来祖父百年后,自己膝下还没有儿子,世子之位能不能落到自己头上,还真说不好。

就算落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只怕也要过继老三的儿子过来继承爵位。

自己辛劳一辈子,最后便宜了老三一家子?

做梦!

傅知简越想越是心惊肉跳,之前他还不觉得,对老三多有轻视,反而对老二和老四多有提防。

要不是老四提醒,自己只怕还傻乎乎的拿老三当最亲的弟弟呢!

不行,得生儿子!生好几个儿子!

傅知简在心底恶狠狠的发誓。

回到后院。

直奔正房而去,守在厢房的几个姨娘看着傅知简目不斜视的进了正房,都撇撇嘴,甩了甩帕子,回屋去了。

胡氏还在伤心呢,几个丫头正轮番劝她。

见傅知简阴沉着脸进来,都唬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行礼问安不迭。

傅知简挥手,示意几个丫头都出去。

等人前脚走出去,后脚傅知简就挥掉了胡氏端上来的茶盏。

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胡氏吓得浑身一哆嗦:“大爷,这是怎么了?”

傅知简指着胡氏:“你还问我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了?四弟妹刚嫁进来,怎么得罪你了,你天天咬着人家不放?”

胡氏眼皮子一翻,“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维护四弟妹做什么?莫非你也被她——”

“你给我闭嘴吧!敌我不分,胡乱得罪人!大房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傅知简一拍桌子。

胡氏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傅知简到底是老侯爷教导出来的,方才是气冲上了头,冲着胡氏发了火。

那阵邪火发出来后,冷静了下来。

示意胡氏坐下:“你坐下,我慢慢说与你听——”

正房里这么大动静,厢房那边自然听到了。

几个姨娘走出来想探个究竟,在对上胡氏几个大丫头的视线后,纷纷讪讪一笑,又回屋里窝着去了。

百灵几个大丫头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是担忧。

好在里头只开始有动静,后来就安静了下来。

几个丫头也暂时放下心来,只守在院子里,不远不近的,不让人靠近听到屋里说了什么。

过了好久,里头传来胡氏的声音,让丫头进去把地上的茶盏碎片收拾了。

百灵忙让小丫头进去收拾,她们也进去了。

发现傅知简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胡氏眼圈还有一点红,不过神色看着也挺平静的。

大家先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主子们和气,她们下人才有好日子过。

傅知简见也就顺势起身,“我到前头去寻几样好东西给老四,算是赔礼!你也在家找几样好东西给四弟妹那边送去。”

胡氏虽然还有些不太痛快,但是傅知简开口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大爷你放心,我一会就挑了东西,亲自给四弟妹送过去,再给她陪个不是。”

傅知简这才满意的点头:“晚上让厨房做几样下酒菜,我早点回来,陪大奶奶喝两杯,让大奶奶受累了。”

这就晚上要来胡氏这边歇息的意思了。

不仅胡氏脸上露出喜色,就是百灵画眉几个大丫头,也是又惊又喜。

胡氏脸上飞红,啐了傅知简一口,甩帘子进里屋去了。

傅知简也不忙着走,又叮嘱了百灵几个大丫头两句:“你们都是大奶奶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奶奶一向信重你们。你们也得对得起大奶奶的信任才是!若是让我发现有那在大奶奶耳边挑拨是非作耗的,全家都发卖到山里挖煤去!”

37

百灵,画眉四个大丫头,吓得脸色惨白,只低头应诺,不敢多说一个字。

等傅知简走了,四个大丫头才松了一口气,进里头屋里去寻胡氏。

胡氏在里面自然也听到了傅知简的话,知道这是警告她的丫头,也是警告她。

先前夫妻俩在屋里说了半日话,是傅知简分析目前府里的形势给她听。

胡氏也不傻,先前只不过是钻了牛角尖。

被傅知简提醒后,也立刻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更是才明白大太太那日说的话,还有老太太将她的管家权分出去的原因。

一是敲打她,二还真是为她着想,希望她能尽快怀个哥儿,那才是真正稳妥了。

如今最主要的是怀孕,别的都放在后头。

只要有个哥儿,这侯府就铁板钉钉是她们夫妻的了。

路蓁蓁就算再得长辈欢心,到时候也不过多分几件老太太的私房罢了。

胡氏豁然开朗,只是觉得做长嫂给弟妹赔礼道歉,实在有些拉不下脸来。

可傅知简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她再能干厉害,也不能违逆傅知简。

只得开箱,挑选了几样补品,料子,想了想,咬咬牙,又从嫁妆里找出一对汝窑的玉壶春瓶出来。

收拾好了,让几个丫头捧着,浩浩荡荡往听涛居而来。

路蓁蓁这边,一直派人盯着胡妈妈。

自然知道胡妈妈见过大房的人,还在大房里过了一夜,早上才偷偷摸摸送出去。

一到家,就被早就等着的管事,一车将一家子大小,给拖到城外庄子上去了。

不知道胡妈妈跟胡氏说了什么,路蓁蓁这心一直提防着胡氏。

没曾想,下午胡氏居然亲自登门了,还带着礼物。

这是什么路数?

路蓁蓁还没见过。

有些懵逼的将胡氏给迎进了门,分宾主坐下,又让丫头倒上了茶。

胡氏这个人,不管心里是不是情愿的,可既然已经来道歉赔不是了,那自然是事事周到的。

当着众人的面,就给路蓁蓁行了个蹲礼,口里就称自己前几日听了胡妈妈的挑唆,昏了头了,做出那些小鸡肚肠的事情来。

如今想明白了,实在是自己错了!特意上门来赔罪,请路蓁蓁原谅则个。

路蓁蓁没想到胡氏这么放得下身段,说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

忙不迭的扶着胡氏起身,也笑意盈盈的,满口不敢当。

两人手握着手,一时亲亲热热,堪比亲姐妹。

客套话说了半天,胡氏就让将赔礼端上来。

一一摆放在桌上。

路蓁蓁哪里肯收,两人一番你推我让,来来回回十数次。

最终还是路蓁蓁败北,这方面的经验她委实没有胡氏丰富。

胡氏胜利的将赔礼留下,然后浩浩荡荡的又走了。

临走还不忘记在院子门口邀请路蓁蓁:“四弟妹,如今这府里,也就你我二人得闲,若是你有空,常到我屋里坐坐去,咱们也说说话,免得一个人闷在屋里也无聊。”

“你若想去,就打发个丫头提前说一声,我那边有个从娘家带过来的厨子,做一手好点心,你一定得尝尝。”

路蓁蓁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假笑,“那改天一定去嫂子那边去尝尝。”

两人又是一番亲亲热热,才终于将胡氏给送走了。

等胡氏一走,回到屋里,路蓁蓁往榻上一瘫,开始琢磨起胡氏的来意来。

之前看到自己横眉毛竖眼睛的,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别不是有诈吧?

看着桌上那一堆赔礼,路蓁蓁可不敢收,决定放在那里等傅知易回来,请教请教他才好。

这一下午,路蓁蓁都抓心挠肺的,坐卧不安。

不时派人到前头路口张望,看傅知易回来没?

几个丫头见路蓁蓁这般着急,海棠出主意:“四奶奶若是有急事,不若叫二门上的小子去前头看看,让四爷早点回来?”

路蓁蓁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哪有为一点小事,就去打扰大老板的道理?

只是不能这么告诉几个丫头,只得哄她们:“四爷在前头肯定有正经事忙,家里这点小事,哪里值得去把他叫回来?我着急一会不要紧,不能耽误了四爷的正事。”

一席话,说得几个丫头心里暗暗叹服。

四奶奶真是一颗心都在四爷身上,是半点都不让四爷为难。

等傅知易晚上回来,刚进院子,碰到的丫头婆子,都一脸您终于回来的表情。

茉莉先看到了傅知易,忙迎上来:“四爷你可算回来了!四奶奶等了你半日了。”

路蓁蓁等自己?

傅知易疑惑的走进屋,路蓁蓁就飞扑了过来:“四爷,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快,快跟我进来——”

说着就伸手去拉傅知易的手。

傅知易一个不防,就被路蓁蓁牵住了手腕,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温软滑腻,软玉生香,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嘴上不悦:“大白天的,当着下人的面,成何体统?”

腿却很诚实的,跟着路蓁蓁往里屋走。

路蓁蓁知道傅知易是个傲娇别扭的性子,随口敷衍道:“好好好,下次晚上,晚上就成体统了。”

她没有回头,自然没看看到傅知易的耳尖一下子就红透了。

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轻浮——”

这两个字蓁蓁已经耳朵听出茧来了,只要她稍微说两句拉近两人关系的话,或者靠近一点,拉个手,拍个肩,搭个背啥的,傅知易就要说上一遍。

完全都不过心了,只附和道:“对对对,我轻浮!我只对四爷你轻浮!”

说完这话,两人已进屋了,路蓁蓁松开握着傅知易的手,指了指桌上:“看看这些东西。”

温软滑腻的触感瞬间消失,傅知易只觉得手里一空,心似乎都跟着空了些许。

不着痕迹的低头看了看那只方才被路蓁蓁牵着的手,无意识的搓了两下,似乎还在回味惦念方才那点温软。

看着路蓁蓁背影的眼神,瞬间晦暗又深沉。

不过路蓁蓁的那句话,让他的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淡薄,看着桌上那一堆东西,挑了挑眉毛:“谁送的?大嫂?”

路蓁蓁瞪大了眼珠子:“你怎么知道是大嫂?”

这句话问完,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你跟大嫂那边说什么了吗?”

傅知易嗯了一声,只低头看着那堆东西里,最珍贵的汝窑的玉壶春瓶,心里勉强点了点头,算大房那边有诚意,这种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38

见傅知易只顾着看那对玉壶春瓶,路蓁蓁松了一口气:“我心里还嘀咕,怕大嫂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呢!”

拍拍胸口,也不早说,她一下午都在阴谋论。

把脑海里上辈子看的所有的宫斗宅小说里都回忆了一遍,认真努力学习,逐本分析。

猜测胡氏这是用得哪一招?

是什么套路?

她该如何防范呢!

结果,就这?

一堆东西里,傅知易也就看得上那一对玉壶春瓶,不过这种东西,他也不缺。

只看了两眼,就顺势坐到旁边,轻描淡写的抛下一个惊天巨雷来:“昨日大哥来试探我,问我们夫妻是不是对爵位有什么想法。”

路蓁蓁无语之极,没想到大房尽出癫公癫婆。

有没有脑子啊,傅知简那是嫡长房嫡长孙好吗?朝廷礼法都占全了爵位继承人。

怀疑三爷傅知明都好过怀疑傅知易啊?

“我也是这么跟大哥说的。”傅知易的话让路蓁蓁才发现,她竟然吐槽出声了。

傅知易居然没说她,还附和她?

路蓁蓁来了精神:“可不是!就算大房人出事继承不了爵位,那也该轮到二房,怎么轮不着我们三房啊?大哥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

感情胡氏是觉得自己对她未来的侯府夫人有威胁,所以才这样百般针对?

胡氏这个思路是没错,她的未来,是没当上侯府夫人。

可方向错了啊?

最后继承侯府的可是三爷傅知明啊!

傅知易听着路蓁蓁嘴不容情的吐槽大哥脑子进水和被门夹了,不仅不恼,反而觉得十分贴切。

他也有此同感。

要说整个侯府,对傅知简最没有威胁的,就是二房和他了。

偏生傅知简还听了胡氏几句枕头风,就跑来试探了。

真是不知所谓!

当然这些话,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此刻听着路蓁蓁一张小嘴得啵得啵的鄙视傅知简夫妻,傅知易不由得油生知己之感。

默默的坐在一旁,不时的点头,间或还将茶盏推给路蓁蓁润喉,让她吐槽得更欢快一些。

路蓁蓁吐槽了一通后,神清气爽。

对傅知易的感觉,更亲近了一点。

毕竟一起偷偷摸摸背后蛐蛐人,很能拉近感情嘛。

心里对傅知易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上司能处!

不仅事少,钱多。

还能在我方人员被集火的时候,能吸引火力,帮你解围。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能跟你一起蛐蛐人,提供情绪价值。

她上辈子做社畜,敲电子木鱼积的德,恐怕都应验在傅知易身上了。

这份工薪资高,工作轻松得有点心虚,得表现表现。

她决定,恩,明天去三太太兰氏面前好好尽尽孝心去。

这几日三太太兰氏因为管家,多在前头抱厦,她为了避嫌,也很少前去。

明天得去!

下定了决心的路蓁蓁打算明天一早给兰氏一个惊喜。

可没想到,先迎来了一个惊雷!

这不,她刚表示今天要好好跟着兰氏学习,要亲自伺奉兰氏一天,端茶倒水,逗得兰氏乐不可支,拿帕子捂着嘴笑。

一旁的金氏和秦氏,还有几个管家媳妇子也都凑趣,夸婆媳俩好得跟亲母女一样。

兰氏的陪房张显家的,步履匆匆赶来,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虽然极力掩饰,可也看得出来她心神不平静。

张显家的,给金氏几人见了礼,就附到兰氏耳边,低声快速的说了几句什么。

兰氏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

金氏和秦氏知道只怕是三房出事了,互相看了一眼。

金氏开口:“三弟妹,若是家里有事,你就先回去吧!剩下的这些,我跟你二嫂看着办完就是了。”

兰氏翕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面无表情的起身:“那就劳烦两位嫂子了,我先回去一趟。”

说完带着张显家的就要赶回三房院子里。

路蓁蓁心里咯噔一下,三房出事了?她不能置身事外的,只是兰氏没有叫上她,她也不知道是跟上还是不跟啊?

正纠结中,抱厦外头又进来一个管事媳妇,一脸苦相。

迎头碰到兰氏,如获救星,“三太太,三老爷要去帐房支八百两银子,说是看中了一个好生养的姑娘,合过八字,也请道士算过方位吉时了,要拿银子去做聘礼,把那姑娘纳进府里来。”

“您也知道的,这老侯爷早就有令,三老爷买妾的钱,帐房不给支出的。三老爷让奴婢前来找三太太您支取这一笔银子,立等着去买人呢!”

这话一出,整个抱厦,鸦雀无声。

兰氏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咬紧了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回去再说——”

那管事媳妇脖子一缩,还不忘记补一句:“三老爷等着三太太您拿银子呢——”

张显家的瞪了她一眼:“不开眼的东西,没听三太太说回去再说吗?”

那管事媳妇这才低头闭口不说话了。

兰氏在前头急匆匆带人走了。

抱厦的气氛才又轻松起来。

金氏和秦氏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三老爷也太不像样子了,咱们府里就他纳妾纳得最多了,还不知足?”

“前两年还拿那邱姨娘当宝,这就又丢到脑后了?”

“可怜三弟妹了,真是糟心啊——”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吐槽完,抬头对上路蓁蓁亮晶晶的求知大眼睛,顿时不自在起来。

唉,都怪这三老爷为老不尊,害得她们一时忘记了这屋里还有三房的儿媳妇在呢。

两个做嫂子的吐槽小叔子不靠谱,被人儿媳妇听到,多尴尬啊。

不管金氏和秦氏尴尬不尴尬,反正路蓁蓁是不尴尬的。

之前只听海棠简单说过两句,说公爹傅鹤吟不仅有三个姨娘,还有四五个通房丫头呢。

最宠爱的那个叫邱姨娘,她在兰氏院子里远远见过一次,是个丰满妖娆的美人儿。

兰氏自从有了傅知易后,一颗心都扑在傅知易身上,又嫌这些姨娘和通房丫头闹腾。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姨娘和通房丫头都给安排到了前头院子里。

平日里也不要她们前来伺候,所以路蓁蓁还真没机会见到。

此刻路蓁蓁心里,三老爷的形象瞬间破灭了。

敬茶那日见过,看着倒是个斯文人。

没想到居然是个老色批!

39

要那邱姨娘也才比他儿子傅知易大不了几岁,这就又要纳个小妾进门?

还要兰氏掏钱?

忒不要脸了!

这要是换作她,想用她的钱纳妾?先把你作案工具给卸了!

还好傅知易是个天阉,她不用受这种气!

真是替兰氏心寒。

有心想多问两句,可金氏和秦氏多圆滑世故的人,方才说漏嘴已经很失礼了,此刻是断断不会再失言的。

两人不约而同,各自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

路蓁蓁无法,又担心兰氏,只能带着丫头婆子往兰氏院子里来。

没曾想,就只耽搁了这么一小会,等她们到兰氏院子里的时候,那管事的媳妇已经拿了银票走了。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兰氏的心腹,此刻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怒气。

张显家的正在廊下叮嘱丫头婆子,不许脸上挂着,出了门就的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看到路蓁蓁来了,忙挤出一点笑容迎了上来:“四奶奶来了——”

一边将人往里头让,一面小声的道:“四奶奶,一会子,您帮着开解开解太太,唉~”

路蓁蓁点点头。

进了正房,兰氏正坐在西边窗下,盯着几案上的一盆兰草发呆。

路蓁蓁跟她见礼,她才如梦中惊醒一般,忙示意路蓁蓁坐下。

又笑着让张显家的给倒茶,送点心上来。

这宛如没事人一样的状态,让路蓁蓁关切的话,尽数都咽回了肚子里。

兰氏丝毫不提三老爷要钱买妾之事,只问路蓁蓁这几日可好?又问昨日胡氏去她院子里,可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字字句句都是关切。

看着兰氏这样,路蓁蓁心里头难受。

她看出来,兰氏是不想撕开伤口让人看笑话,宁愿自己消化。

也不在人前示弱半分。

看兰氏强撑的难受,路蓁蓁配合着说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兰氏也不虚留,送路蓁蓁到门口。

路蓁蓁停顿了一下脚步,回身看着兰氏,认真的道:“太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记得,您还有我跟四爷呢!”

兰氏脸上的笑容一顿,沉默了一下,嘴角再次翘起,眼神里也多了一抹笑意和水汽,笑着拍了拍路蓁蓁的手:“我知道!有你们两个孝顺的孩子,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好了,回去吧!”

路蓁蓁这才拜别兰氏。

出了院子,路蓁蓁强压这的火,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吩咐海棠:“你不是平日里说跟府里各处关系都不错嘛?去打听打听,三老爷要买的这位八百两银子的妾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棠紧张的抿了抿唇:“四奶奶放心,我这就去。”

说着,就往外头去了。

茉莉和瑞香也不甘示弱:“四奶奶,我们家也有人在外头,就有跟着三太爷,我们也出去打听打听去?”

路蓁蓁点点头:“行,你们也去吧!若是打听到得用的消息,我重重有赏。”

茉莉和瑞香急急忙忙的也去寻人去了。

路蓁蓁回了听涛居,灌了一碗凉茶下去,也没将火气给平息了。

越想越生气。

既觉得悲哀,又替兰氏觉得不值。

一边又焦灼的等着海棠她们打听消息回来。

到了下半晌,三个丫头都回来了。

三个人都分别打探了不少得用的消息,综合下来。

就是三老爷不知道在外头受了谁的撺掇和蛊惑。

说他命中本来注定膝下儿女成群的,如今膝下只有傅知易一根独苗苗,那是因为他没选对合适的人。

说因为三老爷的八字特殊,跟一般女子生不出孩子来,必须要跟另外一个特殊八字的女子才能生儿育女,两年抱三。

三老爷开始本来是不信的,后来路上遇到了个游方道士,看到他就惊呼,说他命中本该有三子两女,只可惜没遇到命定女子,所以才只得了一个独子。

若不再找到命定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他这一脉就要绝后了,云云。

这等瞎话,居然唬得三老爷当了真,拉着那游方道士不放,让给指条明路。

那游方道士给三老爷算了一卦,让他哪一天,哪个时辰,去哪个地点,会见到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又说什么要给那姑娘家八百两银子,然后将姑娘家接到府里来,还要在西南方位,给单独安排一个院子,好生对待。

保管三老爷两年能抱仨。

三老爷半信半疑的真的按照那游方道士说的话,某天,某个时辰,去了某个地点,还真遇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姓罗,本是那巷子里有名的豆腐西施,如今才十七岁,刚过碧玉年华,和路蓁蓁同岁。

那罗家,靠着一个豆腐摊维持生计,本来艰难。

家中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去年刚成亲,姑嫂不和,经常争吵,罗家姑娘为了避开嫂子,天天就在街上抛头露面卖豆腐。

因罗家姑娘长得娇媚,有她出来卖豆腐,那豆腐生意比往日都好些。

这样的平头百姓家的姑娘,被侯府的老爷看中,要纳为爱妾,谁敢反对?

更何况三老爷还长得人模狗样的,虽然年纪大些,可他家世高贵,又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

罗家姑娘跟三老爷,还就跟那王八看绿豆一样,对上眼了。

罗家姑娘既然同意了,那就更好了。

又有八百两银子砸过去,罗家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据说那八百两银子还不是卖身银子,而是三老爷给的聘礼,要纳罗家姑娘为贵妾呢。

如今三老爷已经在他院子的西南角,给罗家姑娘单独布置了个小院子,又点了他的心腹家里人去照顾未来的罗姨娘。

只等三天后,算好的黄道吉日,一顶小轿将罗家姑娘接进府里来。

那罗家姑娘就是三房的罗姨娘了。

说完,别说路蓁蓁了,就是海棠她们几个丫头都露出不忿之色来。

三老爷这位了纳罗姨娘,行事桩桩都是在打三太太兰氏的脸。

这是完全不顾兰氏的脸面,往死里踩!

路蓁蓁是兰氏的亲儿媳妇,她们是路蓁蓁的下人,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罗姨娘进门了,以后若真生下三个儿子,有三老爷在,只怕这三房要变天了。

因此,对三老爷,还有没进门的罗姨娘,大家都充满了厌恶感。

正忿忿不平呢,傅知易沉着脸走了进来。

几个丫头顿时住了嘴,惊恐的看着傅知易。

傅知易摆摆手,她们才劫后余生的退了出来。

路蓁蓁看着傅知易跟往日一样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傅知易此刻的心情相当差。

估计他应该也知道了三老爷找兰氏拿钱买妾的事了。

“四爷也知道了?”

“你应该知道了吧?”

40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我知道了。”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路蓁蓁忍不住,抢先道:“我先说。”

把今日在抱厦听到的看到的,还有去兰氏院子看到的,她跟兰氏说的话,以及海棠她们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都说给了傅知易听。

傅知易听完后,神色略微和缓了些:“这几日,你多陪陪太太。”

路蓁蓁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四爷请放心!即使你不交代,我这几日也要天天陪着太太的。”

傅知易的神色更柔和了些。

路蓁蓁看他神色此刻还好,忍不住问:“四爷,难道真的就这么看着三老爷把那个罗姨娘给纳进门来,给太太添堵吗?”

“而且,四爷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游方道士是从哪里来的?他说的那番话,别人听了估计只觉得三老爷是糊涂了,被人哄骗了还不知道。”

“可你和我应该清楚,三老爷到底是被什么打动的?这难道不可疑吗?”

这里头最可疑的就是那个游方道士,他是真的有本事,还是知道了什么?

按照路蓁蓁嫁进侯府一个多月观察,除了兰氏,三老爷,傅知易本人,自己,还有老侯爷和老太太知道傅知易是天阉外,这侯府里连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都不知道。

所以,这游方道士是从哪里得知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还有到底是谁怂恿和蛊惑的三老爷?

这罗家女,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商贩家的姑娘吗?

别怪路蓁蓁多想,脑子里都是阴谋论,实在是太凑巧了不是?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凑巧,多的,不过是人精心安排!

傅知易看着路蓁蓁的眼神一下子亮得可怕!

里头有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滚,有什么似乎要涌动出来,炙热,粘稠……

路蓁蓁刚好低头去倒茶水,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觉得那一瞬间,后背有点发凉。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估计是想到这罗姨娘一事是背后有人算计,自己害怕发凉吧!

还好傅知易很快就收敛住了眼底的情绪,只不过那一点赞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你说的没错,我也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不然为何这么凑巧?”

傅知易的声音冷飕飕的。

路蓁蓁搓搓自己的胳膊:“那四爷你打算怎么办?”

傅知易冷笑:“拿着太太的银子,还想清清白白进府来当贵妾?罗家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

只这一句话,路蓁蓁就知道,傅知易要出手了。

那她就不担心了。

要知道傅知易在书中,那可是超级大反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行事狠辣无情不说,还从来不留下后患和把柄的。

就算傅知易这个大反派如今还年轻,手段还不如后期,不过对付罗家足够了。

当下松了一口气,放松的靠在了桌子上:“那我就放心了!家里四爷不用担心,我天天去陪着太太,尽量哄她开心。”

傅知易心思一动,没忍住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那当然!这世上,只要四爷想办,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路蓁蓁斩钉截铁的道。

傅知易那一瞬间,从心口到尾椎骨,一股说不出的酥麻和兴奋感交织,让他整个人的呼吸一下子都急促了起来。

喉结滚动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不过在路蓁蓁看过来之前,就收敛住了,只是嘴角的弧度还没有压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和了许多。

本来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傅知易就已经够帅了,此刻整个人温和下来后,更是如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壁。

让路蓁蓁一时都看呆了!

这么帅的男人!我的!

虽然是名义上的,可也够了!能够每天近距离欣赏如此美貌,真的足够了!

只可惜不能发个朋友圈,不然得羡慕死一大批人。

路蓁蓁心里嘀咕着。

傅知易被路蓁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若是之前,早就恼羞不已了。

此刻,他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还不着痕迹的略微偏了偏身子,露出了大半个侧面。

他记得大满曾经说过,说京城那些官家小姐们私下讨论,说他左边侧面最迷人。

若是别人,他是不给看的。

可路蓁蓁是自己的妻子,又如此的相信他,还一点私心都没有的,真的事事为他打算,毫无隐瞒。

那就让路蓁蓁多看两眼也,也无碍的!

两人一个默默的看,一个默默的被看。

直到天色微黑,丁香在外头问道:“四爷,四奶奶,天色不早了,是不是摆饭了?”

两人才回过神来。

路蓁蓁脸上飞红,唉,看美人看入迷了,罪过罪过!

还好美人老板估计自己也想事情出神了,没发现,万幸万幸!

最大的收获是,美人老板的左边侧面更有气质,下颌线更明显,鼻子显得更挺拔,哎呀,这个侧面杀,一般人真顶不住啊——

忍不住在心中回味,琢磨着得抽空将这一幕偷偷画下来,没事的时候常拿出来看看的好。

傅知易见路蓁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唇角微翘,眼神里带着一点笑意,声音难得的温和了些:“摆饭吧——”

两人用了饭,傅知易就留下一句前头还有事,让路蓁蓁不用等他,径直走了。

路蓁蓁知道傅知易恐怕要去找人对付罗家和三老爷,也不多问,挥舞着帕子,送傅知易出了房门。

回屋就让丫头们摆上纸笔来,她要把傅知易方才那盛世美颜给画下来私藏。

只可惜路蓁蓁不会用毛笔画画,握着毛笔如握千斤顶。

只得让丁香去寻了几根炭条来。

亏得她上辈子跟着小视频和一些博主学过画画,还曾经暑假跑到街上,给人画素描头像挣过钱。

刷刷几下,傅知易的侧脸轮廓就跃然在宣纸上。

一旁伺候的丁香和海棠忍不住惊叹出声:“四奶奶画的这是四爷?”

路蓁蓁点点头。

又继续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画上了五官。

不过半个时辰,傅知易的一张侧面画像就新鲜出炉了。

几个丫头围着这张画像,叽叽喳喳夸赞个不停。

夸得路蓁蓁心花怒放,当即松口,给她们一人画一张。

几个丫头先是一愣,立刻激动不已。

路蓁蓁表示今天不行了,等过两天,她一个一个慢慢画过来,保管把她们画得漂漂亮亮的。

丁香她们几个兴奋不已,都在一旁商量,被画那天,要穿什么衣服才好。

就连路蓁蓁奖赏她们打听消息的赏钱都不放在心上了。

赏钱时时有,可能有几个丫头有被主子画在画上的福分?

41

夜深,露重。

前后院都已经下钥了,若是以前,傅知易就在前头书房歇下了,免得还要惊动守夜的人。

不过今日,傅知易却习惯性的往内院走。

大满在后头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时候了,四奶奶估计早都歇息了。也不知道四爷您折腾个什么劲,以前又不是没在前头歇过——”

另外一个长随惊蛰前两年成的亲,听了这话,忍不住调侃大满:“你个没成亲的毛孩子懂什么?如今四爷和四奶奶正是新婚燕尔之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再说了,这晚上一个人睡和两个人睡的区别可大了,等你成亲就知道里头的滋味了——”

大满嘿嘿一笑,挠头,他可不着急。

爹娘说了,他是四爷的人,将来的亲事最好是能娶上四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这样也不妨碍两夫妻成亲后,都能继续在四爷和四奶奶身边伺候。

他已经相准了四奶奶身边的丁香了,是四奶奶的陪嫁丫头,虽然不是家生子,可他娘说了,先不说丁香是陪嫁丫头,得四奶奶看中。

就是丁香那身材,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将来生个五六个小子,那日子可就兴旺起来了。

如今他只心里想着,还不敢跟四爷和四奶奶开口。

打算等过些时日,跟丁香慢慢在熟悉些了,探个口风,如果丁香同意,就再去四奶奶面前求娶呢。

傅知易不知道,自家身边的心腹小厮已经打上了路蓁蓁陪嫁丫头的主意了。

听了惊蛰的话,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闭嘴。

惊蛰和大满两人相视一笑,不敢再说话了。

守夜的婆子听到了大满的声音,又听说是四爷回来了,忙不迭的开了小门,打着灯笼凑近一看,果然是自家四爷。

忙将人让了进来。

后院自然是不能允许惊蛰和大满晚上进去的,两人识相的告退了。

自然有婆子打着灯笼将傅知易送到了听涛居。

听涛居内静悄悄的,除了廊下两盏气死风灯还亮着,各处都已经熄灭了火烛,陷入了梦乡了。

听涛居看门的婆子,见傅知易回来,立刻通报了进去。

外间守夜的海棠,忙点上了灯,开了门。

傅知易进了里屋,见屋里静悄悄的,就知道路蓁蓁已经歇下了。

一时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海棠试探着问:“我去将四奶奶喊醒——”

傅知易摆摆手:“罢了,你们四奶奶都睡了,还吵醒她做什么?打水去偏房,我自己洗漱就行了。”

海棠忙应诺了一声,出门吩咐外头的小丫头,让院子里的婆子快点把热水打来。

又给傅知易倒了一碗茶。

傅知易接过茶却没喝,拿在手里,半日才问:“晚上四奶奶什么时候睡的?精神可还好?”

海棠虽然不明白傅知易为何这么问,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丫头,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四奶奶比昨日睡得晚一些,等四爷等到困得不行了,才被劝着去歇息了。”

傅知易的神色显而易见的温和了些。

海棠福至心灵:“睡之前,四奶奶还给四爷画了一幅画,大约是费了神,说是要等四爷回来再一起歇息的,终究是没撑住。”

画?

傅知易放下手里的茶碗:“画在哪里?”

海棠起身领着傅知易往旁边隔出来的小厅走,挨着窗户摆着一张大书案,旁边用博物架隔开。

此刻书案上正铺着一张宣纸,格外的醒目。

傅知易走进一看,画上画的不是自己是谁?

虽然笔法和技巧看起来陌生又有些生嫩,可却惟妙惟肖。

傅知易盯着那幅画,眼神如同黏在上面一般,挪不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样的!

小心翼翼的举起画卷,左右看了看,果然和自己往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越看越是心爱,当场就要卷起来,打算明日拿到自己前头的书房里去收藏起来。

海棠一看,四爷这要是拿走了,明早她怎么跟四奶奶交代?

急中生智:“四爷,四奶奶画完后,爱不释手,感叹了半日,还吩咐奴婢明日去请个好画匠裱起来,好放在屋里日日看着呢。”

傅知易卷画的手一顿,耳尖泛红:就这么喜欢?要挂在屋里日日都看吗?

若是路蓁蓁此刻在他面前,他肯定又要言不由衷的呵斥两句,说路蓁蓁轻浮了。

可此刻,只有他一人,他只觉得心口泛出一点甜来,脑子里也有些陶陶然。

清咳了一声,傅知易将画卷好,整理了一下表情,这才镇定自若的转过身来:“你们哪里知道哪里的画匠好?明日我带出去顺便裱一下就好了。”

海棠哪里敢违逆,只得答应了。

还好婆子们给力,洗漱的热水送到了。

海棠将傅知易的换洗衣服送到偏房,立刻就退了出来。

等傅知易洗漱完毕进了内室,她才让婆子们将洗漱间收拾了,跟着也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路蓁蓁接手听涛居后的第一条命令,晚上只要她和傅知易在内室,正房里头一律不用留人守夜伺候。

先前是傅知易没回来,海棠才在外间守夜,如今傅知易回来了,她当然要回自己的屋。

内室还留着一盏灯,灯光昏黄,越发显得室内静谧。

拔步床上,路蓁蓁闭眼安睡,帐子没有放下来,能看到她十分霸气的睡姿,四仰八叉,几乎霸占了整张床。

傅知易无奈的轻摇头。

委委屈屈的在床边侧着身子躺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沉睡中的路蓁蓁。

黑夜的掩饰,让傅知易的眼神第一次没有遮挡的注视着路蓁蓁。

眼底浓烈的,粘稠的欲望,几乎是喷薄而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密密实实的网,将路蓁蓁网在了正中央。

好半晌,他才近乎无声的低语:“路蓁蓁,你一定要好好的,一直这样!一直这样看着我,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才好!”

睡梦中的路蓁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吧嗒了一下嘴巴,翻了身,一下子就滚进了傅知易的怀里,差点没把他给撞到床底下去。

42

傅知易闷哼了一声。

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搂着路蓁蓁不放,下半身都悬空了,才勉强稳住了。

等他稳住了,低头一看,路蓁蓁睡得可香了。

几乎把傅知易给气笑了,轻拍了路蓁蓁一下,看她呢喃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又有些心软了,安抚的顺了顺路蓁蓁的头发。

路蓁蓁又睡安稳了。

傅知易这才深吸一口气,将人抱在怀里,往里头挪了挪,给自己挪出了一个空位来,躺了下去。

他到底还记得两人的协定,将人放到里头后,就规规矩矩的躺下,两人之间还留了差不多半条胳膊那么宽的位置。

即使离得这样远,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同一张床上,帐幔笼罩一下,独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路蓁蓁身上的淡淡的幽香,不受控制的往傅知易的鼻子里钻。

傅知易甚至还能感受到,方才抱着路蓁蓁的时候,那纤细得一手几乎都能掌握的细腰,还有那带着淡淡香味的温热。

一时间忍不住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黑夜中,傅知易忍耐的深呼吸,不敢多往旁边看一眼,只盯着床顶发呆。

心里默念清心咒。

好容易呼吸平稳了下来,路蓁蓁睡梦中,双手双脚一摊,手和脚啪啪又压在了傅知易的身上。

傅知易哭笑不得,认命的闭了闭眼睛,轻车熟路的翻身,将路蓁蓁搂在怀里,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免得半夜这手乱动,打在自己脸上。

腿也压在了路蓁蓁的腿上,免得又被她半夜给踹醒。

睡梦中的路蓁蓁早就已经习惯了,压根没有挣扎,反而顺从的往傅知易的怀里拱了拱,安心睡得更沉了。

傅知易默念着清心咒,慢慢也合上了眼睛……

路蓁蓁早晨醒来,傅知易已经走了。

洗漱的时候,海棠吭吭哧哧过来禀告,昨晚傅知易看到她画的那幅画,今天一早起来出门就带走了。

路蓁蓁也没当回事,更没多想,

她上辈子给很多人画过肖像,只当自己的画工还没退步,居然还入了傅知易的眼。

又在上司面前无形装了个B!可把她牛X坏了!

路蓁蓁想得开,早早去瑞萱堂请安。

兰氏告病没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兰氏为何不来,三老爷昨天那一出,狠狠打了兰氏的脸,今天如何好意思出现,毕竟还有晚辈在场呢。

都是女人,也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不说感同身受,也都心有戚戚然。

就连老太太白氏,脸色也说不上好。

大家囫囵请了安,囫囵散了场。

白氏有心想留路蓁蓁说点什么,路蓁蓁却溜得最快,第一个告辞,直奔兰氏的院子去了。

金氏和秦氏在后头看了,倒是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三弟妹这个儿媳妇如今看来,虽然门户低了些,心眼却是实诚的!”

等人都散了,白氏忍不住跟身边的丫头婆子抱怨。

“虽然说三老爷是为了子孙计,可到底也太不尊重了些!府里那么些姨娘丫头还没个足厌,还要从外头去聘什么贵妾!昨儿个还那么下三太太的脸,简直是糊涂啊!”

白氏当年的陪房丫头,如今的齐嬷嬷陪笑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三老爷房里,有三太太镇着,总不会出大岔子!老太太您这把年纪了,自享清福就是了。”

白氏叹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三老爷这把年纪了,这儿媳妇刚娶进门呢,就要纳个跟儿媳妇差不多年纪的小妾回来,到底伤了三太太的体面。”

“老太太若真心疼三太太,不如赏点什么好东西,也算是弥补一下?让大家知道,三太太才是三老爷正经的夫人,岂是外头那些人能比的?”齐嬷嬷出主意。

白氏想了想,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来三老爷那个孽障,老侯爷不许他纳妾,府里不给钱,他居然就厚着脸皮找三太太拿!真是丢人现眼!”

一面就叫珍珠取了一千两的银票来,又收拾了一对白玉环,然给三太太兰氏送去,算是弥补了兰氏的损失。

想了想,又分别给大房和二房太太,也都赏赐了两样东西,以示一碗水端平。

饶是白氏再心宽,这一下子送出去这么些东西,不说心疼,只觉得心累。

若是那不争气的老三再来这么两回,她就算有再多的私房,也经不起这样贴补啊!

白氏那边的贴补,是跟路蓁蓁前后脚到的兰氏的院子。

路蓁蓁才刚给兰氏请了安,两人话都没说上两句,还没来得及问兰氏身体呢。

东西就送到了。

兰氏面色还好,平静的接过了东西,又表达了对老太太白氏的谢意,还表示等过两日身子好些了,亲自去给老太太道谢,才将送东西的丫头珊瑚给送走了。

珊瑚也仿佛没看到兰氏面色如常,还能正常起卧,转达了老太太对兰氏的关切,也就顺水推舟,领了张显家塞的荷包,自回瑞萱堂去了。

等珊瑚走了,婆媳二人对坐,看着老太太给的赏赐。

一千两的银票,一对白玉环。

就明白了老太太的安抚之意。

兰氏神色懒懒的,对两眼东西都没多看,直接将那一千两银票推给了路蓁蓁:“拿着吧,你们年轻人底子薄,开销用钱的地方多,当我贴补你们的。”

路蓁蓁哪里好意思要,这可是老太太补给兰氏买妾的钱。

兰氏冷笑一声,“人都要进来了,这钱我看着闹心,拿着吧!不然也是便宜了外人。”

既然兰氏这么说,路蓁蓁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就当帮兰氏存着也好。

不然看三老爷那架势,没钱了好意思找兰氏,总不好意思找自己这个儿媳妇要钱吧。

“行,那我就帮太太先收着。”

见路蓁蓁爽快的收了银票,兰氏这才脸上带了点笑模样。

路蓁蓁陪着兰氏吃了早饭。

大约还是气不顺的缘故,这换谁都顺不了!

兰氏的食欲不太好,只勉强喝了半碗粥,吃了小半个银丝花卷,也就罢了。

路蓁蓁也不强求兰氏吃进去。

陪着她说了会子话,故意说了几个笑话,逗得兰氏笑了两次,看着脸色慢慢好转了些,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兰氏知道路蓁蓁一片心意,也是颇为感动。

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就让路蓁蓁回去:“你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半天了,回去吧!”

“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呢!这么些年了,我若次次都为这个伤心难过,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我自有我的用意,你且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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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qqqq
qqqqqq
2025-10-10 23:17
难得不错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