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徒弟养成了心上人的替身。
白天我们师严徒尊,晚上我们交颈而卧。
后来我又开始物色其他替身。
他眼角猩红,在我面前抹去他们身上所有像沈千帆的痕迹。
「师傅,我毁掉所有像他的人,你便只能看我了。」
1
「阿璃,死在你剑下,我心甘情愿。」
眼前的沈千帆胸口插着一把剑,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嘴角却带着笑。
而握剑之人,正是我。
我慌乱地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抬手却满是鲜血。
我全身颤抖,摇头重复,「你别死、你别死……」
一股强烈的悲痛笼罩着我,我失声痛哭。
「师傅、师傅,快醒醒!」
朦胧间听见有人似乎在呼唤我。
睁开眼,面前的人与梦中的人有七八分相似。
我贪恋地抚上他的脸,「我就知道你没死。」
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微微一笑。
「师傅,你又梦魇了。」
我方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徒弟段枭。
2
我抽回手,语气冷淡。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擅闯为师房间。」
段枭温驯答道,「是徒儿僭越了。」
「徒儿听见师傅半夜气息不稳,心中担忧,便来看看师傅。」
说着,他拿出手帕,缓缓帮我擦拭颈间的薄汗。
拨散了我的衣襟。
我微微挪开身体,避开他的触碰。
「为师现在没事了,你出去吧。」
他身形微滞,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离开。
而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
「师傅出了这么多汗,还是让徒儿帮你擦擦吧。」
自那晚我错将他认成沈千帆后,他便有意无意地试探我、撩拨我。
随着他动作更加深入,我不由生出一丝燥热,终于还是按住他的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光影影绰绰,照得他脸上晦暗不明。
「师傅,那晚为什么推开我?」
「因为我不是沈千帆吗?」
3
我心里一惊,他竟将我醉酒低唤的名讳,记在了心上。
沈千帆曾与我偷偷互许终身,后又被我亲手杀死。
一年前沈千帆忌日,我醉酒,将段枭认作了沈千帆。
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嘴里呢喃着别人的名字。
他的身体由一开始的僵硬,逐渐变得炽热。
在我皮肤接触到外面冷空气的那一刻,我终于清醒了。
然后我推开了他。
自那以后,我时常半夜在睡眼朦胧间瞥见他坐在我床前。
眼中的贪恋,令人心惊。
我一直假装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而今日他主动提及沈千帆,眼底压抑着痛苦与渴望。
见我不回答,他又急切道:
「师傅,徒儿倾心于你,你把我当成沈千帆吧。」
如此模样,莫名让我动容。
我收他为徒,本就因他与沈千帆神似。
4
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类。
如今他既主动要求,那当师傅的,自然是要满足徒弟的。
我勾了勾他垂在胸前的头发,「你可知,你现在所作所为,在世人眼中简直是大逆不道吗?」
觉察到我语气的松动,他眼睛一亮,欺身上来。
「如果我说我都是想着师傅你自渎的,是不是更大逆不道?」
「师傅,我恨不能对你做尽所有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寻常师傅,听完他这番话,恐怕要将他逐出师门了。
偏偏我是个疯子,竟觉得莫名心动。
我指尖缓缓从他胸前划过,伸手抽出他的腰带,微微上前贴在他耳边。
「那你,唤我阿璃。」
年轻气盛的少年郎瞬间失控。
一整个晚上,低喃着我的名字。
而我频频失神。
不知是为久违的「阿璃」,还是为上方温热的躯体。
5
约摸五更天,云雨方休。
我神志已恢复清明。
他一脸餍足地揽我入怀,却被我轻轻推开。
「你该回房了。」
他微微错愕,「阿璃……」
我以指尖抵住他的唇瓣,「床榻之下,我还是你的师傅。」
他反应过来,又恢复低眉顺眼的模样。
默默起身穿衣,「那徒儿先行告退。」
还是这副样子更像沈千帆。
我微笑点头。
待他退出后,我收回脸上的笑容。
披上衣衫,拧开密室的机关。
密室通向地窖,阴冷潮湿。
中央立着一口冰棺。
冰棺内赫然躺着沈千帆的遗体。
容颜未改,一如当年。
6
我趴在棺前,望着曾经的爱人。
眼前浮现出当初与沈千帆的种种。
他温柔善良,是我在沉闷繁重训练中唯一的慰藉。
彼时阁中长老都说他不适合做杀手。
杀手训练最后一课,便是要我杀了他。
不想我死,他主动迎上了我的剑。
我悲痛欲绝,血洗隐雪阁。
「姜璃,你真是个疯子。」
长老的话犹在耳边,我自嘲地轻抚冰棺下的脸庞。
我可不就是疯子。
杀光隐雪阁长老后,我遇见了段枭。
彼时他衣着单薄在路边乞讨。
虽然蓬头垢面,在寒风中衣不蔽体,但竟不怕杀气腾腾的我。
「姐姐,给点吃的吧。」
我用剑抬起他的下巴,想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拦我去路。
却被他的眼神吸引。
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倔强且平静,像极了不肯服输的沈千帆。
当下我便起了将他变成另一个沈千帆的心思。
于是将他带回家,收他为徒。
我同「沈千帆」讲了许多段枭的事。
段枭长得像他,和他一样吸引很多姑娘的目光。
段枭温柔体贴,日常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皆对我照顾有加。
段枭武功卓群,他可能也不是对手。
段枭品性纯良,路上见到老弱妇孺,总要搭一把手。
回忆起与段枭的点滴,我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你不在了,我找个人来陪我,你不会怪我吧?」
7
估摸着快天亮了,我退出地窖。
前往隐雪阁的议事大厅。
隐雪阁这些年已经被我换了一批人,什么长老已不复存在。
段枭早已恭恭敬敬地立在主座旁。
我一坐下,他便递上茶水。
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完全不见昨晚恣意的痕迹。
「开始吧。」
我不再关注他,认真听各分管掌事汇报。
「阁主,近期有一宗任务比较棘手,派出去了几名杀手均有去无回。」
「哦?」
「最主要的是,目标只是个书生。」
我来了兴趣,「我亲自去一趟。」
8
「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掌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耐烦道,「那就别讲。」
他看了一眼我旁边的段枭,两手一揖。
「隐雪阁虽为杀手组织,但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执行任务时必须速战速决。」
「这一点也得到江湖的认同。」
「但近来段枭执行任务时喜以极刑折磨目标,恐为阁内招来祸患。」
我挑眉看向段枭,「你怎么说?」
「师傅,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些人背叛爱人,罪有应得。」
看来杀的全是负心汉。
那是好事啊。
「罚你一个月不许接任务。」
莫掌事显然不满意,「阁主,这处罚有些轻了吧?」
我缓缓喝了一口茶,皮笑肉不笑。
「不如,你来当阁主?」
感觉到我的杀气,他立马跪下,「属下不敢,阁主赏罚分明。」
我拂袖离开。
「害怕树敌,就别当杀手。」
9
段枭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谢谢师傅。」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的徒弟,如何能够折磨别人的。
「你既叫我师傅,我自然是要护你的。」
「但是杀手动作不快点,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颔首称是。
我打发他去给我买胭脂,准备到后山温泉放松一下。
和那帮人议事,真是让人头疼。
我褪去衣衫,沉入温泉。
昨夜折腾了一晚,本就疲乏。
此时在蒸腾的热气作用下,我更加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脸上、肩头一阵酥痒濡湿。
我顿时警觉地睁开眼,捏住来人的脖颈。
「阿璃……」
看见是段枭,我松开了手。
他埋头轻吻我耳垂,「现在晚上了。」
听闻此,我任由他继续动作。
一个时辰后,他帮我穿戴好,又将我抱起身。
恍惚间,我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10
「你去哪儿了?」
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师傅,你不是让我帮你买胭脂吗?」
说着献宝似的展开鼓鼓囊囊的布袋。
「师傅这么好看,每个徒儿都想买给你。」
我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有事瞒着我。
但转念一想,他的事与我何干?
便也不再究根问底。
我挣开他的怀抱落地。
「我自己能走。」
他一言不发地跟我回到了房间。
「师傅,这次任务凶险,还是让徒儿去吧。」
刚才泡温泉时,我已经看过此次任务的资料。
只有名讳及所在之处,情报非常少。
执行任务的杀手均是自戕而亡,十分诡异。
我斜他一眼,「忘记自己的处罚了?」
他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摇头,「我执行任务从不失手。」
他还想说什么,我勾住他的脖子。
「春宵苦短,不要再说煞风景的话了。」
11
趁着夜深人静,我出发了。
段枭已经不在了,但已帮我收拾好了我的常用物件。
听话又贴心。
我穿着黑色劲装,前往书生住处。
探查到房内书生熟睡,我偷偷潜了进去。
却在进屋的一瞬间,闻到一股异香。
心里暗道「不好」,立马捂住口鼻。
但这异香霸道,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屋内坐了一男子。
我翻身下床,引得男子回头。
「阿璃,你醒了?」
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喃喃开口,「沈千帆。」
12
我皱眉,「你不是死了吗?」
他温柔地笑着,「阿璃,你是训练太累了么?」
说着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脸颊。
「你看,我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
感受到手掌下的温热,我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
「我是在做梦吗?」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说什么傻话呢。」
「对了,方长老昨天说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你回来就神不守舍的。」
这句话十分耳熟。
看样子我回到了杀他前一天。
「我们逃走吧,不要做杀手了。」
同之前一样,他不问原因,就答应了。
我们收拾好包裹,逃出隐雪阁。
却在郊外被方长老拦下。
「你们两个都极有天赋,如为情所困,便无法成为真正的杀手。」
「今天你们只能活一个。」
众多杀手围住我们。
方长老继续道,「千帆,你不想姜璃死吧?」
我提剑直冲他面门,沈千帆却挡在了面前。
剑势已难收回,我的剑直插进了沈千帆的心脏。
同样一幕再次上演。
我松开手,抱着他痛哭。
沈千帆却将手上的剑递给我,「阿璃,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黄泉之下,你我也能携手做伴。」
13
是啊,同死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我不自觉地被他蛊惑。
想起这些年的寂寞与思念,我握住剑缓缓刺入腹部。
突然,沈千帆又被人从背后刺入一剑。
周围场景消散。
我反应过来,刚刚是幻境。
「沈千帆」的模样此时变回了书生的模样。
没想到区区书生,竟然会失传已久的西域幻术。
段枭抱住我,低头看见一把匕首插入我腹部。
他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
提起剑走向书生。
「你好大胆子,敢伤我师傅!」
书生吐出一口血,嘴角还噙着笑,「差一点你师傅就死了。」
段枭不怒反笑,「笑吧,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说罢,他快速往书生背脊划出一道口子。
沿着口子用剑向两边一划,书生发出尖利的叫声。
竟被生生剥掉一层皮。
眼前血肉模糊的一团令人作呕。
我不忍直视,拉住段枭的袖口。
「给他个痛快吧。」
毕竟刚刚也为我创造了美好的幻影。
段枭只是微微停顿,嘴角却挂着狠戾的笑。
「姜璃,你不会真当他是沈千帆吧?」
14
他第一次直呼我名讳。
我微微皱眉。
这样的段枭很陌生。
我忍痛按住腹部,站起身。
一剑斩下书生头颅,淡淡吩咐。
「烧掉这里吧。」
若是被他人知晓书生死状,恐又生出一番口舌。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他照我说的做完后追上我。
一把将我抱起,声音微沉,「你受伤了。」
任我如何挣扎,他手臂丝毫没有松动。
一路沉默地返回后,他默默给我处理伤口。
拔匕首时,我疼得额头冒汗,掌心掐出了红印。
看见我紧皱的眉头,他动作更轻。
我突然感觉到皮肤沾上滚烫的液体。
他眼睛红了一片,竟是哭了。
我没好气地抬起指尖帮他抹眼泪。
「一点点小伤,哭什么。」
他捧着我的脸,眼角泪痕未干。
「师傅,你是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