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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 梧桐

□秦红柳我家院子里,伫立着一棵梧桐树。树干尚不粗壮,却自有风骨。春风初度,枝头便悄然缀满青翠,嫩叶如初醒的眼眸,好奇地打

□秦红柳

我家院子里,伫立着一棵梧桐树。树干尚不粗壮,却自有风骨。春风初度,枝头便悄然缀满青翠,嫩叶如初醒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人间。微风拂过,那无数片叶便如轻盈的绿丝带,翩然起舞。叶背的脉络清晰有力,宛如少年健朗的筋骨,棱角分明,线条流畅,蕴藏着勃发的生机。我时常坐在院子里凝望着它,心底浮起疑问:是树将这盎然的生机赋予了绿叶,还是绿叶的快乐感染了沉默的树呢?

这份绿意盈盈的快乐,贯穿了整个悠长的夏天。叶子浓稠如墨,层层叠叠,织就一把遮天蔽日的巨伞。夏日的清晨,我总爱搬一根小板凳,坐在树荫下看书,也许是树荫下的清凉让我情不自禁朗诵起来,清晨细碎的蝉鸣声都成了伴奏。当秋风拂过枝头,这株梧桐便成了天地间最绚丽的调色盘,有的黄得透亮,像揉碎的阳光;有的仍带着绿,是夏末未褪尽的倔强;还有的半黄半褐,在光影里晕染出季节的层次。许是秋风按捺不住的喜悦感染了叶儿,他们纷纷挣脱枝头,在空中打旋儿,轻盈地飘落。不经意,地上早已铺就一层柔软的金毯。我踮起脚尖,不忍踩碎这一地的“等待”。偶尔,我会俯身捡起几片脉络清晰、形状完好的落叶,在他们精致的纹路间,写下对逝去时光的惋惜和对秋韵的深深眷恋,再轻轻夹在书页深处——那是我写给秋天的一封封无言的情书。

后来,我不再捡拾落叶。只是闭目,张开双臂,任由落叶打在肩头、发梢;它们曾高踞枝头,尽享阳光雨露恩泽;此刻飘然而下,却显得如此坦然,如此自在。古人有诗云:“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亦叹:“雨过闲田地,重重落叶红。翻思向春阳,肯信有秋风。”然而在我眼中,这飘零并非悲壮的终结,而是生命乐章中一段华美变奏的序曲,一场蕴藏着生命轮回的盛大旅行。

秋声渐远,初冬悄至。梧桐树慢慢地消瘦下来,却孤傲地挺立着。光秃的枝丫纵横交错,轻轻一触,便一节一节地断落下来,无声地融入泥土,践行着“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古老诺言。来年春天,新绿再次缀满枝头,树身已悄然拔高,枝干也粗壮了一圈。它依然披着那身鲜亮的绿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唱着生命不息的古老歌谣。

如今,身在他乡,我时常想家,想那棵院子里的梧桐树。它快乐的一生,不止于四季风景的流转,更是一场对生命意义的诠释——从枝头初绽的嫩绿希望,到盛夏遮天的繁盛华章;从秋风飘落的从容静美,到深埋泥土的无私酝酿……它的每一步历程,都闪耀着独特的快乐和奉献的光芒。它不言语,却以整个生命的存在,诠释着生与死、荣与枯、奉献与重生的永恒哲思。想到这,心中对那棵院中的梧桐树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