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远东的森林深处,有一群人世代与自然为伴,他们被称为乌德盖人。男女留两根辫子,发带上缀满珠饰,远远看去像是山间的精灵。他们的语言属通古斯语,信仰萨满教,老虎是他们的图腾。
可如今,这个仅剩2000多人的民族正面临传统的失落。乌德盖人的故事,不只是关于过去,更是一场文化与现代化的较量。
乌德盖人又称乌德(Удэгейц,复数Удэгейцы)、乌德赫、乌迪赫,是生活在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和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和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人数较少的一个少数民族。
胡里改人,又名“火儿阿”,《高丽史》中称为“兀良哈”。故胡里改江,亦名火儿阿江,即今天牡丹江的古称,它是松花江(古称海西河)的重要支流。胡里改人起初居住于松花江下游的黑龙江依兰县。元末明初,不堪受“野人女真(主要是乌德盖人)”袭扰,洪武年间,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相继南迁。胡里改部先迁徙到辉发河流域的奉州一带(今吉林市以南),斡朵里部后迁到图们江下游的会宁(有说1372年)。胡里改的意思,乃“获胜野蛮的总会(这样)”。历史上,戎狄、匈奴、鲜卑、葛逯骆等游牧部落,动辄打草谷,或集结寇边。那真是“占了便宜,贪得无厌;不讲道义,背后翻脸”,“打得赢了,穷凶极恶;打不胜了,劫掠即走。”即使金、辽、满清对边患也头疼。《大金国志》卷三十九曰:女真人“饮食甚鄙陋,以豆为浆,又嗜半生米饭,渍以生狗血及蒜之属,和而食之。嗜酒,好杀。酿糜为酒,醉则缚之,俟其醒。不尔,杀人。”
乌德盖人是野人女真的一部,15世纪初势力强大,南下压迫建州女真,宣德八年(1433年)袭杀猛哥帖木儿(努尔哈赤六世祖),令建州部被迫南移。19世纪末,沙俄掠夺黑龙江以北和乌苏里江以东,乌德盖人被划归俄罗斯。
从森林走出的“野人”:乌德盖人的起源与发式文化提起俄罗斯的少数民族,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西伯利亚寒风中的部落,穿着兽皮在雪地里行走。而乌德盖人确实符合这个画面——但他们还有独特的标志,那就是男女老少都梳着两根辫子,这造型可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传统。
乌德盖人的名字在俄语里意为“住在森林里的人”。这个名字太贴切了,他们的祖祖辈辈就在俄罗斯远东的森林里生活,靠打猎和捕鱼为生。
乌德盖人的传统经济基础是狩猎和捕鱼。乌德盖人猎捕马鹿、梅花鹿、驼鹿、野猪;猎捕貂、貉,水獺等毛皮兽;猎捕野鸭、山鸡、天鹅等飞禽。夏季猎捕幼马鹿和幼梅花鹿,因为六月的鹿茸是最好的。乌德盖人把鹿茸卖给中国商人。一年四季猎捕驼鹿。夏季用弓箭(后来用猎枪)猎捕,冬季乘滑雪板并带着猎狗猎捕。秋季,带着桦皮筒捕雄鹿。乌德盖人捕肉兽用陷阱。野猪、狼、虎都可能坠入陷阱。和黑龙江地区其他民族一样,乌德盖人认为虎是圣兽,一般在虎伤人或进入居民点时才猎捕它。乌德盖人还猎捕麝和熊。用套索和地箭捕麝。麝香是药材,卖给中国商人。捕熊用地箭和矛。先把地箭设在熊所经的道路上。一部分人守候在野果树丛中,一都分人从洞穴中驱赶熊。熊从洞穴中出来后,人们用矛刺杀。用套索和网捕貂,其他毛皮兽用各种自制的捕兽器猎捕。猎捕毛皮曾具有重要意义。全部毛皮都卖给中国商人。
捕鱼在乌德盖人的经济中居第二位。主要捕鱼工具是各种叉。夜间乘船在灯照下叉鱼,是乌德盖人的一种捕鱼方法。在北部一些地方用渔网捕鱼。他们捕鮭鱼、鲤鱼及其他鱼。贮存鱼的主要方法是晒鱼干。吃鱼的方法多种多样,是肉食的补充。
以前,仅南部乌德盖人知道种田。他们在莱园中种上豆、大葱、大蒜,并种少量玉米、大豆、香瓜、黄瓜、西瓜。在大田里种小麦、大麦、罂粟、高粱、谷子。种地时,乌德盖人多使用属于汉人的农具和牲畜。采稀有植物块根一人参,是乌德盖人的一种重要副业。人参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主根肥大,肉质,黄白色,掌状复叶,小叶卵形,花小,淡黄绿色,果实扁圆形。根和叶都可入药,有滋补作用。人参生长在深山老林,采人参很难,需要有丰富的经验。
乌德盖人不管男女,都留着两根辫子,发辫上用红色的布条绑紧,辫尾还会挂一些珠子和铜片。走起路来,那些装饰品丁零当啷响,好像他们的身份铭牌。
这个发式可不是随便绑绑的时尚。乌德盖人的辫子不只是装饰,更是一种象征。他们相信,头发是和天地沟通的纽带,绑上鲜艳的红色布条可以避邪,戴着珠饰则能展示家族的身份。
乌德盖小伙子成年后,辫子的长度和装饰就会变得更加复杂,甚至成为择偶的重要指标。
除了发辫,乌德盖人的穿着也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冬天,他们穿着用兽皮缝制的衣服,厚实保暖,还带着一股森林的野性。夏天则会换上轻便的布衣,绣上精美的花纹。服饰的颜色多以大地色为主,象征着他们与自然的紧密联系。在乌德盖人的观念里,穿衣打扮和他们的生活方式一样,都必须是从自然中取材,同时又不破坏环境的。
森林对乌德盖人来说,不只是家园,更是信仰。他们相信,每一棵树、每一条河都有自己的灵魂,而老虎则是森林之王,是他们最崇拜的图腾。
在许多乌德盖人的故事里,老虎是守护者,既威严又温柔。即使偶尔遭遇猛虎,他们也不会轻易伤害,而是通过仪式祈祷,与之“谈判”。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让乌德盖人被称为“森林的孩子”。
过去乌德盖人的住房分夏季住房和冬季住房两种。夏季住房是双斜坡的窝棚。窝棚的构架是桦木杆,外边再盖上桦木条。入口以内两侧是板铺,中间是炉灶。冬季住房的构造和夏季住房相同。不过构架用较粗的木杆制成,外边盖上桦木条以后,再盖雪松皮。撤迁时,乌德盗人使用锥形帐篷。
种田的乌德盖人住中国式房子。乌德盖人的仓库建在木桩上,储藏干鱼,肉、毛皮、渔网、狩猎用具及其他用具。
乌德盖人分为许多氏族。每个氏谈有白己的渔猎场地。
氏族成员有互相帮助的义务。族内禁婚。老年人、病人及其他不能劳动的人享受氏族的帮助。氏族成员有血亲复仇的义务。到19世纪,氏族间还不时发生战争。血亲复仇时须遵守传统法规:只使用冷武器,在敌对氏族领土上禁止喝水、捕角、狩猎,妇女和儿童不受侵犯。氏族间的纠纷由族际法院解决。族际法院规定罚金,犯罪人及其氏族必须缴纳。随着商业高利贷资本渗入,乌德盖人的氏族组织逐步瓦解,出现了贫富之间的差别,而且越来越大。
乌德盖人实行族外婚,一夫一妻。有许多贫穷的乌德盖人无力娶妻,终生鳏居,因为他们不能付出价值很高的彩礼。一个女人的身价为400至500银元。由于妇女少,许多15岁以下的少女就被迫结婚。婚礼非常简单。交完彩礼后,亲友们大吃大喝一顿。然后,未婚妻的弟弟把姐姐放在双肩上,送到未婚夫家,这就算作成婚。
乌德盖人处理死者遗体的方法有:把遗体放在森林中或把遗体放在林中树上,把遗体放在棺材里,然后埋在土中,并在地面上盖一小房一灵房,埋在土中。最流行的方法是埋葬在土中。把死者遗体放在用红色或黑色木板钉成的木槽或棺材里,然后埋在土坑中。
可惜的是,随着现代化的推进,乌德盖人的传统文化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年轻一代逐渐融入城市生活,辫子、服饰这些标志正在变得稀有。
通古斯语的后代:乌德盖语言与文化的密码如果说乌德盖人的发式和服饰是一种外在的标志,那么他们的语言则是民族文化的内核。乌德盖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南阿穆尔语支,与赫哲族、鄂温克族的语言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语言带有浓厚的通古斯语特征,语法结构精密,用词优美,却正在逐渐消失的边缘徘徊。
乌德盖人以口头传承为主,很少用书写记录语言和故事。因此,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首歌谣,都是经过一代代人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文化精髓。
在乌德盖语中,有许多与自然息息相关的词汇,比如用来描述雪的种类就有好几种:“轻盈的初雪”“刺骨的寒雪”“融化的春雪”,每一种都有专属的名字。这些语言不仅描绘了自然,更传递了乌德盖人对森林和季节变化的敏锐观察。
然而,在现代化的浪潮中,乌德盖语的使用者越来越少。年轻一代更习惯用俄语交流,乌德盖语的声音在他们的生活中逐渐变成背景音。
乌德盖人信奉萨满教,崇尚万物,在传统节庆时,乌德盖人会举行盛大的萨满仪式,以歌舞和祈祷的形式向森林和老虎致敬。
他们用手鼓伴奏,舞步模仿老虎的动作,声音仿佛从大自然深处传来。这些仪式不仅表达了对自然的敬畏,也是乌德盖人与森林之间的纽带。然而,这样的仪式已经很少在现代社会中得以保留,更多时候,它们只是旅游宣传中的表演,离真实的信仰已经渐行渐远。
现代化带来的不仅是语言的边缘化,还有信仰的稀释。一位年轻的乌德盖人坦言:“信仰和传统对我们的生活来说似乎有些遥远,更多时候,它只是关于祖辈的故事。”但即便如此,这些故事依然是乌德盖文化的密码,是他们民族身份的核心。
现代化的撞击:传统与未来的选择乌德盖人的生活正在现代化和传统之间寻找平衡。如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乌德盖人总数不到2100人,其中只有少部分人仍坚持传统的狩猎和渔业生活。大多数年轻人离开村落,融入城市,成为普通的上班族。在城市里,辫子和传统服饰早已被现代装束取代,乌德盖语也被更为通用的俄语覆盖。
传统的生活方式对现代人来说似乎变得不再实用。狩猎需要技能,捕鱼需要经验,而现代社会对这些技能的需求越来越低。即使是在偏远的村落里,超市和现代化工具的引入也让乌德盖人的渔猎生活逐渐退居幕后。
城市现代化的需求下,越来越多的伐木公司开始砍伐原始森林,乌德盖人居住的那片森林就被盯上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危在旦夕。一些乌德盖人与伐木公司的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但他们的抗议最终被无视,迫不得已之下,大量乌德盖人离开森林另寻他处。这一些系列问题,使得乌德盖人的人数越来越少,又因人口融合,越来越多的乌德盖人放弃了自己的母语,转而学习其它语言,这导致乌德盖语的传承中断,如今会说乌德盖语的人已不到百人,或许过不了几年,乌德盖语就会成为历史记忆。
面对这些变化,有的乌德盖人感到无奈:“我们还会用弓箭捕猎,但它更像是一种表演,而不是生存的需要了。”
然而,仍然有一部分乌德盖人在努力保护他们的文化。他们开设语言培训班,让孩子们学习乌德盖语;通过编写故事集、录制音乐等方式保存文化记忆;还建立了民族博物馆,展示传统的服饰、工具和艺术品。
乌德盖人的故事既是一段关于传承的传奇,也是现代化冲击下的小民族生存样本。他们独特的发辫、语言和信仰,是一个小民族在大世界中的文化印记。尽管这些印记正在逐渐褪色,但乌德盖人依然在努力让它们成为永不消失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