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了三十年祖坟,新来的族长嫌我晦气,把我赶走了。
他笑着说:“守坟都是封建迷信,不如把坟地平了盖停车场,一年至少赚三十万!”
...
“一个看坟的,死气沉沉,一年三万块钱喂狗都比给你强!现在火葬场搞一条龙服务,谁还用你守着这片破地?”
新族长周浩在全族大会上,指着我的鼻子骂。
祠堂里鸦雀无声。
我在周家守了三十年祖坟,从青丝守到白发。
深夜给新坟添土,暴雨天疏通排水沟,甚至救过老族长的命。
可现在,这个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新族长,把我当成了家族的累赘。
更让我心寒的是,我儿子拿着三十年前的土地文书去提醒他,那片坟地根本不是族产,是我家的私产。
周浩却把文书当众撕碎,轻蔑地笑着说:“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现在这地,姓周!”
宣布把我赶走那天,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周家的祖宗,你请得走吗?”
没人懂我这句话的意思,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直到第二天,挖掘机开到坟地前,怎么也打不着火。
司机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跑路...
1.
我没想到,自己守了三十年的周家祖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句话就给端了。
那天是新族长周浩上任的日子。他在祠堂里摆了十几桌,请全村人吃饭。我这种“不吉利”的人,自然是没资格上桌的,只能在祠堂门口的角落里待着。
周浩三十出头,国外留学回来的,西装穿得笔挺,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他端着酒杯,满嘴都是“发展”、“规划”、“新农村”。
酒过三巡,他忽然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各位叔伯兄弟,我们周家要发展,就要破除陈规陋习!”他声音很大,指着祠堂后面的那片坟山,“比如,守坟。一年三万块,养着一个闲人,有什么用?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火葬场一条龙服务,方便又干净!”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周浩的眼神像刀子,在我身上刮来刮去,嘴角带着一丝嘲弄:“从今天起,守坟这个差事,取消了。李全,你辛苦这么多年,明天去账房领三个月工资,走人吧。”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冷到了骨子里。
我心里发沉,堵得慌。
我守着这片坟地三十年了。
从周家只有零星几个小土包,到现在连成一片的墓园。
冬天的夜里,寒风刮得像鬼哭,我一个人守在坟地的小屋里,没合过眼。
夏天的暴雨,我怕新坟的土被冲垮,披着雨衣就去加固。
老族长是个讲究人,对我一直很客气。
他常说,李全,你守的不是死人,是周家的根。
那年他半夜心口疼,是我背着他跑了五里山路送到镇上医院,医生说再晚半小时人就没了。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
可现在,这个新来的小族长,把我三十年的辛苦,说成是“陈规陋习”。
有人偷偷看我,眼神里有同情,也有躲闪。
大家心里都清楚,周浩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谁出头,火就烧到谁身上。
我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把腰杆挺得更直。
我知道,跟这种人争辩没用,只会让他更得意。
我慢慢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后转身离开了祠堂。
走到祠堂后面的老槐树下,我掏出那台用了十多年的老人机。
屏幕上有一条刚收到的短信,是我儿子李勇发来的:“爸,那份地契,我从箱子底翻出来了。”
我的脚步停住了,眼睛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那份地契——是这片坟山的地契。
当年周家逃难到我们村,是我爷爷看他们可怜,才把这块自家山地划给他们做坟地。
那时候签了文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现在看来,这东西,或许能让某些人清醒清醒。
我不是个喜欢跟人掰扯道理的人,但这次,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儿子李勇。
李勇在城里工地上当监理,管着几十号人,为人处事比我圆滑。
他听我讲完被赶走的事,又听我说了地契的来龙去脉,当场就火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周家刚在村里落脚,人丁单薄,连块像样的坟地都没有。
老族长找到我爷爷,好话说尽,我爷爷心善,就把后山那块向阳的山坡划给了他们。
当时签了文书,写明了:地可以给周家埋人,但必须由我李家人来看管,算是守着我家的地,也帮他们看着祖宗。
李勇听完,立刻让我把压箱底的牛皮纸地契找出来。
他对着灯光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文书上用毛笔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周家单方面不再雇佣我李家人守坟,这块地的使用权就自动收回。
“爸,这是咱们的王牌。”李勇声音很沉,“你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他们说道说道,这地是咱们的,他们凭什么把您赶走?”
我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儿子是为我好,可周浩那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架势,哪里是能听得进道理的人。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2.
于是,李勇找到了周浩的二叔,也是村里的会计周德发。
周德发在周家辈分高,说话还有点分量。
两人在村口的小卖部见了面,李勇把地契的复印件放在桌上,指着关键那几行,把话说得很明白。
“二叔,这事我不想闹大,就是给浩哥提个醒。这地是我们的,他要是硬把人赶走,那这地,我们可就要收回来了。”
李勇的语气很客气。
周德发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晓得了,晓得了。你放心,我会跟阿浩说的。”
李勇看他答应得爽快,以为这事有门,千恩万谢地走了。
可他哪里知道,他前脚刚走,周德发后脚就把那份复印件揣进了兜里,直接去了周浩家。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周浩刚上台,正是用人的时候。
自己要是把这事捅出去,那是给老守坟的撑腰,等于直接打周浩的脸。
不仅捞不着好,还可能被穿小鞋。
更何况,周浩许诺了,要把坟地推平,盖个停车场,到时候村里人人有分红,他这个会计能拿大头。
那份地契?
只要周浩不认,那就是一张废纸。
于是,周德发把复印件往周浩面前一放,添油加醋地说:
“浩总,你看,这李全一家还想拿张破纸来要挟我们。我看,就得快刀斩乱麻,不然夜长梦多。”
周浩拿起复印件,轻蔑地扫了一眼,直接呲啦一声撕成了两半,扔进垃圾桶。
“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告诉他们,从今天起,这地,姓周!”
就这样,我最后的一点希望,被他们轻飘飘地撕碎了。
那几天,我依旧每天去坟山转一圈,给几座新坟培培土。
没人来通知我什么时候走,但村里看我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老光棍赵瘸子偷偷跑到我屋里,压低声音说:
“老李,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听周德发说,周浩已经联系了挖掘机,后天就要来平地了!”
我只是摆了摆手,没说话。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些事,不是讲道理能解决的。
那股藏在地下的暗流,马上就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正式宣布要推平坟地那天,周浩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喊了半天,把全村人都叫到了祠堂前的空地上。
这是他上任后搞的第二次“动员大会”。
空地中央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破除封建迷信,建设美丽新农村”。
周浩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站在一张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旁边站着周德发和几个村里的干部。
我走进人群的时候,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一块空地。
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怜悯、幸灾乐祸,还有一丝不敢沾惹的恐惧。
毕竟,我要守的坟马上就要被刨了,谁沾上谁晦气。
周浩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村子,听起来很是兴奋。
他先是画了半个小时的大饼,说要把村子打造成旅游度假村,人人都能当老板。
等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他才话锋一转:
“要发展,就要有魄力!我们第一步,就是把后面那片又占地方又不吉利的坟山推平,盖成一个大型停车场!我算过了,一年至少能赚三十万!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分红!”
人群里爆发出一些零星的掌声和叫好声。
周浩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把目光投向我,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炫耀:
“李叔,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时代在进步,你也要跟上潮流,明天挖掘机就进场,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背挺得笔直,平静地看着台上的周浩。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把刨自家祖坟的事,当成一件功绩来炫耀。
周浩觉得我的沉默是一种屈服。
他提高了音量:“李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