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最后一回中,梁山众兄弟征方腊归来,此时一百单八将已折损六七成,即便他们个个都得了封赏,却多半无福消受,就说那大哥宋江,没做多久的官,就被赐了一壶毒酒,一命呜呼前还以忠义之名把李逵一并害死。
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相对而言,“行者”武松的结局算是最好的,书中提到他是与鲁智深一同在六和寺中出家,那鲁智深是没多久就圆寂归天了,他却一直活到八十岁才寿终正寝。
尽管断臂之痛对于这位傲气的好汉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但比起那些被马踏而亡,被乱箭射死的兄弟来说,武松已经幸运太多。
(武松、宋江剧照)
不过,武松能够活到八十岁,还得归功于宋江的翻脸不认人。
是的,与其说他幸运,倒不如说是宋江的无情成就了他的幸运,因为武松要留在六和寺时,宋江几乎让他等死的状态,这事儿又该如何解释?
一、人走茶凉
其实“武松断臂”这事,多数人都未必了解到了所谓的真相。
似乎在多数人的印象里,武松的手臂是被方腊砍掉的,接着他便上演了“单臂擒方腊”的戏码。
其实不然,原著中将武松左臂斩断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先是被包道乙的飞剑斩中手臂,但此时书中写得很明白,那时候他的手臂还只是将断,接着他是自断一臂。
你且看原著描述:“包道乙便向鞘中掣出那口玄天混元剑来,从空飞下,正砍中武松左臂,血晕倒了。却得鲁智深一条禅杖,忿力打入去。救得武松时,已自左臂砍得伶仃将断,却夺得他那口混元剑。武松醒来,看见左臂已折,伶仃将断,一发自把戒刀割断了。”
接着宋江便命人救下武松,后续的征伐中,武松再没出手过。
当他再次登场时,就是与宋江道别之时了。
(武松剧照)
只是此时他们二人的对话,无论怎么看,都难免让人觉得怪怪的。
书中只道:“当下宋江看视武松,虽然不死,已成废人。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愿赴京朝觐,尽将身边金银赏赐,都纳此六和寺中陪堂公用,己作清闲道人,十分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宋江见说:‘任从你心。’”
这里有两个细节,一是宋江一见武松,就下了定论,此时断了一臂的武松就好似是被拔了牙的猛虎,已成“废人”。
二是宋江答复武松的态度,武松是真情流露,不愿拖累兄弟,其实也谈不上拖累,毕竟仗已经打完了,是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他们此时的关系就好像是感情出现了问题的小情侣,卑微的一方长篇大论,傲娇的一方只冷冷地回了一个“哦”,你说武松是否会心寒?
宋江那句“任从你心”听着就像是“你爱干啥就干啥吧”。
如果说宋江对人人皆是如此,那也罢了。
关键他不是啊!
二、区别对待
就在宋江见武松之前,其实他也去见了同在六和寺出家的鲁智深。
鲁智深与武松一样,都是狠人,不过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此时的武松已成废人,而鲁智深却是健全之身。
所以宋江劝说鲁智深时,完全就是另一副嘴脸。
你且看他们的对话:“宋江道:‘那和尚眼见得是圣僧罗汉,如此显灵。今吾师成此大功,回京奏闻朝廷,可以还俗为官,在京师图个荫子封妻,光耀祖宗,报答父母劬劳之恩。’鲁智深答道:‘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宋江道:‘吾师既不肯还俗,便到京师去住持一个名山大刹,为一僧首,也光显宗风,亦报答得父母。’智深听了,摇首叫道:‘都不要,要多也无用。’”
(鲁智深剧照)
同样以小情侣举例,这一次,换成宋江是卑微的那一方了,就好比两个要分手的小情侣,一方已经下定决心,另一方还说“我答应给你钱,给你买房买车”,殊不知对方已经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了,那些条件都毫无意义。
劝一个僧人还俗娶妻,宋江为了留下鲁智深,都好似开始胡言乱语了。
对比他面对武松是那句“任从你心”,是不是很讽刺?
其实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那孙二娘的经历或许就能让你更直观地感受到这帮梁山兄弟纯粹就是酒肉兄弟。
谈不上有多铁。
三、表面兄弟
原著第一百一十八回,歙州一战,张青、孙二娘夫妇随军出征,他们虽然本领不大,却也奋勇杀敌,结果张青是在乱军之中被杀死。
然而此时众兄弟们是什么态度?
甚至都没人在意张青,连他的尸体,也是孙二娘命人寻来火化的。
(朱武剧照)
说是:“整点兵将时,乱军中又折了菜园子张青。孙二娘见丈夫死了,着令手下军人寻得尸首烧化,痛哭了一场。”
接着卢俊义与随军军师朱武的对话,才还真是令人寒心:“便和朱武计议道:‘今日进兵,又折了二将,似此如之奈何?’朱武道:‘输赢胜败,兵家常事,死活交锋,人之分定。今日贼兵见我等退回军马,自逞其能,众贼计议,今晚乘势必来劫寨。我等可把军马众将,分调开去,四下埋伏。中军缚几只羊在彼,如此如此整顿。’”
是,朱武说得没错,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他此时未免有些过于冷静了,好似刚刚战死的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一般。
这一刻,孙二娘应该懂了,梁山这帮人,都是表面兄弟。
(孙二娘、武松剧照)
他们不是因为兄弟情共聚大义,而是为了最终招安封官的结果而战,至于中途的牺牲,那是必要的,他们是踩着兄弟们的尸体上山。
如此再回过头来看,宋江对武松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对于宋江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不是他的兄弟。
而作者强调武松的手臂是自己斩断的细节,似乎也有了深意,多半是武松也看开了,他斩断的不只是一条手臂,也是与这帮表面兄弟的羁绊。
用一条手臂看清一帮人,虽说代价有点大,但似乎也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