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国强,是一个义乌商人,早年去过阿富汗闯荡。
顾客偶尔会问起我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我只好笑笑说:"搬货时不小心摔的。"
事实上,这是一场恐怖袭击留下的伤疤。
在阿富汗,爆炸是日常,枪声是背景音,而每一张美元背后,都可能沾着血。
这是一场刀尖上的财富游戏,像我这样的跨国商人,到战区里能活着赚到钱吗?
一、义乌商人的生意经
2015年3月的义乌,春雨绵绵。
我站在义乌国际商贸城的店铺门口,望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出神。
我的店铺不大,六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从塑料梳子到不锈钢餐具,从LED手电筒到五颜六色的发圈。
这些在中国司空见惯的小商品,却成为义乌商人通往财富之门的钥匙。
"李先生,货单确认好了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巴基斯坦商人操着并不流利的中文,打断了我的思绪。
"都准备好了,哈桑先生。"我转身从柜台取出厚厚一叠单据,"四十尺集装箱,货值十八万人民币,清单在这里。"
哈桑快速翻阅着单据,不时点头。
哈桑是我在广交会上认识的阿富汗贸易中间商,这次牵线碰头,是想让我的货物通过巴基斯坦转运到阿富汗。
"喀布尔市场上,这些中国货能卖十几倍价钱,"哈桑这样告诉我,"只要你能把货运过去。"
送走哈桑后,我坐在收银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计算器。
我在义乌做了十几年小商品批发生意,虽然衣食无忧,但离我想象中的"成功"还差得远。隔壁做袜子批发的王老板去年去了迪拜,回来就换了辆宝马;对面卖玩具的张姐在非洲开了分店,听说一年能赚一两百万。这些暴富的故事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心。
"爸,你真要去阿富汗啊?"我的女儿在电话里声音发颤,"新闻上说那里天天打仗..."
"没事,爸就去一个月,考察市场。"我故作轻松,"哈桑说那边没有想像那么危险呢,中国人去得多得很。"
挂掉电话,我翻开那本《阿富汗商贸指南》,书是我在网上买来的,里面详细记载了阿富汗的市场需求和消费习惯。这个饱经战火的国家几乎不生产任何日用商品,所有东西都依赖进口——而这正是个机会。
去阿富汗的中国人主要是有两类,一类是中资的各大企业,修桥铺路采矿等等,一类是民间小生意人。
自从美国在2001年发动阿富汗战争,美军就进驻了阿富汗,在2005年至2020年这长达十五年时间里,阿富汗局势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各方势力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美军龟缩在大城市里,不出城剿匪;塔利班武装呆在山窝里,不发动进攻,双方仅爆发零星小规模的治安战,袭扰战。
有人烟处,必有中国商人,很多人来到这片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土地掘金,抢滩商机。
常年战乱,阿富汗物价奇高,日常生活用品多是从中国进口,差价利润大。当地工商业落后,如果能够找对项目、协调好各方关系,会有不少发财机会。
一些中国私营企业主前往阿富汗做贸易、开餐馆、开酒店,而他们主要集中在首都喀布尔,把中国商品卖到阿富汗市场每个角落。
2015年4月,我站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手里攥着飞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机票。
我本想直接飞抵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但奈何阿富汗是战区,美军和塔利班在打持久战,中国直飞喀布尔的航班非常少,而且去那里要被出入境盘查,问你去阿富汗干嘛的?为了避免诸多麻烦,我只好飞去巴基斯坦中转。
妻子红着眼眶,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除了换洗衣物,里面塞满了方便面和面包。
"听说那边连干净水都难找,"妻子声音哽咽:"你千万小心..."
女人就是这么敏感,我安慰着她,“没事的。”
飞机在乌鲁木齐经停,继续向西飞行到达伊斯兰堡,然后再转机去到阿富汗首都喀布尔。
我在舷窗看到了阿富汗的全貌——灰黄色的城市像一块巨大的伤疤,镶嵌在光秃秃的山脉之间,机场周围密布着军事设施,几架军用直升机正在起降。
"欢迎来到喀布尔国际机场,"空乘人员的英语播报带着一丝紧张,"请各位乘客留在座位上,等待军方安全检查。"
舷窗外有两辆悍马军车正缓缓靠近飞机,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种不真实感笼罩而来——这和我想象中的商业考察完全不同。
二、喀布尔的第一课
机场外的墙壁上布满了弹孔修补的痕迹,我的护照被反复检查了三次。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官员用生硬的英语问我:"Business? What business?"(生意?什么生意?)
"Small commodities, daily necessities."(小商品,日用品)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最终,在支付了50美元的"特别手续费"后,我终于取到了行李。
生意合作伙伴哈桑,已经派了人来接机,机场候客区有人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纸牌,那是个三十出头的阿富汗青年,名叫阿卜杜勒。
"李先生,欢迎!"阿卜杜勒竟然会说中文,他是哈桑雇来的翻译员,之前曾经给在阿富汗的中国矿产公司做过翻译。
"哈桑先生让我先带您去酒店休息,他明天会来见您。"
走出机场,热浪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看到停车场上停着几辆布满弹痕的旧车,车窗玻璃全是蛛网状的裂纹。
阿卜杜勒注意到我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上周这里有火箭弹袭击,不过别担心,现在安全多了。"
去酒店的路上,我紧抓着车门把手。喀布尔的街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几乎每栋建筑都有战争留下的伤痕。街上行人匆匆,大多数女性都穿着全身包裹的蓝色布尔卡。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武装检查站,持枪士兵冷漠地注视着过往车辆。
"那是美国大使馆,"阿卜杜勒指着一座被高墙和铁丝网包围的建筑群,"他们用了一亿美元修建这个堡垒。"语气中带着讽刺。
在喀布尔的街头,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人,看不到天真烂漫的笑容,看不到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感叹:“阿富汗并不意味着都是商机,相反,更多的是饥饿、贫困、死亡。”
我下榻在"丝绸之路酒店",这家酒店是中国人开的,实际上只是个四层小楼,看起来挺简陋的,像国内的招待所一样,但在阿富汗这里已经能达到星级标准了。
门口站着两个持AK-47的当地保安,大堂墙上挂着褪色的中国结和"生意兴隆"的书法作品,前台坐着个戴头巾的妇女,她是酒店的老板娘,中国人,跟随丈夫不远万里来到阿富汗开酒店。
"您是李先生吧?"老板娘说,"您的房间在四楼,没有电梯。"
房间比我想象中干净,但窗户上钉着铁栏杆,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手写的"安全须知":晚上不要外出;听到爆炸声立即卧倒;不要拍摄军事设施...
我刚放下行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接着是急促的枪声。
我本能地蹲下,心脏狂跳,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没事的,只是汽车炸弹,"前台老板娘安慰跑出来的房客,"爆炸离我们很远,政府军已经控制住了。"
这是在喀布尔的第一课——爆炸和枪声是这里的背景音,就像中国街头的汽车喇叭一样平常。
三、在战区经商的中国人
第二天中午,哈桑终于出现了,这个精明的商人穿着熨烫整齐的阿富汗大袍。
"欢迎来到喀布尔,老朋友!"哈桑热情地和我握手,"昨晚睡得好吗?"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提起那场提心吊胆的爆炸。
我对哈桑还是有点不了解:“你到底是巴基斯坦人,还是阿富汗人?”
哈桑解析道,他的祖上就是阿富汗人,只不过阿富汗连年战乱,便举家迁到了巴基斯坦,因此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普什图语,来往于中国、巴基斯坦、阿富汗做生意。
“太厉害了!”我啧啧称叹。
哈桑带我去了一家兰州拉面中餐馆,老板是个甘肃人,来阿富汗已经四年。
"刚开始就我和老婆两个人,"甘肃老板一边炒菜一边说,"现在雇了六个本地人。别看这里危险,利润比国内高多了。"
一盘青椒肉丝卖15美元,一碗米饭3美元。我暗暗咋舌,这价格在义乌能吃一顿大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