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经理狗眼看人低，叫嚣让我俩滚出他的地盘，不料我一个电话，云海市委书记赶到：「滚的是你！」
......
「谁让你们在这里拍照的？懂不懂规矩！」
一声厉喝在我耳边炸响，语气中的不耐与傲慢，仿佛我不是游客，而是闯入私人领地的窃贼。
我缓缓放下手机，镜头里还定格着那截几乎要断裂的木质护栏。
身边年近七旬的赵老闻声，只是平静地抬眼看了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眼前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这巨大的反差感，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他眼前这位衣着朴素、正在欣赏风景的老人，正是这座宏伟景区的最初缔造者。
01
我刚转过身，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就闯入了我的视线。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闪亮的「总经理」胸牌，与这山水间的闲适氛围格格不入。
他身后跟着两名点头哈腰的下属，显然，他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问你话呢，哑巴了？」
他见我不说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轻蔑地从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扫过，最后落在我身边赵老的旧布鞋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里是贵宾观景台，马上要接待重要领导，你们赶紧离开！」
我还没开口，赵老便先说话了，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个护栏已经严重松动，万一有游客靠在上面，掉进湖里怎么办？你们的日常安全检查是怎么做的？」
总经理王海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老头敢质问他。
他恼羞成怒地冷笑一声：
「老东西，你算哪根葱？教我做事？我们景区每年投入几百万做安保，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告诉你，这叫原生态！懂吗？城里人就喜欢这种调调！你以为你是谁？安全专家？」
「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影响了我们张局长的心情，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口中的张局长，是云海市旅游局的局长，也是这次他要「接待」的贵宾。
02
我的心里燃起一团火，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我叫陈阳，三个月前，我还是京海省政府办公厅最年轻的副科长。
一纸调令，我被派来，成为了赵老的临时联络员。
赵老，赵建国，曾经本省的一号首长，如今虽已退休，却受中央委托，担任一个特殊巡视组的顾问，负责对全国范围内的重大工程项目进行回访和督查。
翠云湖生态旅游区，就是他二十年前亲自拍板立项的重大扶贫工程。
当年的翠云山，是国家级贫困县，赵老力排众议，引资开发，硬是把这片穷山恶水，变成了如今闻名全国的5A级景区。
可最近，一封匿名的举报信送到了巡视组，信中罗列了翠云湖景区近年来管理混乱、服务霸道、甚至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和利益输送的种种问题。
赵老看到信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两人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坐着最普通的绿皮火车，换乘长途汽车，辗转来到这里。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脚下那双磨平了底的布鞋，都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而我，也刻意换上了一身户外品牌的旧款，看起来就像一个刚毕业、囊中羞涩的背包客。
我们，就是最普通的游客。
可我们看到的，却让赵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03
景区里的电瓶车，我们没有坐。
赵老坚持要自己走，他说，只有用脚去丈量，才能感受到最真实的情况。
从景区大门走到这片核心观景区的湖心岛，我们走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沿途的景象，与宣传片里的美轮美奂大相径庭。
垃圾桶满溢，污水横流。
所谓的特色商业街，充斥着全国同质化的劣质小商品和预制菜小吃。
服务人员态度冷漠，问个路都爱答不理。
赵老一路走，一路看，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凝重，最后是深深的失望。
尤其是在看到那段松动的护栏时，他眼中的光，彻底黯了下去。
「二十年了。」
他扶着另一段还算牢固的栏杆，望着湖水，轻声说。
「我当年跟省里的同志们保证过，翠云湖项目，要做成一个百年工程，不仅要让当地百姓脱贫，更要成为咱们省的一张名片。」
「可现在……」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知道他心里的痛。
这就像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却被养得一身恶习，面目全非。
而王海阳的出现，以及他那番不知所谓的「原生态」理论，则像一把盐，狠狠地撒在了赵老的伤口上。
04
面对王海阳的嚣张跋扈，我上前一步，挡在了赵老身前。
「王总，是吧？」
我拿出手机，将刚刚拍下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护栏的榫卯结构已经朽烂，连接处的螺丝也锈蚀脱落，这根本不是什么原生态，而是严重的安全失职。」
「按照《旅游法》和景区安全管理条例，这种级别的隐患，必须立即封锁现场，进行维修，否则一旦出事，你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在办公厅工作的这几年，我早已习惯了用事实和法规说话。
王海阳显然没料到我这个看起来像穷学生的人，能说出这么一套话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你他妈谁啊？给我普法来了？」
他一把推开我的手机，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老子在这里当总经理，还用你教？我告诉你，今天来视察的张局长，那是我亲表哥！市里分管旅游的黄副市长，那是我党校的同学！」
「我把话放这儿，今天这观景台，谁也别想上去！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不然我一个电话，让你们上旅游黑名单，以后全国的景区都别想进！」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响，引得周围的游客纷纷侧目。
一些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俩人也是，跟经理顶什么嘴啊。」
「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赶紧走得了。」
「看那老头穿得，估计也是个老顽固。」
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人。
我看到赵老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悲凉。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翠云湖。
更不是他想看到的翠云湖的人。
05
「小陈，我们走吧。」
赵老拉了拉我的衣袖，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想再争辩了。
眼前这个跳梁小丑，已经让他彻底心寒。
我点了点头，扶着他准备转身离开。
可王海阳却不依不饶，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当众羞辱人的快感。
「想走？晚了！」
他一个箭步拦在我们面前，脸上挂着得意的狞笑。
「刚刚不是很能说吗？不是很懂法吗？现在怎么怂了？」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他身后的两名下属也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地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架势，仿佛我们是两个被当场抓获的窃贼。
我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
王海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慢条斯理地晃了晃。
「很简单，删掉照片，然后给我，给我们整个翠云湖景区，鞠躬道歉！」
「否则，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寻衅滋事，恶意破坏景区声誉！」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周围的游客也看出了不对劲，有几个年轻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王海阳看到了，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得意。
「拍！都给我拍！让大家看看，这就是没事找事的刁民的下场！」
他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化身，正在公开审判两个罪犯。
我肺都快气炸了。
我可以忍受他对我个人的侮辱，但我绝不能容忍他如此对待赵老。
这位老人，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土地，奉献了一辈子。
他不是什么刁民。
他是这座景区的奠基人，是这里成千上万百姓的恩人！
06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着王海阳，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总，我劝你现在立刻让开，否则后果自负。」
「哟呵？吓唬我？」
王海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我好怕啊！你还能叫来谁？叫来市长吗？」
他指着我，对周围的人喊道：
「大家听听，他要让我后果自负！哈哈哈哈！」
我没有再理会他的叫嚣，默默地退到一旁。
我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看，他引以为傲的那些靠山，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我走到一个信号好点的地方，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阳？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市委书记李华强的秘书，小张。
我们之前在省里开会时打过交道。
「张哥，有点紧急情况。」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速很快。
「赵老现在在翠云湖景区的湖心岛观景台，遇到点麻烦，被景区的总经理拦住了，不让走。」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小张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我甚至能听到他那边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哪个赵老？」
「赵建国，赵老。」
「……」
电话里沉默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是小张惊慌失措的声音：
「陈阳你别挂电话！定位发我！我们马上到！马上！」
挂断电话，我看到王海阳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进行着他的个人表演。
他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他人生，甚至颠覆整个翠云湖官场的风暴，已经以他为中心，悄然形成。
07
「怎么？打电话叫人去了？」
王海阳见我打完电话，抱着双臂，一脸戏谑地走了过来。
「我给你时间，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叫来什么大人物。」
「要是叫不来，哼哼，你们俩今天就别想站着离开翠云湖！」
他的威胁，已经近乎于黑社会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回赵老身边。
赵老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说：「小陈，没必要这样。」
我摇了摇头：「赵老，有些毒瘤，必须割掉，否则只会烂掉整棵大树。」
赵老没再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海阳见我们还在「说悄悄话」，更加不耐烦了。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说：
「我表哥他们马上就到了，我没时间跟你们耗了。」
他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保安招了招手。
「过来！把这两个人给我『请』出去！动作利索点！」
那两个保安对视一眼，快步跑了过来。
他们显然是认识王海阳的，对他唯命是从。
「王总，您吩咐。」
「把他们两个，给我扔出景区，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王海阳恶狠狠地命令道。
两个保安立刻面露凶光，一左一右朝我们逼近。
他们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一看就是练过的。
周围的游客发出一阵惊呼，有几个胆小的已经默默收起了手机。
我将赵老护在身后，攥紧了拳头。
就在那两个保安的手即将碰到我的肩膀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景区的宁静。
紧接着，是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几辆黑色的奥迪，无视景区的禁行规定，疯了一样地冲上了通往湖心岛的公路。
为首的那辆车，车牌号是「市A·00001」。
08
王海阳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了。
作为翠云湖的总经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辆「00001」代表着什么。
那是市委书记李华强的专属座驾。
他不是约了旅游局的张局长吗？怎么市委书记亲自来了？
难道……是张局长把书记也请来了？
王海阳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立刻堆起满脸的谄媚笑容，准备迎接他职业生涯中最高光的时刻。
他甚至来不及多看我们一眼，也顾不上那两个正要动手的保安，一路小跑着就朝着那几辆车迎了上去。
「李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哎呀，真是让我们翠云湖蓬荜生辉啊！」
他一边跑，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西装领带，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几辆车在观景台前急刹停住。
车门猛地被推开。
第一个冲下来的，不是市委书记李华强，而是他的秘书小张。
小张脸色惨白，神情慌张，一下车就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紧接着，李华强也从车上下来了。
他面色铁青，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看都没看跑到跟前的王海阳，径直朝着人群走来。
王海阳的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书记，您慢点，这边请，我们都准备好了……」
李华强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在人群中扫视。
当他看到被两个保安围在中间，脸色苍白的赵老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09
「你们在干什么！」
李华强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声音之大，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那两个正要动手的保安，被这声吼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王海阳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看到李华强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发火，还以为是在替自己撑腰。
他立刻指着我和赵老，恶人先告状：
「书记，您来得正好！这两个人，在景区里无理取闹，还拍照威胁我们，我正要让保安把他们请出去呢！」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会得到李华强的赞许。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表扬，而是一只携带着雷霆之怒的脚。
李华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卯足了劲，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王海阳的肚子上。
「砰！」
一声闷响。
王海阳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接被踹得倒飞出去两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游客们张大了嘴巴，保安们傻在了原地，王海阳的两个下属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会为了两个看似普通的游客，对自己手下的景区总经理大打出手。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李华强踹开王海阳之后，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他快步走到赵老面前，在距离还有一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
他双脚并拢，身体站得笔直。
然后，他对着眼前这位衣着朴素、神情落寞的老人，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老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