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公司保安的第三天,就被董事长叫进了办公室。
他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我,指尖轻轻敲击红木桌面。
“江主管,听说你刚结婚?”
我紧张地攥紧手指,想起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是的,董事长。”
“嫁给了我们公司的保安?”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有力。
“你了解你丈夫的过去吗?”
我愣在原地,脑海中闪过顾云舟温柔的笑脸。
“他告诉我……他是个孤儿。”
董事长突然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孤儿?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那你知道他名下有多少资产吗?或者我该问——你知道你嫁的究竟是谁吗?”
01
江书瑶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进“恒亚集团”气派的大堂,清晨的凉意被中央空调的暖风瞬间驱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台那两个正在说笑的女孩在她进门的刹那收住了声音,目光像受惊的蝴蝶般迅速从她身上弹开,落在了别处。
这种刻意的回避,从她三天前婚礼结束后重返公司的那一刻起,就如影随形。
电梯平稳上升,金属轿厢壁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身影,以及身上那套因为连日奔波而稍显褶皱的米白色西装。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压下去。
刚在工位坐下,内线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区表面上的宁静。
听筒里传来部门经理赵明远不容置疑的声音:“书瑶,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语气比平时更严肃,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
江书瑶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好奇的注视下,走向走廊尽头的独立办公室。
赵明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请她坐下,只是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书瑶,有个情况需要通知你。”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原本由你全权负责的‘新悦城’地产项目,公司决定转交给李副总来跟进。”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敲得江书瑶耳边嗡鸣。
“新悦城”是她带领团队辛苦耕耘了快半年的重点项目,眼看就要进入最终的签约阶段。
“为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干涩,“赵经理,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负责,所有的前期洽谈和方案设计都是我们团队……”
赵明远抬手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与公式化的表情。
“这是上面的决定,书瑶,你要理解。”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公司最近在考量管理层形象,认为这个项目关系到集团未来几年的品牌战略,需要更……嗯,更稳健的负责人来主导。”
“您的意思是,我的形象不够‘稳健’?”江书瑶感觉一股血气涌上脸颊。
“书瑶,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赵明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刚刚结婚,这是喜事,我个人表示祝福。但是,你的结婚对象……毕竟只是公司的一名基层保安,这件事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高层有所顾虑,认为这可能会影响客户对我们团队专业度的判断,尤其是在‘新悦城’这样级别的项目上。”
他往后一靠,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所以,这段时间你先休息调整一下,手头其他的工作,也暂时交给小张他们处理吧。”
江书瑶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想过会面临流言蜚语,却没料到现实的打击来得如此直接和残酷,直接剥夺了她努力争取来的工作成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只觉得走廊里的光线格外刺眼。
浑浑噩噩地熬到下班,江书瑶拖着沉重的步伐,换乘了两趟公交车,才回到位于城市边缘那个老旧小区的家。
这里和公司所在的繁华CBD仿佛是两个世界。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层层覆盖的小广告。
她用钥匙打开五楼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一股简单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顾云舟系着那条略显局促的格子围裙,从狭小的厨房里探出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挂在一旁的简易衣架上。
看着丈夫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的身影,以及餐桌上那几盘虽然品相普通却热气腾腾的菜肴,江书瑶心中翻涌的委屈和愤怒,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至少,这个家里还有一份实实在在的温暖。
晚饭时,顾云舟细心地把她爱吃的菜都推到她面前。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不高,轻声问道:“今天在公司,是不是不太顺利?”
江书瑶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那个项目快到尾声了,有点累。”
她终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她不想让那些来自外界的冰冷压力和势利的评判,玷污了这间小屋里仅存的暖意。
也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缘故,再次感到内疚。
饭后,顾云舟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哗哗作响。
江书瑶坐在那张有些年头的旧沙发上,环顾着这间不足五十平米、家具简单甚至有些破旧的一居室。
墙壁因为潮湿有些墙皮已经微微鼓起,地板也磨损得失去了光泽。
窗外传来楼下小贩收摊的嘈杂声和邻居家电视的隐约声响。
这一切,与她婚前居住的那套位于市中心、装修精致、安静舒适的高级公寓,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当初决定嫁给顾云舟时,她并非对物质条件的落差毫无心理准备。
她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爱情坦然接受这一切。
直到此刻,当事业的挫折与生活的窘迫同时袭来,她才真切地体会到,那份“坦然”需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在想什么?”顾云舟洗好碗,擦着手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洗洁精的清香。
“没什么。”江书瑶把头轻轻靠在他不算宽阔却令人安心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就是有点累,靠一会儿。”
顾云舟伸出手,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他的手指带着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
“书瑶,”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如果……如果以后我们的生活能变得很好,你会不会觉得,现在所有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江书瑶没有睁眼,只是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猫。
“我现在就很知足。”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你在就好。”
顾云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然而,靠在他怀里的江书瑶,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赵明远那句冰冷的话——“你的结婚对象毕竟只是公司的一名基层保安”。
以及母亲在电话里那带着哭音的质问:“你现在过的,就是你拼了命要追求的好日子吗?”
这两个声音交替回响,让她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夜深人静时,江书瑶被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旁边,床铺是空的。
循着声音,她看到阳台玻璃门外,顾云舟模糊的背影。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正背对着卧室打电话。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有一些零碎的词语飘了进来。
“……不能再等等吗?……我需要一点时间……她还没有准备好……”
断断续续的语句,透着一股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的焦灼和……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
他在跟谁打电话?
为什么要在深夜避开她?
那个“她”,指的是自己吗?什么样的“准备”,需要这样隐秘地进行?
一连串的疑问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江书瑶的心脏。
她屏住呼吸,想听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顾云舟似乎有所察觉,猛地回过头。
隔着玻璃门,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顾云舟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他迅速对着话筒说了句“就这样,再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他推开门走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
“怎么醒了?”他的语气试图保持平静,但眼神里的闪烁却出卖了他。
“你在跟谁打电话?”江书瑶坐起身,直接问道。
顾云舟垂下眼睑,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些凉。
“是以前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一个朋友,他……他遇到点麻烦,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吃官司,心情不好,找我聊聊。”他解释道,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但握着她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吃官司?”江书瑶蹙起眉头,“严重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顾云舟几乎是立刻拒绝,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放缓了语气,“没什么大事,就是些经济纠纷,他自己能处理。太晚了,吵到你了,快睡吧。”
他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自己则在她身边躺下,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已经熟睡。
可江书瑶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久久无法入眠。
“福利院的朋友”、“经济纠纷”、“官司”……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她想起闺蜜楚月在她决定结婚前,曾忧心忡忡地对她说过:“书瑶,顾云舟这个人,背景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社交圈几乎为零,这本身就不太正常。我真的很担心你。”
当时,她只觉得楚月是想多了,过于敏感。
此刻,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着身边人似乎刻意维持的平稳呼吸,那份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信任,第一次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到底对她隐瞒了什么?
02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斑。
江书瑶醒来时,顾云舟已经不在身边。
客厅里传来他准备早餐的轻微响动。
昨夜的那些疑虑和不安,在阳光下似乎消散了一些,但它们并未消失,只是像沉渣一样沉淀在了心底。
她起身走出卧室,看到顾云舟正把煎好的鸡蛋和温好的牛奶端上桌。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神情温和,和任何一个体贴的丈夫没什么两样。
“醒了?快来吃早餐。”他笑着招呼她,仿佛昨夜阳台上那个神色慌乱、语焉不详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江书瑶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地吃着早餐。
她几次想开口,再问问昨晚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害怕一旦追问下去,会打破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甚至可能揭开某些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顾云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楚月约我下午出去逛逛。”江书瑶说。
顾云舟点点头:“也好,出去散散心。我……我白天可能也要出去一趟,办点事。”
“什么事?”江书瑶下意识地追问。
顾云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朋友的事,约我见面聊聊,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又是那个朋友。
江书瑶的心微微下沉,但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江书瑶和楚月在一家她们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楚月是她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
一落座,楚月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书瑶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霾。
“怎么了,大小姐?才结婚几天,就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那个顾云舟欺负你了?”楚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
江书瑶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苦涩的香气氤氲开来。
她叹了口气,将昨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以及昨晚顾云舟诡异的电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月。
楚月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书瑶,不是我马后炮,也不是我势利眼。”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从你告诉我你要和他结婚开始,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你说他人是很好,对你也体贴,这点我承认。但是,他的背景实在太可疑了。”
她掰着手指头分析:“孤儿院长大,没上过大学,做过很多零工,最后在你们公司当保安。这些履历听起来很清白,甚至有点可怜,但太单薄了。你想想,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你,几乎没有任何社交往来,连结婚这种大事,都没有一个朋友或者所谓的‘福利院家人’出席,这正常吗?”
江书瑶沉默地听着,楚月的话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打在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上。
“还有昨晚那个电话,”楚月继续道,“什么朋友吃官司,需要半夜偷偷摸摸地聊?而且你一问,他就那么紧张。书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怕你被人骗了。现在社会上专门有一些人,伪装成老实可靠的样子,瞄准的就是你这种事业有成、感情经历相对简单的女性。”
“他不会骗我的。”江书瑶低声说,像是在说服楚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对我真的很好,那些好装不出来的。记得我上次感冒发烧,他请了假,在我公寓楼下守了一整夜,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不想一个人待着。还有,他知道我胃不好,总会随身带着胃药和温热的红糖水……”
她喃喃地说着那些日常的、细碎的温暖,试图用这些记忆的碎片,来填补内心越来越大的不安。
楚月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我当然希望他是真的对你好。但是,书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有些事情,该弄清楚的,一定要弄清楚。毕竟,你现在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可能不完全了解。”
和楚月分开后,江书瑶独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楚月的话和顾云舟昨夜慌乱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交织。
她想起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时,有一次两人路过一家格调很高的西餐厅。
她随口说起这家餐厅的惠灵顿牛排很出名,但很难预定。
顾云舟当时很自然地接话,提到了烹饪惠灵顿牛排火候和酥皮的关键,甚至顺带评论了一下搭配红酒的单宁口感。
他说的很内行,完全不像是从书本或者影视剧里看来的浅显知识。
当时她有些惊讶地问他怎么会懂这些。
顾云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语气平淡地解释说,以前在高级餐厅后厨帮过工,看多了也就懂一点皮毛。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她当时也没有深究。
可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在高级餐厅后厨“帮工”的人,真的会对品酒也如此熟悉吗?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此刻像散落的珍珠,被疑虑的线串了起来,隐隐指向某个她看不清的真相。
傍晚回到家,顾云舟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看到江书瑶进门,他笑着迎上来:“回来了?和楚月玩得开心吗?”
“还好。”江书瑶打量着他,“你朋友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哦,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顾云舟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转身又进了厨房,“晚上我们吃鱼,我买了很新鲜的鲈鱼,清蒸。”
他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江书瑶也没有再问。
她知道,如果他想说,自然会告诉她;如果他不想说,问也问不出结果。
这种刻意的回避,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确认,确认了他确实有事情在瞒着她。
周一早上,江书瑶像往常一样准备和顾云舟一起出门。
顾云舟却显得有些犹豫,在门口磨蹭了一下,说道:“书瑶,要不……你今天自己坐车去公司吧?我……我可能要去别的地方一趟,不顺路。”
江书瑶的心猛地一紧。
他又要单独行动?还是为了那个“朋友”的事?
她看着丈夫闪烁的眼神,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油然而生。
“好。”她最终什么也没问,拎起自己的包,独自下了楼。
挤在拥挤闷热的公交车上,闻着各种混杂的气味,江书瑶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到了公司,她习惯性地看向大堂的保安值班台。
平时这个时间,顾云舟应该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那里,看到她进来,会给她一个温暖而默契的微笑。
可是今天,值班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江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快步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好,请问顾云舟今天没来上班吗?他是调班了?”
年轻的保安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礼貌:“您说顾哥啊?他不是调班,是调走了。今天一早刚接到的通知,让我来接替他的岗位。”
“调走了?”江书瑶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调去哪里了?哪个部门?”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年轻保安摊了摊手,“是上面的直接安排,我们基层员工也不好多问。”
上面的直接安排?
一个普通的保安调动,需要“上面”直接插手?
而且,顾云舟早上出门时,只字未提调职的事,只是含糊地说要去“别的地方”!
江书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强撑着走到电梯口,手指颤抖地按下了上行按钮。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她苍白失血的脸。
她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拨打顾云舟的电话。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她不甘心,又连续拨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
无人接听。
顾云舟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凭空消失了。
03
整整一个上午,江书瑶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她坐在工位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年轻保安的话——“上面的直接安排”,以及顾云舟电话里持续的忙音。
各种可怕的猜测像疯长的水草,缠绕着她的理智。
他是不是卷入了什么非法的事情?那个所谓的“朋友”和“官司”,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早上的离开,是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还是说……楚月的担忧成了真,他根本就是一个骗子,现在得手了,所以就消失了?
一想到最后这种可能性,江书瑶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不会的。
那些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深夜里的陪伴,那些看似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关怀,难道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吗?
她不相信一个人能伪装到那种程度。
就在她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的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起电话。
“是市场部的江书瑶主管吗?”一个陌生而严肃的女声传来,“这里是董事长秘书室。董事长要见你,请你立刻到顶层董事长办公室来一趟。”
董事长?
江书瑶握着听筒的手猛地一颤,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恒亚集团的董事长秦远山,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常年在外考察或位于集团总部,她这样级别的中层经理,入职五年来从未有过直接接触的机会。
他怎么会突然点名要见她?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脑海——
难道顾云舟的失踪,和董事长有关?
是他工作上出了重大纰漏,惊动了董事长?还是他……他犯了更严重的错误,以至于董事长要亲自来处理她这个“家属”?
巨大的恐惧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江主管?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
“……在,我在。”江书瑶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好的,我……我马上上去。”
她放下电话,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周围的同事似乎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投来探寻的目光。
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向电梯间。
通往顶层的电梯需要专用权限卡,秘书已经在电梯口等候。
那是一位穿着职业套装、表情一丝不苟的年轻女性。
她看到江书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用电子卡刷开了电梯,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电梯内部装饰着光可鉴人的木质板材,运行极其平稳迅速,几乎感觉不到上升的眩晕感。
江书瑶看着楼层数字飞快地跳动,心跳也跟着不断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腔。
顶层到了。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眼前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宽阔走廊,两旁是实木墙面,挂着一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香气。
秘书引领着她走到一扇厚重的双开实木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
“董事长在里面等你,请进吧。”秘书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江书瑶一个人站在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门前。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再次深呼吸,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抬手,轻轻敲响了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江书瑶推开了门。
董事长办公室大得超乎想象,整面的落地玻璃幕墙将城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仿佛踩在云端。
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不容置疑的质感与昂贵。
恒亚集团的掌舵人秦远山,就坐在那张宽大得惊人的办公桌后面。
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两鬓夹杂着些许银丝,更添威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显得随性却又气场强大。
此刻,他正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件,抬起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江书瑶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与探究,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江书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想要后退。
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微微躬身:“董事长,您找我?”
秦远山没有立刻说话,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每一声都敲打在江书瑶紧绷的神经上。
他就这样打量了她足足有十几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江书瑶,恒亚集团市场部主管,入职五年,业绩突出,能力受到各部门总监的一致认可。如果发展顺利,原本很有希望在明年晋升为总监级管理层。”
他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的职业履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份报告。
江书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秦远山话锋微微一顿,身体稍稍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看了你的档案,也听说了你最近的一些……个人情况。”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江书瑶能感觉到,重点要来了。
“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完全隔绝。
江书瑶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即将决定她命运的问题。
秦远山一字一顿,清晰地问道:“江书瑶,在你决定嫁给顾云舟的时候,甚至是在你们结婚之后的这三天里,你是否真正地、完全地了解过,你嫁的,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冰面的巨石,在江书瑶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