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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泊百侯:客家风土里的岭南遗珠

车过梅潭河,便入了大埔的腹地。迎面扑来的不是风景,而是一股青灰色的、带着糯软水汽的风——这便是百侯了。它不像一个镇,倒像

车过梅潭河,便入了大埔的腹地。迎面扑来的不是风景,而是一股青灰色的、带着糯软水汽的风——这便是百侯了。它不像一个镇,倒像一位枕着流水、躺在群峦臂弯里的老书生,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三十六条巷陌,便是他摊开的线装书页,每一条都写着密密的、关于时光的批注。

穿行在侯南、侯北的巷子里,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放轻。不是因为怕惊扰了什么,而是那脚下的鹅卵石,那身旁的灰塑、彩绘、琉璃瓦,都在用一种静默的语言诉说。你看那“通议大夫第”的额枋,石雕的瑞兽在百年风雨后,眼神依然炯炯,守护着一个家族“诗礼传家”的旧梦。一抬头,中西合璧的“海源楼”静静立在巷口,巴洛克式的廊柱与客家土楼的厚朴奇妙地共生,像一封未寄出的侨批,凝固了当年游子“下南洋”的风潮与回望故土的眷恋。在这里,每一道斑驳的墙缝,渗出的不是苔藓,是故事;每一片翘起的瓦当,托住的不是雨水,是记忆。

若说建筑是百侯的骨相,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烟火气,便是它温热的血脉。晨光熹微时,小巷深处飘出的,是忆子粄那糯米的甜香与竹叶的清气。主妇们巧手一捏,便将盼子归的古老传说,包进了这翠绿的点心里。午后的茶香则更为醇厚,那是百侯薄饼的焦香与牛肉干的咸鲜在空气里交织。一张薄饼裹起万物,恰似这古镇海纳百川的胸怀;一片牛肉干嚼出时光的劲道,是客家人迁徙路上沉淀下的坚韧滋味。

最动人的,是这里呼吸的韵律。它不在某个具体的景点,而在老人于宗祠门槛上晒太阳时,脸上那熨帖的皱纹里;在学童跑过“百侯中学”那座民国礼堂时,惊起的几只白鸽翅膀上;更在夜幕初垂,梅潭河水不紧不慢的流淌声中。那水声潺潺,带走了多少商帮的帆影、学子的壮志、寻常人家的炊烟,却把一种从容不迫的魂,留在了岸边的每一块石头上。

这就是百侯。它不是喧嚣的风景明信片,而是一部需要用脚步丈量、用呼吸感受的立体地方志。当你要离开时,带走的或许没有一张惊艳的照片,但衣袖间,一定染上了它青灰色的风,与那挥之不去的、悠长的人间烟火气。它就在那里,不争不抢,却让每一个过客的心底,都泊下了一处柔软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