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长的像皇上死去的宠妃
我夫君知道后，当晚就把我送进了宫。
可我进宫后，发现皇上爱的好像是我。
1.
瀑雨如布，阖宫的嫔妃都坐在景阳宫内。
只有我跪在院中，在一众人眼底，受尽侮辱。
贤妃捏着方手帕遮挡住口鼻，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语气尖酸
「已嫁作人妇还入宫服侍皇上，真是恬不知耻！」
嘉妃端着盏茶，婀娜娉婷的从屋内走来，她脸上看着精致明艳，望着我的眼里却满是恶毒
「别以为长的和那贱人有几分相似，得了皇上宠爱就能在后宫之中耀武扬威。」
「这屋里坐着的，那个不是出身高门、家世显赫，你啊，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说着，她便把手里那杯茶倒在了我身上。
滚烫的茶泼在我身上，我却只是瑟缩了下。
惠妃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恨，
「皇上明日就回来了，断不能让她活过今天晚上。」
我跪在茫茫雨雾中，只因长的像皇上死去的张贵妃，我被夫君顾珩之当成礼物送进了宫，只因他想求一个尚书之位。
因着这张脸和死去的张贵妃有八分相似，我入宫便是盛宠，成了这满宫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前些日子顾珩之因卷入新老首辅的党争之中，被沈煜判了流放之罪，他入宫，不知和沈煜说了什么。第二日，流放之罪便改成了庭杖二十。而我，被禁足翠华宫。
江南大旱，沈煜今早刚出宫去祖庙祈福求雨，我就被皇后传唤到了这里，受尽折辱。
隔着雨幕，我静静看着端坐在上头的皇后
「既是因为这张脸和她长的相似入的宫，便和她一样，拖去冷宫，勒死吧。」
说完，她手一挥，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只是踩死只蚂蚁。
2.
我被拖到了最偏远的一座废弃宫殿。
嘉妃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像你们这种出身低贱的人，就凭一张脸，就想和我们争？」
她望着房屋上的横梁
「当日张映雪比你隆宠更盛，还不是被我们一根白绫吊死在了这房梁之上。她死了，连个为她求情的人都没有，就连皇上也不过是让我们在宫中幽闭思过。」
她冷冷的笑
「你只是她的替身，玩物而已，有谁在乎？」
我望着那根房梁，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嘉妃见了，笑的更加放肆，她蹲下来捏住我的脸，说
「怕了？早知道怕，就不该进宫来。现在怕，已经晚了！」
我望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恨意
「除了你，还有谁？」
她愣了一瞬，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还想为她报仇不成？」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
「马上要见阎王的人，告诉你也无妨。张贵妃就是被我和皇后，还有惠妃吊死在这横梁之上的。」
你看，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嫉妒，什么都没做错的张贵妃就死在了这深宫之中。
嘉妃会把这些告诉我，无非是觉得我快死了，就算我不死，她也觉得我决无可能扳倒她们。
我问嘉妃
「皇上知道吗？」
她看着我，轻蔑一笑
「张映雪死后，他回宫的第二日便知道了。可那又如何，我父亲乃当朝太傅，声名远扬，门生遍地。惠妃母家更是朝中一等一的军候，皇后娘娘更不用说了，首辅嫡女。哪一个不比张映雪重要啊，他犯得着为了个张映雪得罪那么多重臣吗？」
说完，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太监就要上来按住我。
我上前一步，从袖间掏出吧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嘉妃的脖颈间，只需轻轻一动，匕首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让他们把白绫放下，然后退出这间屋子。」
嘉妃明显没想到我有此举，脸上霎时吓的惨白，抖擞着让太监退下。
我用白绫将她捆好，匕首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她吓的惊叫出声。我轻声开口
「别怕，让我们看看谁会先从景阳宫来这里救你。」
3.
皇后和惠妃很快就来了，带着大批侍卫和弓箭手。
我推着嘉妃出去，俯在她耳边冷冷说道
「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定早一步成为我这刀下亡魂。」
嘉妃看见皇后如同救星
「皇后娘娘救我！」
皇后和我对峙而望，她脸上还是那般风平浪静，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为难。
「本宫真没想到，平日里温和柔顺的容妃妹妹竟还有这一手。」
我唇角勾起
「若非各位娘娘苦苦相逼，清禾也不会出此下策。」
「今日我生则嘉妃生，我死，嘉妃定比我更早一步去见阎王。到时候，皇后娘娘可想过要如何向江太傅交代？」
我明白，凭我的功夫想在这么多弓箭手和侍卫的围剿下突围，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只能拖延时间，希望沈煜能早点回来救我一命。
皇后嘴角泛起丝冷笑
「有意思，你可比那死去的张贵妃有意思多了。容妃善妒，恃宠而骄，失手杀了嘉妃的解释想必江太傅会接受的吧。」
此话一出，嘉妃眼里充满不可置信，仿佛不相信皇后想杀她一般。
我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看看，这就是你这么久与之狼狈为奸的人。」
惠妃不知在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眉头一皱，随后毫不犹豫的挥手下令。
弓箭如雨般朝我们射来，我将嘉妃推入房内，自己却躲闪不及，左肩中了一箭，血渗渗地往外流。
我将捆住嘉妃的白绫割断，说道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我疼出一身冷汗，瑟缩地躲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穿过来的箭。忽而想起从前我的阿姐也曾带我躲避匪徒的追杀，她让我藏在草垛里，自己只身一人引开了匪徒，从那以后，我和阿姐便走散了。
箭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整齐的脚步声，我抬头望向那根吊死张贵妃的横梁，哀伤涌上心头，为何我们什么都没做错，还是落得个这般结局？！
门被人推开，我屏住呼吸，却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喝
「住手！」
这是沈煜的声音！
他回来了，我赢了。
匕首从我手里滑落，我看着他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满眼慌乱的寻找着，直到视线落在我身上，眼底的慌乱才消散些。
他一把蹲在我面前，神色焦急又慌乱，看着我左肩渗渗流出的血，他眸中霎时猩红，沉声下令
「将皇后和惠妃关入景阳宫后殿，嘉妃押入慎刑司，等候发落。」
话罢，他将我一把抱起，吩咐道
「快宣太医！」
走出屋外，我看见一贯冷静的皇后娘娘倒退了两步，被身边的宫女扶了一把才站稳。
4.
太医替我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便退下了，沈煜看着我肩上的箭伤和脖颈上被烫红的肌肤，目眦欲裂。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
「禾儿，都怪朕，朕不该与你置气留你一人在宫中。」
我眼神望着前方，平静又柔弱地说道
「皇上，臣妾没事。嘉妃他们说的对，臣妾本不该入宫……」
沈煜摸着我头的手僵了僵，他将我推开些，郑重地望着我的眼睛，承诺道
「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淡淡地点头。
沈煜替我盖好被子，出了翠华宫。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沈煜，他这样，我会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就连从前在张贵妃伺候过的姑姑都说，皇上对我比我张贵妃还要好些。
我淡然笑笑，若他爱我，是死去的张贵妃的悲哀；若他爱张贵妃，我似乎没什么好悲哀的，我从来都是她的替身。
景阳宫的消息很快传来，我被封为贵妃协掌六宫。
惠妃被贬为答应，皇后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责令禁足景阳宫面壁思过，而嘉妃依旧关在慎刑司。
这就是沈煜给我的交代。
可这远远不够。
5.
一时间，我在后宫之中风头无两。
众多献殷勤的嫔妃之中，我只见了愉妃。
我与她颇有些渊源。她是顾珩之的妹妹，从前在顾府的时候我对她百般讨好，都换不来她一个眼神。
现在她来找我，倒是在我意料之中。顾珩之是次辅于合崇的得意门生，只要首辅徐拱倒台，于合崇成为首辅，没落的顾府再得势便不是难事。
而我想要扳倒皇后，必须让她失去身后的这座靠山。
她从袖间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的都是徐拱入阁后以权谋谋私的证据
「前朝势态紧绷，兄长在前朝不好直接弹劾，还望容妃姐姐从中斡旋。」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她摇头，语气从容
「不是帮我，而是合作。姐姐以身涉死局谋划的这一出不就是想替张贵妃报仇吗。」
我眸中震惊，我从未将心中所图所想对这宫中任何一人宣之于口，她是如何知晓的？
她望着我的脖颈之间，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进宫之时曾见过张贵妃脖颈间所戴的玉佩，与我在顾府时见姐姐戴过的别无二致。加上你们长相过于相似，我猜想姐姐应当和张贵妃一母同胞。」
「加上你这次布局，我更加确定，你是想为张贵妃报仇。」
我望着眼前的人，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不过两年而已，她身上便全然不见了在顾府时的骄纵，浑身都透露着沉稳。
愉妃走了，走之前和我说，江太傅就要致仕了。
6.
沈煜生辰，我遵他的吩咐没有大办，只亲手到了御膳房做了一桌菜。
他走进翠华宫时，我正站在廊下等他，他眉眼温和，笑着看着我
「我还从未尝过禾儿的手艺。」
我笑着将他请进宫，用完膳，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副山水画送给沈煜。
沈煜看了，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他从身后拥住我，赞赏道
「禾儿的画颇有王瑞之老先生的风采。」
我笑道
「皇上谬赞了，上次在皇后娘娘宫中我曾见过一副春江花夜图，那画师作的才是极有王瑞之老先生的风采，几可乱真，臣妾当时还以为是老先生的真迹呢。」
我说完，身后的沈煜沉默了下来，他扳过我的身子，望着我的眼睛。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我闭着眼睛吻了上去，沈煜将我压在桌案之间加深了这个吻，一室旖旎。
是夜，秋风簌簌，我梦到姐姐被皇后和嘉妃惠妃吊死在冷宫之中。
她朝我伸出手，哀求道
「清禾，救我！」
我被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吵醒了身旁的沈煜，他将我搂入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幽幽荡荡，我问他
「皇上相信因果循环吗？」
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沈煜的回答，在我又将沉沉睡去之际，我听的他悠悠一声
「信的，禾儿。」
7.
景阳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去看过一次那副春江月夜图，而后便冷冷扫了皇后一眼，拂袖而去。
沈煜爱画，尤以王瑞之老先生的最盛。想
来首辅大人自己留着真迹给皇后，却将仿品送给皇上这种事谁都会生气的吧。
贤妃和我说，皇上在前朝对首辅的态度也比之前冷淡不少。
转眼便来到中秋宫晏，沈煜解了皇后禁足之令。
久未出席的她满头珠翠，将她衬的雍容华贵。首辅徐拱今日携了家中二公子徐聘赴宴，皆是身着华服。
酒过半巡，眼看着徐聘离坐，我又斟了两杯酒，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带着身边的宫女朝芙蕖池走去。走至一半便听到有人在呼喊着救命，我朝巧月使了个眼色，巧月便朝着刚才出来的方向走去。
我到芙蕖池的时候，徐聘正趴在元昭公主胸前，我一脚将他踹开，他一双朦胧的眼盯着我半晌，忽而嗤笑一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你竟敢为难与我家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就让你命丧池中。」
他说着便要伸手来推我，其实他脚步虚浮我完全可以避开，但眼角瞄到朝这边走来的人，我顺着徐衍扑过来的身影一倒，径直落入水中。
满宫慌乱，沈煜震怒，当晚徐聘就被关入死牢。但为了保全元昭公主的名声，对外只说徐聘想要谋杀我。
元昭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也是沈煜最为疼爱的妹妹。
愉妃疑惑的目光朝我看来，仿佛在问，元昭公主为何肯帮我们。
是我算计了元昭。徐聘纨绔好色，满城皆知，想要动徐家，从他下手最为合适。我在徐聘的酒里下了无色无味的催情之药，又让元昭身旁的宫女将她引到芙蕖池。事发之后，我再带着巧月恰巧过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徐聘处斩的消息很快传来，徐首辅没遭受住打击，一病不起。顾珩之一党，在前朝看准时机弹劾徐拱以权谋私、招揽门生。
沈煜下旨彻查，徐家摇摇欲坠。
8.
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慎刑司，不过两个多月，向来以精致明艳著称的嘉妃像一朵开败的芍药，变得黯淡无光。
看到我，她眸子里闪过光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皇上可有说何时放我出去？」
我摇了摇头，站在仅有的一扇小窗前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江太傅要致仕了。」
江家虽人丁兴旺，可子嗣出众者寥寥，一众子弟皆是纨绔，江太傅致仕就意味着再没有人能保她。
我看着她魔怔般地喃喃说着不可能，蹲下来，与她平视
「你在宫中与惠妃相伴多年，若是能告诉我一些惠妃不为人知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你从这里出去。」
惠妃母家勇毅候府，仍是真正保家卫国的忠臣良将，因为算计惠妃而折损镇国候府，怕是不妥。想要扳倒惠妃，只能从她自己身上下手。
嘉妃看着我，眼里有慌乱有害怕，我神情闲适的站着等了她许久。
现在，我与她而言，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怕她不开口。
从慎刑司出来，宫道长长，一眼望不到头，秋风吹过，我心中泛起丝丝寒意。
9.
徐家被抄家那天，我躺在院中的摇椅上。
望着院里的桂花树，正值花开，满院飘香。
我问从前服侍过张贵妃的宫女
「往常这个时节，张贵妃会做些什么？」
巧月站在我旁边，说
「从前到了这个时节，贵妃娘娘最喜欢摘了桂花酿酒，还会摘了桂花做桂花糕。娘娘从不嫌我们出身低贱，自己做了桂花糕我们也总是有份的。」
「娘娘还喜欢坐在窗前望向南方，她说，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是在江南度过的。还说家中有小妹，若是还在世，已和巧月这般大了。」
她说完，望着那棵桂花树发起了呆，仿佛在怀念着什么。
我鼻尖酸涩，眼中起了雾气。
良久，巧月像是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对我说道
「我记得，从前有一年中秋晏娘娘在桂花树底埋了两坛桂花酒。」
我眸子里闪了闪，走到那棵桂花树下，望着树上的桂花出了神。
回过神来，却看见了宫门外的沈煜，他目光悠远，仿佛透过我在看什么人。
我丝毫不计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人记得姐姐。
沈煜收回目光，抬脚进了门，问道
「在看什么？」
我回道
「刚刚巧月说张贵妃在桂花树底下埋了两坛桂花酒，臣妾便想着皇上什么时候来，可与皇上共饮。」
沈煜命人将埋在树底下的酒挖了起来，我与他坐在廊下。清风朗月，本是人生畅快之时，可我和沈煜却沉默了下来。
喝完一杯桂花酒，我问沈煜
「宫中人人都说臣妾长的像张贵妃，唯独皇上从未说过。」
「皇上可否和臣妾讲讲张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