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万物》中的费左氏,是一个精明能干又强势的女人。她嫁进费家,无儿无女,老公已逝,家里就她和一个接受新思想的小叔子一起过活,长嫂如母,费左氏自然也就是这个家的掌事人。
费左氏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让小叔子结婚成家,然后生个男娃,为费家延续香火。可无奈小叔子一心求学,一耽搁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到了婚期,新娘子又被绑走了。

新娘宁绣绣被封大脚救回来后,费左氏觉得她已经不是清白女子了,不能再进费家的门,跟亲家宁学祥心照不宣地让宁苏苏李代桃僵嫁给了费文典。接下来,就是费左氏一系列手段哄骗宁苏苏为费家传宗接代了。
费左氏这一系列操作,可以说不仅愚昧而且自私。但是在《生万物》这部剧中,她却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这是为何呢?
首先,她有着善良的一面。费左氏和宁学祥,都是村里的地主。宁学祥是出了名的贪财吝啬,他连一坨大便都要从狗嘴里抢过来,他的女儿出嫁,他满村子大喊要挟那些没有给他送贺礼的佃户“摊上事了”,他的女儿被土匪绑了,他抱着七百多亩地契不舍得撒手,就是不肯救女儿。

相比之下,费左氏每逢年过节都要给自己家的佃户送东西,每年的种子肥料谁家短了少了或者没钱买的她也会照顾到,哪家佃户交不起租子的,她虽然也会去催收,并没有像宁学祥那样千方百计去算计人家。费左氏的作派,要比宁学祥善良得多。
虽说这善良也是一种手段,但毕竟,那些佃户们也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实惠了,又有谁能拒绝这种送到手的实惠呢。
费左氏帮小叔子操办婚事,未过门的弟媳妇却被绑走了,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去跟宁家一起想办法,想着尽快把宁绣绣救出来,只要当天救出来,她依然还愿意把她娶进门。

可宁学祥不舍得卖地,让宁绣绣在土匪手里过了夜,费左氏出于为费家门楣和名声着想的目的,才替换了宁苏苏进门。这一招虽然残忍,甚至恶毒,但这只是费左氏一个人的错吗?并不是!
费左氏,其实才是封建思想下那个最大的也是最成功的牺牲品。
为什么说费左氏是“牺牲品”?不管是以怀柔的手段拉拢收买佃户,还是以强硬的做法让宁苏苏代替宁绣绣嫁给小叔子,费左氏的目的都终究只有一个,那就是支撑起费家、并且传承下去。

可是她一个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女的外姓人,为什么会对费家的香火传承、门楣兴旺有着这么深的执念呢?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外姓人,她的姓前早已冠上了夫姓,她觉得她自己就是费家的人。
我从小也是生活在山东农村里的女孩子,我特别理解当时的女人内心那种认知和想法,她们不会像现在的女子似的为自己是嫁进来的外姓人不被婆家当一家人看待而忿忿不平,而是她们只要嫁进了夫家,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姓的是夫家的姓,自己就是这个姓氏的一员。
女子出嫁后,是没有第二个家的。她的家,就是婆家。她的终极任务,就是帮着把婆家打理好,把香火传递下去。

费左氏自己没有孩子,她就心心念念着让小叔子赶紧生孩子。小叔子生的孩子也姓费,那样费家的香火也就没有断,她这个费家的主母,也就是对得起费家的列祖列宗的。
而且不仅是生孩子,还要一举得男。因为在她们的观念里,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只有男孩子才是传承香火的。所以费左氏每天逼着苏苏喝什么暖宫药,为的就是让她能怀男胎。
这听起来特别愚昧可笑吧?但在当时,受封建思想的影响,这种观念才是司空见惯的。即便是现在,在那些比较偏僻落后的农村,也还不少人怀揣着这样的思想。

昨天我还跟我的一位朋友讨论起重男轻女这件事。我的这个朋友说,他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女人明明自己是女的,可当了奶奶之后就会变得重男轻女只喜欢孙子,难道是一个人有了身份和权利后就会忘了初心?
我对他说,并不是,而是一个人有了身份和权利后才更容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些重男轻女的女人,从来不因为自己是女人而骄傲,或者不甘。她们骨子里就是承认和接受女人无法跟男人平等的,她们以男人为尊,以丈夫为天,并认为这是天经地义。
就像《生万物》中宁绣绣这么有骨气有韧劲儿的女人,在封二责怪她不拦着封大脚去县城后,也说出了“俺一个女子,不得听当家的的呀”这样的话。虽说宁绣绣这样说是为了忽悠封二,但这真真就是当时那些女人最普遍的认知。

你以为封建思想对女人的驯化,就是让她甘心受委屈接受不公吗?当然不是。而是让她们不觉得这不公是不公,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费左氏,就是被驯化得最成功的那个。她为夫守贞,以兴旺费家门楣为己任。所以她会嫌弃宁绣绣是个“不清白”的女人,会逼着宁苏苏为费家传宗接代。
这些,按现在的观念看,跟她何干啊?可在当时,在她的认知里,那就都是她的义务和责任,当然,也是锁住了她一生的枷锁。所以说她才是那个可怜的牺牲品,而不是让人恨的掌控者。

费左氏如果生活在现在,以她的聪慧和能力,想要找份工作或者做出一番事业,那都不是什么难事。她的丈夫死了,她无论想要改嫁或者想要一个人过日子,她都可以做到。
可她生活在那个时候,她的能力只能在后宅里施展,她若是离开夫家改嫁,那她就什么都没了,她无儿无女,也没人给她撑腰,没办法,她只能抱着一个贞节牌坊,把后半生锁死在费家,用她殚精竭虑的算计,把费家发扬光大。

很多人说,费左氏并不可怜,她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费家,因为只有费家守住了,她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她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可我觉得,这恰恰才是她的可怜之处。她一个这么有能力的女人,却只能依附于已经故去的丈夫的姓氏把日子过下去,去振兴一个本质上已经跟她没有多大关系的姓氏家族。
这就是封建思想下的女人的现状。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去做一个嫌弃同袍、哄骗同袍的恶人。费左氏同为女子,她对宁绣绣有所亏欠,对宁苏苏也有所亏欠,但是她又不得不做这些。

她不做,她就无法守住费家的基业和脸面,无法为费家传承香火光耀门楣,她不做,她就无法立足费家,失去费家,她就更无从生存无从依附。她那点儿仅有的善良,也只能收起来,成为一门谋生的手段。
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人怎么恨得起来呢?要恨,也只能恨那种让女子失去自我的封建思想。她生在了那个时代,这就是她的宿命。
现在的我们,生在了极好的年代,我们有着女子自立自强的意识,有着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独立思想,我们该做的,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般地指责费左氏的算计和自私,而是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际遇和自由,更好地释放出我们自身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