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峪县居民的存款不翼而飞,银行给出的解释是黑客删除了存款数据,但是在技术人员的努力下,贷款数据保住了...
1
省纪委副书记周明远将一份简报推到我面前:“西峪县助农银行,七百多户存款没了,县里说是技术故障。”
作为第七纪检监察室主任,这类案子正在我的职责范围。
“我不信什么技术故障,水底下肯定有东西。你亲自去一趟,注意方式,直接向我汇报”
任务明确,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惊动县里,独自驱车到了西峪。县政府门口的场景,比材料上的数字更触目惊心。
烈日下,黑压压聚着几十号人,一个老汉颤抖地举着存折,对着县政府的大门嘶喊:“我的钱!我一辈子的血汗钱啊!”
我站在人群中观察着,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按着喇叭驶来,挤到路边。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大背头梳得油光水滑,腋下夹着皮包,是助农银行的负责人刘长富。
他一出现,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像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围了上去。
“刘行长!到底啥时候能给个准话?”
“那是俺娃上大学的钱啊!”
“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刘长富被围在中间,脸上不见丝毫愧疚,只有浓浓的不耐烦:“吵什么吵!都跟你们说了是技术问题!系统坏了,正在修!修好了自然通知你们!聚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这是政府门口!”
“等技术修好,我们全家都饿死了!”领头的李大哥跨前一步,“你们银行一句话就打发我们,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刘长富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李大哥,言语带威胁:“李大山,又是你带头闹事?我告诉你,再这么闹下去,别说存款取不出来,到时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几辆警车鸣着笛赶到,十多名警察迅速下车,分开人群。带队的警官直接走向李大山,面色冷硬:“李大山,带头聚众闹事,扰乱公共秩序,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两个警察上前就要扭住李大哥。
“凭什么抓人!”一个拿着相机、录音笔的年轻女记者冲了出来,挡在前面,“他们是受害者,是来正当反映诉求的!你们不解决问题,反而抓反映问题的人,法律依据是什么?”
那警官脸色一沉:“记者同志,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让开!”
刘长富在一旁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帮腔:“赵局,跟这帮人废什么话!依法办事就行了!”
眼看警察真要强行带人,人群情绪更加激动,推搡之间,冲突一触即发。刘长富被手下护着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一丝嘲笑。他盯着激动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传到前排几人耳中:
“哼,收拾你们这群泥腿子,还用得着警察兄弟动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群外围突然冲进来二三十个穿着各色便服的壮汉。他们动作整齐,出手狠辣,挥拳、踢脚,专门朝着村民们的软肋和要害招呼!
人的尖叫,老人的痛呼,瞬间将县政府门口变成了修罗场。一个便衣一脚将那个举存折的老汉踹倒在地,另一个揪住一个妇女的头发就往地上撞!
我一直在冷眼观察,收集信息。可看到这肆无忌惮的暴力,看到刘长富那嚣张的嘴脸,看到警察近乎纵容的态度。
“住手!”
我站定身形,目光先扫过那群打手,然后死死钉在刘长富和那个赵局长脸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给你们的权力,公然殴打群众?!党纪国法,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刘长富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这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衬衫西裤,可能把我当成了多管闲事的记者或者小律师。他恼羞成怒,指着我鼻子骂道:“你他妈谁啊?敢在这里撒野!赵局,这人暴力妨碍公务,寻衅滋事,一起抓起来!”
赵局长一挥手,对手下命令:“铐起来!”
两个警察立刻朝我冲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和手铐上。
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心中冷笑,不闪不避,只是不慌不忙地从内衣口袋掏出证件,在他们冲到面前时,“啪”地一声彻底展开,亮在他们眼前。
“省纪委,第七纪检监察室,主任,王浩然。”
我的声音清晰,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在场每一个“有心人”的头顶。
时间仿佛凝固了。
刘长富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抖动起来,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被冻结,眼神里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赵局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得惨白。那几个冲向我警察,脚步像被钉死在地上,进退维谷。
县政府门口,只剩下地上村民压抑的呻吟,和一片死寂般的震惊。
2
两分钟后,县长张泰出现了,语气谦卑得近乎谄媚:
“王主任!罪过,天大的罪过!让您受惊了!我们工作严重失误,我向您,向省委深刻检讨!”
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架着我,将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最好的茶叶,最诚恳的态度。他当着我的面,拍着桌子,对跟进来的刘长富和公安局赵局长大声训斥,唾沫星子横飞:
“混账!谁给你们的胆子?!对着老百姓动手?还敢对着省纪委的领导动手?!眼睛长到屁股上了吗!刘长富,你立刻停职!赵局长,你写深刻检查!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转回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与坚决:“王主任,您放心!给我二十四小时,不,十二小时!我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群众,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所谓的“交代”,在第二天一早,就以一份措辞严谨的官方通报形式,贴满了县政府公告栏。
核心内容与之前流传的说法一致:境外黑客攻击,存款数据被恶意删除,贷款数据因技术路径不同得以保全。处理结果:行长刘长富免职调离,聚集群众不予追究,李大山已释放。
我看着这份通报,感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这已经不是糊弄,这是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用官腔官调进行公开处刑。
我直接推开张泰和办公室的门,将那份通报拍在他桌上。
“张县长,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这就是你给西峪县几百户村民的交代?”我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有些发颤,“黑客是长了X光眼吗?专挑存款删,贷款一分不动?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张泰和正在练字,一幅“宁静致远”刚写了一半。他放下毛笔,脸上没有了昨天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式化的无奈。
“浩然同志,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专家组的结论,是经过科学论证的。我们要尊重科学,尊重程序嘛。”
“科学?程序?”我冷笑,“我看是有些人把科学和程序当成了遮羞布!”
张泰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踱步到我面前,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恳切”:“小王啊(他刻意换了称呼),你还年轻,有冲劲,想干事,这很好。但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童话世界。这件事,到此为止,对谁都好。刘长富已经处理了,群众的情绪也安抚了,你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不给县里面子,不给市里面子,甚至……是不给某些你我都惹不起的人面子。”
他凑近一步,几乎耳语:“见好就收,是为你好。你还想不想在纪委这条线上走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站起身,与他对视:“张县长,我的前程,不劳你费心。我只知道,老百姓的血汗钱没了,就必须有人负责!这个结果,我绝不接受!这件事,在我这里,过不去!”
“王浩然!”张泰和终于撕破了脸,“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省纪委的小主任,就想在西峪县翻天?我告诉你,这潭水比你想象得深得多!你非要往里跳,小心淹死都没人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