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2002年8月8号的那个夜里,当时雨下大很大。
半夜2点,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寂静,我摸索着接起电话,听筒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是王笑晓的母亲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我,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颤抖着。
"您好,我是缉毒大队的李队长。很遗憾地通知您,您儿子王笑晓同志在不久前行动中因公殉职……"
后面的话我几乎没听进去,电话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
窗外,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门。
那个雨夜,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永远离开了我。
可谁也没想到,18年后,我在爬山时遇到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和我的儿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
01
我叫吴翠卿,今年65岁,是一名退休的小学老师。
丈夫王建国是工厂的一名高级技工,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但幸福。
我们只有一个儿子王笑晓,从小就懂事听话,学习成绩也很好。
笑晓从小就喜欢看警匪片,每次看到警察抓坏人,他总会兴奋地拍手叫好。
12岁那年,他对我说:"妈,我长大要当警察,保护好人,抓坏人。"
当时我只是笑笑,以为这只是孩子的一时兴起。
谁知道他高考填志愿时,第一志愿填的就是警察学院。
那年,他以超出重点线30多分的成绩,顺利考入了省警察学院。
我记得送他去学校那天,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拖着行李箱一蹦一跳走在前面。
阳光照在他挺拔的背影上,那一刻我既骄傲又心疼。
"妈,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临上车前,他抱了抱我,拍拍我的背说道。
"妈知道,你从小就懂事。"我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
大学四年,他每个学期都拿奖学金,还是学生会主席。
我和他爸每次去学校看他,都能听到老师和同学对他的称赞。
2000年,笑晓大学毕业后,主动申请到了缉毒大队。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决定时,我心里犯了嘀咕。
"笑晓啊,缉毒很危险的,能不能换个部门?"我小心翼翼地问。
"妈,我不能只挑轻松的活干。现在毒品害了多少家庭啊,我想为社会做点事。"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总说自己工作很忙,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每次回来,我都发现他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
但只要我问起,他就笑着说:"妈,就是最近任务多,睡得少。"
2002年8月初,他已经参加工作两年多了,那天下午他突然回了家。
"笑晓,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惊喜地问。
"妈,我明天要出个急差,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特意回来看看你们。"
他帮我择菜,声音平静得有些不自然。
晚饭时,笑晓难得喝了两杯酒,脸色红扑扑的。
他拉着他爸的手,说了很多话,说他爸辛苦了一辈子,等他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让他爸好好享福。
"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肉麻?"他爸笑骂道,但眼角泛着泪光。
吃完饭,笑晓又单独拉我到房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妈,这是我存了半年工资买的翡翠镯子,戴上看看合不合适。"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碧绿的翡翠手镯。
"傻孩子,花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嗔怪道,但还是开心地戴上了镯子。
"妈,我想看看你戴上漂不漂亮。"他帮我戴好镯子,又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妈,你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身体。"
当时我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他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就背着包出门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我和他爸一眼,笑了笑,挥挥手就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活着的样子。
4天后的那个雨夜,我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
葬礼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好像也在为我的儿子哭泣。
缉毒大队的领导说,笑晓是在前几天的卧底行动中被毒贩发现。
这场行动很紧急,本就是九死一生,但笑晓还是坚持去了,并且在身份暴露后仍然坚持完成了任务,最终因流血过多牺牲。
"您的儿子是英雄,他的行动摧毁了一个跨国贩毒集团,缴获毒品一百多公斤。"
领导说这话时,我只感到一阵阵心痛。
什么英雄,什么缴获,这些都换不回我的儿子啊!
安葬仪式上,队长悄悄告诉我,由于任务特殊性,很多情况不能公开。
但他对我说,笑晓在缉毒大队这两年,参与破获了五起重大毒品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三十多人,救了无数的家庭。
"阿姨,笑晓走得很安详,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转告您,让您保重身体。"队长的眼睛湿润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儿子最后一次回家时的异常,他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啊。
从此,我和老王的家里,再也没有了笑声。
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希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摸着笑晓留给我的翡翠镯子,想起他生前的点点滴滴。
他小时候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倒时的哭声,上学时兴高采烈带回奖状的样子,大学毕业时穿着警服的英姿……
"笑晓,妈好想你啊。"我常常对着他的照片喃喃自语。
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强撑着照顾老王,但老王似乎从儿子去世的打击中一直没缓过来。
他开始沉默寡言,整天坐在阳台上发呆,有时会突然问我:"翠卿,笑晓今天怎么还不回来啊?"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儿子走后的第三年,老王被查出肺癌晚期。
当医生宣布这个消息时,我感觉天都塌了。
一年多的治疗,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但还是没能留住老王的命
就这样,我的丈夫也离开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生活着。
就这样又是15年过去了,一眨眼,到了笑晓牺牲的第18个年头。
我也已经习惯了独居的生活,每天早上去附近的公园锻炼,晚上看看电视就睡了。
生活平淡而寂寞,唯一的寄托就是每个月去烈士陵园看看笑晓。
我常想,如果笑晓还活着,现在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庭,可能给我抱上了孙子。
这样想着,我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悄悄滑落着,可命运又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02
每到八月,我都会觉得特别难熬,因为那是笑晓离开的月份。
八月初的一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简单收拾好后,决定去城郊的青山爬山。
这是我这两年养成的习惯。
老王走后,医生说我得多运动,不能总闷在家里。
起初我不愿意,后来听说青山上的风景不错,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就试着去了一次。
我记得那是去年夏天,我第一次爬到半山腰的亭子里休息,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
突然想起笑晓小时候总爱趴在我家阳台上,指着远处的高楼说要带我和他爸去坐电梯看风景。
那一刻,我竟然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从那以后,爬山就成了我生活中难得的慰藉。
我喜欢在山上静静地走,看云卷云舒,听鸟鸣虫叫,感觉离天空更近,也似乎离笑晓更近一些。
那天是星期四,山上的人不多。
我走到一半,腿有点酸,就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歇息。
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正在拍照,背对着我。
他穿着藏青色的短袖T恤,牛仔裤,个子很高。
这身影莫名熟悉,让我想起了笑晓。
笑晓也喜欢穿深色的衣服,说这样显得精神。
我正出神,那个年轻人转过身来,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从石头上滑下来。
那侧脸,那眉眼,简直就是年轻时的笑晓!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我再次望向那个方向,年轻人的样子依然让我心惊。
他有着和笑晓一模一样的眉毛——浓黑的,微微上挑;还有那鼻梁,高挺而直,鼻尖略微有点圆;甚至连笑起来时,嘴角边那一点若隐若现的酒窝都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也许是我太想念笑晓了,所以看谁都像他?可是这个年轻人,真的太像了!
我悄悄地挪近了一些,想看得更清楚。
年轻人似乎没注意到我,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啃起来。
吃完后,他随手把果核扔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又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个陌生人,大概20岁出头,正是笑晓牺牲时的年纪。
如果笑晓在世,现在已经40多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只记得当年轻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我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
然后,我像着了魔一样,颤抖着双手去捡他丢弃的果核和矿泉水瓶。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
这么做很傻,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抱着装有果核和水瓶的塑料袋,像抱着什么宝贝。
隔壁李大姐看见我,笑着打招呼:"翠卿,上哪儿去了?看你满头是汗。"
"上、上山了。"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回到家,我把果核和水瓶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发愣。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因为一个长得像笑晓的陌生人,就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我这是老糊涂了……"我自嘲道,起身准备把那些东西扔掉。
可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果核突然滚动了一下,好像在提醒我什么。
我盯着它看了好久,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DNA检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我脑海里生了根。
如果……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和笑晓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是远房亲戚?也许是……
我知道这想法很荒谬,但我无法忽视内心的声音。
笑晓离开我18年了,这18年来,我每天都在思念他。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找到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愿意一试。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城里最有名的司法鉴定中心。
接待我的是个年轻女孩,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专业。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微笑着问。
我有点紧张,手心都是汗。"我……我想做个亲子鉴定。"
"好的,请问您带了样本吗?"
我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装着果核和矿泉水瓶的密封袋,还有笑晓生前经常用的一把梳子,以及我的一缕头发。
女孩看了看我带来的东西,皱了皱眉:"这样的样本可能不太理想,但我们可以试试。不过,做亲子鉴定通常需要当事人的知情同意。"
"我……我儿子已经不在了,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声音哽咽了。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会尽力帮您检测,但结果的准确性可能会受到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我坐立不安,总是盯着手机,生怕错过鉴定中心的电话。
我甚至梦见笑晓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笑着喊我:"妈,我回来了!"梦里的我哭得像个孩子。
第五天,鉴定中心终于来电话了。
"吴女士,您好。关于您委托的亲子鉴定,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结果。"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
"是、是什么结果?"我的手紧紧握着电话,指节都泛白了。
"根据我们的检测,这位男性与您送来的梳子上的DNA样本确实存在血缘关系,准确地说,是亲子关系的下一代。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您儿子的……孩子,当然也可能是您兄弟姐妹的孩子。"
我听到这里,腿一软,差点跌倒,情绪崩溃了。
我扶着墙,慢慢坐到地上,电话还贴在耳边。
"这不可能……笑晓没有孩子……"我喃喃自语。
"吴女士?您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
"我没事……谢谢你们。"我挂了电话,呆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天翻地覆。笑晓有孩子?这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女朋友,更别说孩子。
他才23岁就牺牲了,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孩子的母亲是谁?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联系我?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翻出了笑晓的照片。
照片里,穿着警服的他意气风发,眼神坚定而明亮。
"笑晓,你到底有什么没告诉妈妈?"我抚摸着照片,泪如雨下。
那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床头笑晓的照片上。
我忽然想起,笑晓生前最后一次回家时,曾经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没说出口。
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许久没动过的储物箱,里面装着笑晓的遗物——他的警校毕业证书,他的几件衣服,他生前用的钢笔……
我一件件抚摸着这些物品,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
在箱子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是笑晓的日记。
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有看过这个本子,也许是当时太悲痛,没有勇气面对。
我小心地翻开泛黄的纸页,笑晓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
大多是些工作随笔和生活琐事,但当我翻到2001年12月的一页时,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今天和小雨一周年纪念日,送了她一条项链,她很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介绍给爸妈认识。只不过还有任务,还得先瞒着他们……"
小雨?那是谁?笑晓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继续往后翻,却发现日记就此中断了。
原来笑晓真的有女朋友。
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既震惊又心疼,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难道那个人真的是我孙子?但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来找我呢?
脑海里是月光下笑晓的笑脸,我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疑似孙子的男孩,找到小雨。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弄清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