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雯,你真要走?!”
李浩然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哭腔,颤抖得像要碎了。
林晓雯攥着行李箱的手微微发抖,窗外广州的霓虹灯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四年前,她为了爱情来到这座繁华都市。
租着35平的破旧出租屋,省吃俭用却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新来的老板一句:“跟我,你会过得轻松很多”,让她动摇了。
她站在酒店房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潮湿的出租屋、昂贵的红底鞋、珠江新城的豪宅……
“晓雯,给我一次机会!”李浩然的哀求还在耳边。
她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01
年会结束的那个晚上,我收到了一条来自老板的信息。
“晓雯,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好好想想,你男朋友能给你啥?听说你们现在还租着房子住?”
“我等着你的回复。”
我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睡得正熟的男朋友李浩然。
过了几分钟,我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回了过去。
在我27岁生日的前一个月,房东突然打来电话。
他说房租要涨,从原来的3500涨到4800。
我吓了一跳,攥紧手机,急忙说:“之前不是说好3500的吗?就算涨价,也不能一下子涨这么多吧?”
电话那头,房东笑呵呵的,语气里却藏不住一丝不屑。
“你去打听打听,这附近哪还有3500的房子?这可是学区房,晓雯!”
那破旧的小幼儿园也能叫学区?
我无言以对,没法反驳。
房东撂下一句话,很快挂了电话。
“你们看着办吧,合同下个月到期,不租就另找地方。”
我放下手机,茫然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
这房子只有35平米,虽然有独立的卫生间,但那卫生间小得可怜,只有一平米多点。
洗澡的时候,我得一只脚踩在马桶上,另一只脚站在地上。
因为这个,我摔过好多次。
现在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能稳稳地站在十几年的老马桶上洗澡。
洗完后,还得把马桶擦干净。
可就连这样的小房子,我们也快住不下去了。
晚上,我跟李浩然说了房租的事,让他试着跟房东谈谈。
李浩然先是气得骂了一句:“靠!”
然后很快耷拉下脸,嘀咕道:“谈也没用,年后这一片的房租都涨了,我朋友的房子更离谱,直接涨了1800!”
我没说话,默默走进房间。
“你干嘛去?”李浩然在身后喊我。
我疲惫地说:“收拾东西,搬家吧。”
坏消息是,来广州的第四年,这是我们第八次搬家。
之前几次,要么是跟合租的室友闹矛盾,要么是地下室太潮,住得我浑身长疹子。
还有一次,是因为合租的人不靠谱,感觉不安全。
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房租涨了。
好消息是,搬家经验丰富,我们的东西不多。
不用花钱请搬家公司,自己多跑几趟地铁就行。
晚上睡觉时,我躺在李浩然怀里,看着这35平的小房子。
这是一楼高层,终年不见阳光,墙角的壁纸早就发霉剥落。
不管怎么打扫,屋子里总有一股霉味。
一到回南天,衣服永远晾不干。
我的衣服上总带着一股怪味,洗多少次都没用。
床单有些潮,我挠了挠胳膊上的疹子,沉默了一会儿,问李浩然:“我们回老家好不好?”
老家的县城,房价才6000一平。
我们再干几年,家里再帮点,就能买套大房子。
可在这里,买房就像中彩票一样遥不可及。
我对大城市没什么留恋。
这里的光鲜亮丽属于别人,我只有疲惫和无望。
但李浩然不一样。
从大学开始,他就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发誓要闯出名堂。
可现在,别说名堂,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果然,李浩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紧紧抱着我,语气里满是不甘:“我不回去,晓雯,我们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
“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我一定让你过好日子,我要给你买珠江新城的大房子,面朝珠江……”
他在潮湿阴暗的出租屋里畅想未来。
我却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这种美梦,李浩然给我说了无数次。
年轻的时候,我也曾被他感染,一起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梦。
他说要买一套400平的大房子,给我装个能看到珠江夜景的落地窗化妆间。
可听多了这些话,我渐渐麻木,甚至有些烦了。
我只是个普通本科,运气好进了家大公司做文员,月薪7800。
李浩然连本科都没读完,只是个专科生。
他在一家小店修手机,月薪5200。
我们在广州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生存都费尽全力。
珠江新城的房子,均价25万一平。
我们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也买不下一平米。
奋斗一辈子,我们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年轻时可以说“人不轻狂枉少年”。
可我们被现实狠狠教训了这么久,再不切实际,只会被人笑话痴心妄想。
我有点烦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他躺下。
1.3米的床太小,夏天我们挤在一起,舍不得开空调。
我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李浩然被我打断幻想,愣了一下:“你咋了?”
我闭上眼睛:“困了,睡吧。”
27岁生日那天,我和李浩然在不到35平的出租屋里,分吃一个25块的小蛋糕。
房租普遍涨价,这附近再也找不到四千块的好房子。
我们只能降低要求,租了个连一居室都算不上的房子。
连踩在马桶上洗澡的独立卫生间都没了,只能跟别人共用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脏得要命,男女混用,马桶上满是黄色的尿渍,地上全是团成一团的头发。
李浩然把蛋糕摆在桌上。
这桌子既是茶几,也是饭桌,上面还有中午剩菜溅出的油渍。
蛋糕很小,只有巴掌大,插着一根细细的蜡烛。
便宜的植物奶油甜得发腻,劣质巧克力粘在上颚,舔都舔不下来。
李浩然憨笑着说:“晓雯,祝你以后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
“我们好好攒钱,年底就结婚!”
我闭上眼睛吹灭蜡烛,想许个愿。
往年我都许愿,希望和李浩然能长长久久。
可这次,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更强烈的愿望。
我想有个自己的房子。
不想跟陌生男人共用一个马桶。
想睡在干燥松软的床上。
不想在潮湿的环境里一次次长疹子。
我纠结了一会儿,李浩然催我:“蜡烛都要化没了,快点啊。”
我不再犹豫,许下新愿望:新的一年,我想过得好一点,活得像个人。
那天晚上,我翻出大学时的日记本。
里面记录了我刚来广州时的憧憬。
我写过要在这座城市扎根,买房,过上体面的生活。
可现在,我连最基本的安稳都做不到。
我合上日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霉点。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什么掏空了。
02
搬家花光了我们的存款,连20块的外卖都舍不得点。
我每天买菜做饭,几块钱的小白菜,几块钱的鸡蛋。
偶尔买点30块的猪肉,煮面条能吃好几天。
屋漏偏逢连阴雨,没几天,保险公司发来消息。
我们俩的重疾险该交费了。
我们这样的条件,生不起大病。
所以我早早给俩人买了重疾险,每人每年5000,保额35万。
两人加起来,一年就是一万。
平时不搬家时,咬咬牙还能凑出来。
可现在我的钱全交了押金,只能指望李浩然。
我记得他还有一万二的年终奖,买了理财。
现在取出来,也能应急。
我给李浩然打电话,让他把理财赎回,交保险。
谁知电话那头,他沉默了。
我心一沉,追问:“咋了?”
李浩然静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心虚:“晓雯,那一万二……没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愣住:“没了是啥意思?”
他支支吾吾:“我妈年初手机坏了,我给她换了个新的……”
“剩下的钱呢?”我问。
“买了个iPhone17,顶配的,一万三,没剩啥了。”
保险公司还在催费,我眼前一黑,急道:“你为啥给你妈买这么贵的手机?”
李浩然语气也不满:“我出来工作这么多年,给我妈买个手机咋了?她手机坏了,我当儿子的换个好的不行吗?”
“晓雯,做人得讲良心!”
我几乎崩溃,喊道:“你妈一个农村妇女,买个普通手机不行吗?非得买iPhone?”
“我自己用的还是大学时的破手机,屏幕都裂了,我不知道换吗?”
“现在我们一分钱没有,保险咋办?”
李浩然小声嘀咕:“我当初就说别买保险,都是骗人的,咱这么年轻能得啥病?白花钱。”
我再也忍不住,挂了电话,蹲在路边捂着脸大哭。
以前刷到“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我还觉得矫情。
现在我终于懂了。
这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旁人眼里的小事,对我却是过不去的坎。
我蹲在夏天的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这座繁华的城市这么大,却好像没有我立足的地方。
哭完,我还是得回去。
我没钱住酒店。
晚上回家,李浩然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
他见我回来,讨好地上前抱我:“宝贝,我错了,我不该给我妈买那么贵的手机。”
“我就是想让我爸妈看看,我也混出点样子了。”
我满心疲惫,任他抱着。
“可我们现在,算混出样子了吗?”
李浩然抱得更紧:“我知道错了,以后花钱都跟你商量,好不好?”
“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原谅我一次吧。”
他拉着我的手撒娇。
我叹了口气,回握住他的手。
保险的钱最后是我向爸妈借了一万二。
交了一万,剩下两千应急。
给钱时,爸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一万二够吗?你们咋连这点钱都没有?要不回来吧?”
我强忍哽咽,装平静:“搬家花了点钱,暂时周转不开,我们过得挺好,放心吧。”
那天晚上,我独自站在阳台上。
看着远处的高楼灯光,我突然觉得很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留在这座城市。
为了李浩然?为了梦想?还是为了那点不甘心?
我攥紧栏杆,闭上眼睛。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晓雯,你真的快乐吗?
03
这事之后,李浩然对我好了几天。
他天天在家做饭干家务。
可没几天,他就恢复原样,家务又全扔给我。
我没说什么,照常上班生活。
这天上班,秘书突然急匆匆找到我。
让我给老板送个文件。
穿着一身职业装的王秘书满脸焦急:“项目那边有人闹事,我得去处理,张助也有事,老板急着要文件,珠江新城,你快去!”
我愣了一下,赶紧接过文件。
“别愣着,快打车去,车费报销,40分钟内必须到!”
王秘书推了我一把。
我赶紧跑出去。
来广州四年,我几乎没打过车。
太贵了,堵车一次就上百。
平时我都挤地铁。
这次公司报销,我才心安理得打车去珠江新城。
这里是我和李浩然无数次幻想的地方。
可我们从没来过。
进了小区,我才知道我们的幻想有多苍白。
这里豪华得让人瞠目结舌。
我没时间参观,一路小跑去老板家。
出了电梯,我看着那扇奢华的大门,咽了口唾沫。
轻轻按下门铃。
我们老板陈泽远,四十多岁。
他当年独自来广州白手起家,如今公司年营业额快15亿。
他在公司总是不苟言笑。
我来这么久,只在年会和大会见过他。
门铃响没多久,门开了。
陈泽远穿着一身家居服,出现在门口。
他保养得很好,没梳大背头,黑发随意散着,看起来像三十出头。
“你是林晓雯吧?王秘书说了,进来吧。”
我没想到他会请我进去。
我局促地点点头,跟在他后面换了拖鞋。
陈泽远走在我前面,给我倒了杯水。
然后坐到沙发上,指着一边说:“坐吧,一会儿麻烦你给王秘书带个文件。”
他居然用了“麻烦”俩字。
我赶紧摆手:“不麻烦,应该的。”
陈泽远点点头,低头看文件。
我坐在真皮沙发上,偷偷打量他。
他很高,得有一米九,腿长,身姿挺拔。
据说他年轻时当过兵。
他长得也不错,眉眼深邃,棱角分明。
听说他离婚后,公司不少小姑娘都做着嫁豪门的梦。
趁他不注意,我偷瞄了下四周。
这就是我梦想的地方,珠江新城,均价28万的豪宅。
我和李浩然只敢幻想400平。
可陈泽远家,光客厅就得150平。
巨大的水晶吊灯比我们卧室还大,悬在客厅中央,闪着耀眼的光。
落地窗外是高楼和珠江的风景。
李浩然说得对,这里能俯瞰广州最美的夜景。
“晓雯?”陈泽远突然叫我。
我猛地回神,赶紧应道:“在!”
他愣了一下,笑了:“别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我脸红了。
“文件看完了,你把这个带给王秘书,辛苦了。”
我赶紧站起来接过文件:“好的,我马上回去。”
临走前,他随口问:“你之前在哪个部门?我咋没见过你?”
我老实说:“我在销售部,之前在分公司,最近才来总部。”
陈泽远点点头:“好好干,路上注意安全。”
送文件时,我不小心撞翻了桌上一个花瓶。
我吓得赶紧道歉:“对不起,陈总,我不是故意的!”
他摆摆手,温和地说:“没事,小东西,别在意。”
他还跟我聊了几句,说他刚来广州时,也住过破旧的出租屋。
这让我对他多了点亲近感,也多了点压力。
04
那天之后,我经常遇到陈泽远。
有时候是公司开会,有时候在茶水间。
有时候是下班路上。
我不是没察觉他看我的眼神。
可我没回应。
说没心动是假的。
跟着他,我就能一步登天,不用再吃苦。
可我放不下李浩然。
我知道陈泽远为啥喜欢我。
从小到大,我的桃花运都特别好。
十八岁那年,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说我桃花旺,但正缘难定。
我长得不算惊艳,但朋友说,我身上有种让人想保护的感觉。
有点像小说里招人烦的绿茶女配。
可对某些男人来说,这种气质特别有吸引力。
大学时,李浩然追我,风雨无阻给我送早餐。
我肚子疼,他半夜翻墙出去买红糖姜茶。
所以我选了他。
那时候我年轻天真,没想过面包和爱情的问题。
只觉得有爱就够了。
李浩然对我其实挺好。
虽然家务不爱干,但他每天早起给我做饭。
晚上给我打热水泡脚。
有钱时,他也舍得给我花。
可他基本没啥钱。
我得交房租,还得每月给他1500块。
因为他的工资总不够花。
他越缺啥,越爱炫耀啥。
我们俩一个月加起来一万三,除去房租,还剩不到九千。
如果省着点,一个月能攒四五千。
可在他身上,攒钱是不可能的。
他爱买新款球鞋、潮牌衣服。
还乐此不疲地买奢侈品高仿。
他好像在向所有人证明,他过得很好。
代价是,我们在广州四年,一无所有。
我不是没想过分手。
可这么多年,我们早不只是情侣,更像亲人。
割舍不下。
这让我很绝望。
未来像一片阴霾,我陷在里面,挣脱不了。
那天,我翻出大学时的一封情书。
是李浩然写给我的,字迹歪歪扭扭。
他说要给我幸福,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看着信,眼泪掉下来。
对比现在,我只觉得心酸。
下班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广州的雨和老家不同,总是潮湿得让人烦躁。
我没带伞,雨太大,打车又贵。
我站在站台下,急得团团转。
更倒霉的是,我的鞋跟卡在旁边的下水道栅栏里。
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我试着拔鞋时,扭了脚踝,疼得我直冒汗。
雨水哗哗浇下来,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我想起小时候,爸爸在暴雨里背我回家。
可现在,没人来帮我。
我哭着给李浩然打电话,让他接我。
他却为难地说:“我也没车啊,打车过去得花多少钱,你自己打车回来吧。”
我刚要说话,电话那边有人喊他。
“打印机坏了,我去看看,你注意安全!”
他挂了电话。
我站在雨里,浑身湿透,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无助过。
街上行人匆匆,没人看我一眼。
我想脱下鞋不要了。
可这双鞋是我上班第一年花900块买的。
是我唯一一双超过200块的鞋。
虽然穿了四年,我一直小心保养。
我舍不得扔。
就在我快绝望时,路边停下一辆车。
黑色奔驰的车窗缓缓降下,陈泽远的脸出现在车里。
“怎么了?”他下车撑伞走过来,把雨挡在外面。
我满脸泪水混着雨水,勉强挤出笑容:“陈总,我的鞋卡住了。”
他皱眉,看了看我红肿的脚踝。
“走,上车。”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鞋,犹豫了一下。
陈泽远看出我的不舍,拉着我手用力:“别要了,我再送你一双。”
我很舍不得这鞋,但实在没办法。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跟着他上了车。
我浑身湿透,狼狈得要命。
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
陈泽远的车很贵,我怕弄脏,局促地坐着。
他却不在意,脱下西服披在我身上。
衣服暖暖的,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加热的座椅驱散了寒意。
我看着窗外狼狈的行人,抿了抿嘴。
气氛有些尴尬,我有点后悔上车。
陈泽远先开口:“你家在哪?我导航。”
我报了个地址。
他点点头:“那边租金现在多少?”
“四千五。”
“那地段不错,四千五租不到40平吧?”
我想想他150平的客厅,苦笑:“嗯,35平。”
他转头看我,语气微妙:“你这样的女孩,干嘛过得这么辛苦?”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沉默不语。
他笑了笑:“别误会,我是真挺喜欢你的,没别的意思。”
“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一个人来广州闯荡。”
“那会儿我比你还惨,穷得睡过公园长椅。”
气氛缓和了些,我抬头看他。
他的侧脸英俊,鼻梁高挺,头发整齐梳到脑后。
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想象不出他落魄的样子。
“我们哪能跟您比,”我叹道,“能留下来就不容易了。”
他看了我一眼:“想留下,总能留下。”
他送我到家,要送我上楼。
我拒绝了:“谢谢陈总,我自己上去,您路上小心。”
我的态度有点冷,想让他明白我的拒绝。
陈泽远很聪明,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开车离开。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雨雾里。
手指紧紧攥住老旧小区的楼梯扶手。
楼道里的灯坏了,滋滋响着。
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孩子跑来跑去的尖叫。
我在黑暗里,捂住脸。
强撑的冷淡背后,是我自己都察觉到的心动。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魅力,还是他那比我家还大的客厅。
那一刻,我真的犹豫了。
05
回到家,我瘫在沙发上,盘算着要不要辞职。
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撑不住。
我不能背叛李浩然。
不管是感情还是道德,我都接受不了自己越轨。
可辞职的话,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
我叹了口气,觉得生活真他妈操蛋。
贫贱夫妻百事哀。
雨天没人接单,我让李浩然去楼下买红花油,揉揉脚踝。
谁知他回来,手里却提了个鞋盒。
我皱眉:“红花油呢?”
他一愣,赔笑:“忘了,一会儿给你冰敷,别生气!”
我揉了揉脸,指着他手里的盒子:“那是啥?”
李浩然兴奋起来:“刚抢到的限量款球鞋!才花了2500!”
他献宝似的打开鞋盒:“闲鱼买的,便宜了好几百!”
我呆呆地看着那双鞋。
脑子里闪过我在雨里狼狈的样子。
为了那双900块的鞋,我在雨里淋了半小时。
可他轻轻松松买了双能买我三双鞋的球鞋。
今年,他已经买了四双超过2000的鞋。
我轻声问:“你哪来的钱?”
他上个月工资早花光了。
我还给他转了2500生活费。
以他的花钱习惯,应该没剩多少。
李浩然卡壳了,偷瞄我一眼,小声说:“……刷的信用卡。”
我没说话,甚至没愤怒。
我只是觉得特别累,累得不想开口。
刷信用卡,意味着这笔钱又得我来还。
他一个月5200,自己花都不够,哪有钱还卡。
他知道我会兜底,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别生气嘛,”他上来摇我的手,“我真很喜欢这鞋,我保证今年不买了!”
这话我听过无数次。
我闭了闭眼,推开他:“你先去一边,我想静静。”
他不走,贴上来嬉皮笑脸:“宝贝,老婆,原谅我嘛!”
我暴怒,推开他,吼道:“我让你滚!”
透过窗户,我看到自己狰狞的表情。
陌生得吓人。
李浩然被我推开,愣了一下,皱眉:“林晓雯,你发什么疯?”
“不就买双鞋?都道歉了,你还上纲上线!”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转身摔门进了屋。
黑暗里,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不知道是心疼淋雨的自己,还是觉得刚才的纠结不值得。
我只觉得我蠢透了,也惨透了。
我不知道自己咋活成这样。
也不知道怎么逃出这场噩梦。
我趴在潮湿的房间里,听着楼上夫妻吵架和孩子的哭闹。
近乎疯狂地哭着。
下个月还要还信用卡,我知道我不能辞职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自己站在珠江边。
看着对岸的灯光,我想跳下去。
可醒来后,我还是得面对现实。
我和李浩然开始冷战。
我觉得我们都快穷得去要饭了,他还刷信用卡买鞋。
他觉得我为双鞋发脾气,小题大做。
我们连饭都错开时间吃。
我睡屋里,他睡沙发。
35平的小屋,我们居然能做到几乎不见面。
几天后,在茶水间接热水,我又遇到陈泽远。
上次他说了那些话,我很尴尬。
匆匆问了声好就想走。
他却拦住我,递来一个精美的袋子。
我一眼看到上面的Logo,Christian Louboutin。
我知道里面是他那天说要送我的鞋。
那鞋贵得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赶紧摆手:“陈总,我不能收。”
我想走,他拉住我,把袋子塞进我手里。
“虽然你那双也好看,但小姑娘得换换风格。”
“不要就扔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不收回。”
他转身出了茶水间。
我急着追出去还他。
可茶水间进了俩同事。
我赶紧理了理头发,装作没事。
陈泽远没给我还鞋的机会。
我直到下班都没再看到他。
不能直接闯他办公室,我只能把鞋带回家。
等着有机会还他。
家里黑漆漆的,李浩然这几天跟我冷战。
晚上常跟朋友出去吃饭喝酒,很晚才回。
我提着袋子进卧室,放到地上。
精美的奢侈品袋子在这破旧房间里,格格不入。
我看了看自己的脚。
我的脚挺好看,脚趾修长,弧度优美。
可长期穿便宜鞋,磨得小脚趾起了茧。
我看着袋子,鬼使神差地拿起来。
打开鞋盒。
我想,就试一下。
我没穿过这么贵的鞋。
以后恐怕也没机会。
我脑海里闪过电视剧里女主穿高跟鞋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盒子。
红底高跟鞋静静躺着。
即使在阴暗的房间,也能看出它低调的奢华。
真漂亮。
我捧起鞋子,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去。
尺码很合适。
我的脚踝显得白皙纤细,十厘米的高跟衬得足弓很美。
我站到镜子前,看着自己。
那个自卑局促的女人不见了。
高跟鞋让我昂首挺胸,气场全开。
原来,一双鞋真能改变一个人。
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穿上就变成了公主。
我痴迷地看了会儿,猛地回神。
慌张脱下鞋,塞回盒子,逃似的跑出屋。
我脸上一阵热辣,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
偷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很可怕,也很难过。
可怕的是,我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
难过的是,贫穷真能让人面目全非。
06
我主动找李浩然和好。
因为我觉得自己变得和他一样。
那双鞋照出了我内心最不堪的部分。
我害怕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
李浩然对我的示好有些得意。
晚上我们抱在一起,我趴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