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县长到信访局微服私访,却被书记小姨子要求拼夕夕砍一刀,不拉够100人助力,就不能信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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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远,35岁的名牌大学选调生,中央部委下派到武德县的县长。
他是农家子弟出身,靠学识和能力一步步从京城部委脱颖而出,他厌恶那种“坐着车子转、隔着玻璃看”的官僚式调研,除了收获一堆精心准备的表演和言不由衷的奉承,毫无意义。
赴任之初,就有人暗示他,武德县“水很深”,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密不透风。想要破局,必须找到真正的突破口。
几经思量,他将目光投向了信访局。那里号称“社会矛盾的晴雨表”,是群众诉求最集中、也最能检验政府工作效率与作风的窗口。他决定,不打招呼,不带随从,以最本真的状态去叩响这扇门,听一听武德县最真实的心跳,或者说,听一听那潜在的“病灶”发出的杂音。
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上午,张宏远换上了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独自一人走进了武德县信访局接待大厅。
门厅敞亮,墙面雪白。“以人为本,服务为民”、“畅通诉求渠道,构建和谐武德”的红色标语熠熠生辉,各类工作规范、流程指南悬挂得一丝不苟。初看之下,一切都符合标准,无可挑剔。
然而,他很快嗅到了某种体制内特有的、程式化冷漠的味道。与这宽敞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
十几个窗口,只有最边上的一个亮着灯,前面排着一条略显焦躁的长队。而其他几个窗口,明明工位上都坐着人,有的在喝茶,有的在低头看手机,窗口却统一悬挂着冰冷的蓝色“暂停服务”指示牌。
三号窗口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穿着标准的工装,却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陷在椅子里,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脸上不时因为短视频的内容而浮现出投入的笑容。
张宏远径直走了过去,“同志,请问这个窗口可以办理业务吗?”
女子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张宏远提高了声音:“同志?”
女子终于被惊扰,极不耐烦地抬起头,用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用力敲了敲“暂停服务”的牌子,语气冲得像点燃的爆竹:“看不见牌子吗?瞎啊?那边排队去!”声音尖锐,瞬间吸引了大厅里不少目光。
一股火气直冲张宏远脑门,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依据事实平静反驳:“牌子我看见了。但我更看见你人在岗位上,没有在处理紧急公务,而是在玩手机。既然在岗,为何不能服务群众?”
“你……”女子被这精准而冷静的质问噎住,似乎从未遇到过敢如此顶撞她的“老百姓”。她“啪”一声将手机拍在桌上,双手抱胸,傲慢地上下打量着张宏远那身毫不起眼的行头,语气更加不善:“我在整理内部资料!不行啊?你哪个单位的?管得着吗你?说了暂停就是暂停,哪那么多废话!去那边排队!”
“整理内部资料需要刷短视频?”张宏远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谎言,声音带着冷冽,“这就是你们信访局的工作作风?墙上挂的规章制度,是只给来访群众看的摆设?”
“你算老几啊?跑来教训我?”女子彻底被激怒,“我爱干嘛干嘛!我们局长都不敢这么管我,你是个什么东西?要办事就老实排队,不办事就滚蛋!”
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有人面露忿忿,有人摇头叹息,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观望。
张宏远不再与她做无谓的纠缠,按计划抛出他准备好的“诉求”:“好,那我现在要反映问题。我是城东棚改区的居民,关于拆迁补偿标准不透明的问题,我想申请查阅相关的政策文件和公示记录。”
女子闻言,非但没有记录,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混合着讥诮和掌控感的傲慢。她重新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张宏远,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个购物平台的“好友助力”链接。
“想办事是吧?行啊。”她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戏弄的轻佻语气说,“你先帮我这个链接点一下,再转发到你所有的微信群,发朋友圈,什么时候给我拉满一百个人头助力,你什么时候再过来谈你的什么补偿标准问题。”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无需质疑的流程。
荒谬!滑稽!难以置信!
一股巨大的怒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张宏远胸中轰然爆发。他指着墙上“首问负责制”、“一次性告知”的制度牌,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异常低沉和危险:“你再说一遍?信访事项办理,需要先用帮你网络砍价来交换?这是哪门子的规定?武德县信访局自创的‘助力工作法’吗?!”
“你吼什么吼!”女子也彻底撕破了脸,尖声叫道,“这就是我这儿的规矩!不乐意?不乐意就别来啊!保安!保安呢!这里有人闹事!把他给我轰出去,不听劝就送派出所!”
两名保安闻声迅速跑来,看看气势汹汹的女子,又看看面色铁青、但气度不凡的张宏远,一时有些犹豫,但还是作势要上前拉扯。
“住手!”
只见张宏远的秘书小陈气冲了进来,一个箭步挡在张宏远身前,对着两名保安和窗口里的女子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张宏远同志!”
“县……县长?”
一瞬间,整个信访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嘈杂声戛然而止。保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血色褪尽。窗口里那名女子,脸上的嚣张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瞬间漏了个干净,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愕然和一丝尚未消散的僵硬。她下意识地把惹祸的手机藏到了身后。
几秒死寂后,人群中传出更大的骚动。“县长?他是县长?”“微服私访?!”“我的天……”
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白衬衫、梳着地中海发型、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的中年男人,几乎是小跑着从内部通道冲了出来,正是信访局局长王德海。
“张县长!哎呀,张县长您怎么来了?您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准备汇报工作啊……”王德海快步走到张宏远面前,腰微微躬着,脸上堆满了紧张又讨好的笑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汗。
张宏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那个此刻低着头,却依然撇着嘴、满脸不服气的女子,冷冷道:“提前通知?通知了,我还能看到这出‘助力办事’的好戏吗?王局长,你们信访局的‘创新服务’,很别致啊。”
王德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冷汗流得更急了。他回头转向三号窗口,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吴晓慧!你怎么搞的!是不是又在工作时间干无关的事了?还不快给张县长道歉!”
那个叫吴晓慧的女子,听到局长的呵斥,只是不情不愿地抬了抬眼,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声音细微,脸上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惧意。
王德海见状,心里叫苦不迭,赶紧又转向张宏远,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张县长,误会,这都是误会啊!小吴她……她年轻,不懂事,工作方式方法有点简单粗暴,我回头一定狠狠批评教育!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您看,这大厅里群众也多,影响不好……”
他试图用“年轻不懂事”和“影响”来和稀泥,把事情压下去。
张宏远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清晰地传遍了大厅的每个角落:“王局长,看来你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不是什么方式方法问题,这是严重的作风问题、纪律问题!在岗不作为,对待群众态度恶劣,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公然索要非财物性利益,性质极其恶劣!必须严肃处理,给在场所有群众一个交代!”
王德海脸上的肉抖了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他凑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张宏远的耳朵,用最低的声音,语气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张县长,您……您息怒。这个吴晓慧,她……她是县委赵书记爱人最小的那个妹妹,平时……平时是有点娇惯。您看,是不是……高抬贵手?赵书记那边……”
他搬出了县委书记赵天德,希望能让这位新来的县长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