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24日早晨6点58分,释永信在微博上发了最后一条动态。

那是一段常规的禅语分享,配了张清晨少林寺的照片。没有人知道,这会是他作为少林寺方丈的最后一次发声。24小时后,新乡警方的车开进了千年古刹。

这一天，少林寺的钟声敲得格外沉。

三天后,少林寺管理处的通报让整个佛教界炸开了锅——涉嫌挪用侵占项目资金寺院资产,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中国佛教协会随后宣布,注销释永信的戒牒。

这个胖和尚,终于还是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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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少林寺》上映,一毛钱的票价创造了1.6亿的票房奇迹。那个年代,少林寺一年的游客还不到一万人。

电影让少林寺火了,但真正把少林寺变成印钞机的,是一个16岁从安徽颍上来的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刘应成。

1981年,刘应成拜入少林寺,法号释永信。6年后,师父行正方丈圆寂,22岁的他接过了少林寺管委会主任的位子。那一年,少林寺只有14个和尚。

年轻的释永信很快发现,在这个时代,佛经不如门票值钱。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和政府谈门票分成。少林寺景区每卖一张80块的门票,少林寺拿24块,剩下56块归登封市政府和港中旅。按照每年350万游客算,光门票分成就是8400万。

但释永信觉得这还不够。他注册了666个商标,成立了河南少林无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自己持股80%。然后是少林药局、少林功夫传习公司、少林文化传播公司……到2025年7月,天眼查显示他名下关联着10家机构。

少林寺开淘宝店,办武僧团全球巡演,拍电影,做地产。2006年,少林寺在澳大利亚买地17.6亿,准备建四星级酒店和高尔夫球场。2022年,少林寺关联企业以4.52亿竞得郑州商业用地。

有人算过,少林寺的年收入超过3亿。

这个数字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谁也说不清。2014年,少林寺的僧人在塔林拉横幅,向景区管委会追讨被拖欠的5000万门票分成。管委会官员反问:

"少林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释永信的回答是:"和尚也要花钱,而且我们还要会赚钱!"

师傅行正圆寂前把法券和衣钵交给他时，还特意煮饭了一句话：“平时多盖些房，多存些粮，一定要想法恢复少林寺的鼎盛”，他敛手垂肩恭恭敬敬的回了句：“欸，听清楚了师傅，您放心的去吧”。

但是后来的举动证明他听见了，但没听清，听成了：“海外多买地，项目多落地，得让少林变成跨国的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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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TVB版《天龙八部》里,鸠摩智讽刺玄慈方丈的那句台词,28年后应验了:

"少林寺原来是一个暗藏春色、藏污纳垢之所。"

2015年,一位自称释正义的前少林弟子在网上实名举报,说释永信有多名情妇,有私生女。少林寺当时报了案,说这是造谣诽谤。调查组的结论是:查无实据。

但十年后,官方通报的措辞变了: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

网上开始流传各种版本。有人说他有51位情人,174个非婚生子女,其中141个是代孕的。有人说他在海外少林寺分寺安插情人,转移资金413亿美元。

这些数字真假难辨,但有一点是确认的——2022年11月,释永信曾在微博上回答网友提问:"和尚不准有婚姻恋爱关系,否则就犯根本大戒,要离开僧团,没有一点含糊。"

他还说:"人的七情六欲生之俱来,没有这种欲望就没有必要修行受戒。"

现在看来,方丈对七情六欲的理解,可能比普通人更深刻一些。

身披16万元的金丝云锦袈裟,出入奥迪Q7、大众途锐、特斯拉Model X。下雨天,保安跪地为他穿鞋、撑伞、撩僧袍。2006年普京访问少林寺,释永信独占红毯C位,省领导的座位被保安后移了30厘米。

有人感叹:"机关领导都没这待遇。"

释永信曾说过一句话:"没有经济地位就没有政治地位。"

他做到了。他先后担任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成为佛教界与社会各界沟通的重要代表。从14人的破庙,到年收入3亿的商业帝国,38年时间,释永信把少林寺变成了一家跨国集团公司。

只是他忘了,自己不是CEO,而是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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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9日,印乐法师接任少林寺住持。

新方丈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取消商业化运作,严格修行制度,加强禅劳动,限制外出。有传言说,短短一周内,已有30多名僧人及员工打包离职。

少林寺官方辟了谣,说这是不实言论。但8月初,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说,少林寺已经取消了一些收费项目,这可能是中国官方研究寺庙经营问题、探讨寺庙非营利模式的开始。

释永信执掌少林寺的这38年,恰好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38年。他把少林文化推向了全球,在4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设了海外分支机构。

但他也让一座千年古刹,变成了一个充满铜臭味的景区。POS机的刷卡声取代了诵经声,功德箱被质疑成了"个人提款机"。

2010年,李连杰在一次采访中说:"少林寺里真正的出家人没几个,根本没有什么武功。"

当时没人在意。现在再看,李连杰说的可能是真话。

少林寺的商业化,不是释永信一个人的问题。它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当信仰遇上资本,当文化遇上市场,该如何取舍?

登封市政府曾想让少林寺景区上市,释永信反对了。不是因为他反对商业化,而是因为上市后门票收入怎么分,他要和政府掰扯清楚。

现在,释永信倒了。少林寺官网上,除了在"历代住持"版块还有"永信"两个字,其他地方已经搜不到他的名字了。

中国佛教协会在通报中说:"释永信的所作所为性质十分恶劣,严重败坏了佛教界的声誉,损害了出家人的形象。"

这话说得不假。但有一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当初,是谁让一个22岁的年轻和尚,掌管起一座千年古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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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我冒雨去了趟登封。

少林寺门口还是人山人海,游客们穿着雨衣举着手机拍照,买着纪念品和跌打膏药。80块的门票,他们抢着交。

只是没人再讨论释永信了。就像当年没人讨论王健林怎么失去万达一样。

时代从来不等人。一个时代结束了,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还活着,这很残酷,也很常见。

释永信的罪,在于他把佛门当成了生意场,把袈裟当成了西装。他以为只要会赚钱,就能在这个时代活得风生水起。

但他忘了,佛门讲的是因果。

从1981年到2025,44载。从一个16岁的少年郎,到60岁的阶下囚。释永信用了一辈子时间证明了一件事:

你可以把寺庙变成公司,但你改变不了自己是和尚的事实。

8月27日晚上，少林寺下了一场秋雨。有僧人说，这是千年古刹在洗去尘嚣。

也许吧。

只是不知道,这场雨,能不能冲掉38年积累下来的铜臭味。

门票还在卖,生意还在做。只是方丈换了人。

这或许就是最讽刺的地方——少林寺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唯一确定的是,释永信的时代结束了。

山门依旧，香火依旧，只是再没有那个胖和尚。

那个胖和尚，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