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当午夜辗转反侧之际,你可会忆起某个人影。
许久未见,其音容笑貌却历历在目。
纵然天涯相隔,其一举一动仍牵动你心绪。
你亦思索,该释怀了,可那份情愫,恰似绵绵细雨,无雷霆之势,却彻夜未歇。
或许,真正的释怀,非抹去其痕迹,亦非禁绝其入梦。
而是你对他,不再存期冀。
不再盼手机突现其讯息,不再望他蓦然回首,不再等重逢幻景。
当止息期待之刻,方觉紧绷心弦终得松弛,头顶阴云已悄然退散。


吾辈皆曾渴慕永恒之情。
直至成长方悟:鲜果会腐,罐装会锈,人际亦有时限。
纵曾有山海之誓,纵曾难舍难分,人心之谊,终有一瞬悄然倾颓。
《凡人歌》那隽与李晓悦,便是此理。
初逢时,两司同择冰场团建。
技艺平平的那隽,见李晓悦刹那失神,不慎撞倒于她。
他即刻护送就医,照料整旬。
此般相处,令迥异灵魂迸发奇妙反应。
他授她生涯规画,她引他体味生活。
如拼图般严丝合缝,以为此即良缘至境。
然生活非童话。
那隽深夜焦灼对屏时,李晓悦正蜷沙发观旧影;
李晓悦雀跃筹谋远足时,那隽手机频震催工讯。
他们仍相爱,却活在两重时空。
故当那隽捧毕生所求求婚,李晓悦仍拒。
因她明了:
那隽余生所图,乃晋升加薪,做人上人。
而她心之所向,是百元国演,是宫墙落日。
他如满弓之弦,她若自在之风。
纵曾竭力相拥,终只轻道珍重。
非关对错,乃命运列车到站,有人须先行。
如双交直线,炽烈相逢后,唯向陌路延伸。
然纵如此,亦当感恩阶段性相伴。
如那隽后悟,李晓悦教他生活非唯KPI,尚有暖阳虹霓。
李晓悦携他予的认真,觅得己之节奏。
每人皆是你生命一课,或授成长,或教放手。
要者,相逢时赤诚相待,离别时郑重作别。


非人人皆可伴至终途,非每段缘皆成经典。
对逝去之缘,强续徒添烦忧。
纵聪慧如张爱玲。
世人赞其谪仙才女,然胡兰成于她,乃发现其之神明。
他读其文,洞悉苍凉底色;她观其神,懂“原来你也在此”之牵挂。
彼时浪漫唯美。
他亲撰婚书:“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然乱世诺言,轻若飞絮。
当胡兰成屡赴武汉温州,周旋新欢间。
张爱玲犹在上海寓所,守“静好”之梦。
非不知其风流债,只选择次次宽宥。
忆昔赴温寻他,见其与新欢烟火日常,仍欲挽回。甚至固执寄生活费,以为可维系体面。
然时移事迁,愈觉高贵魂灵渐低头。
她叹: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而尘中花,终将萎谢。
再勉强己与他,亦难救名存实亡之姻。
反添怨怼。
往昔美好,终不堪睹。
至1947年终放手,寄绝信曰:“我已不再喜欢你。”
附三十万稿酬作别礼,是其最后慈悲与清醒。
此般放下,非顿悟,乃失望积厚之清明。
因有些情如绣枕,华表之下虫蚀中空。
此刻不止损,唯增创痛。


对情爱,吾辈常怀妄念。
或盼对方复初逢模样,或期其按己剧本而行。
然无论人或事,不因汝期冀而愈善。
苏敏即如是。
她曾对婚姻满怀期许。
盼他察其心,懂其意,护其弱。
然婚后卅载,他严行AA制,购菜亦需发票对账。
更窒息者乃情感AA:
病时独赴医,泪时自拭干,看电视待其眠始换台。
虽屡遭漠视,她仍如守夜人候黎明:
“待子升学即好”,“待他退休气和”,“或来年不同”。
直至某夕,她舀其碗中辣油。
夫骤变色斥:“此乃吾物!”
数语如冰锥刺穿最后期冀。
她忽而笑,非恕乃醒:卅载等一永不来者。
止息对其期待后,奇迹生焉。
她发觉自立亦可改命。
暗储资财备行囊,研攻略拟远途。
素惧高速之家妇,竟绘环国图。
日记书:
“出则天下为家,囚则家成天下。”
岁余遍历十省,洱海待朝暾,沙海数星斗。
镜头笑靥璀璨,乃寻回自我之光。
真放下一段情,常始于止期冀。
因困汝者非婚姻他人,乃心魔执念。
汝停待他人予幸,幸自来临;汝弃索他人予安,安自心生。
人生如车行,汝乃己之舵手。
掌舵之手,可离困局,亦可达新岸。
新视频中,苏敏驱入盘龙古道,每径尽处皆雪山。
弹幕掠过:“五载逝,姨愈显青春。”
诚然,当她终放不值期冀之人,穹宇皆成其舞台,万物皆为其绽放。


同时,始期许己之新生,期明日朝阳,期生命他种可能。
此程或漫,然步步皆印。
自承“吾辈已终”始,至纳“无你亦安”止。
当汝真止期冀,方见:昔以为难放者,已轻若羽;昔以为难越者,回望惟丘峦。
人生如旅,吾辈皆行客。
不为错失之景萦怀,方能赏前路万千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