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前些天在城郊的山路上走，偶然撞见石缝里冒出的几株，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不声不响地开着。那会儿正赶着想一个方案的修改方向，手机里还存着客户凌晨发来的需求，脚步匆匆得像是要把山路踩出坑来。可就那么一眼，目光落在那几株不起眼的花上，忽然就顿住了。

这两年总觉得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眼睛里盯着的永远是前面的人。同事上个月涨了薪，朋友圈里有人晒了新换的车，就连小区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都听说要去考会计证往上走。好像人人都在往上爬，你要是停一步，就成了落后的那一个。上个月公司竞聘主管，我熬了三个通宵做 PPT，把近三年的业绩翻来覆去地梳理，结果公布那天，还是落了选。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走廊的窗户正对着对面写字楼的高层，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我盯着那光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眼睛酸，心里更沉。

那天晚上没回家，在江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江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脑子清醒了些。低头的时候，看见长椅底下有几只蚂蚁，正搬着一块比它们身体大好几倍的面包屑，走走停停，偶尔还会绕个弯。它们没有急着往高处爬，只是循着自己的路，一点一点地挪。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外婆在院子里摘豆角，外婆总说，别老仰着脖子看天，脚下的土才养人。那时候不懂，觉得天上有云有鸟，比脚下的泥有趣多了。现在才明白，外婆说的不是天不好，是怕我只顾着抬头，忘了自己走的路稳不稳。

前阵子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他因为长期熬夜加班，胃出了问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跟我说，以前总想着再拼几年，等职位再高一点，薪水再涨一些，就能好好歇了。可真躺下来才发现，连吃一碗热粥都成了奢望，那些拼来的东西，在健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手上，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动作里满是无奈。我忽然想起自己，每天早上赶地铁，为了能抢个座位，挤得气喘吁吁；晚上加班到深夜，为了能多完成一个项目，连饭都顾不上吃。总想着往上走，却忘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上周回老家，陪母亲去田里摘棉花。母亲的腰不好，不能长时间弯腰，可她还是坚持要自己摘。她说，亲手摘的棉花，弹出来的棉絮才软和。我帮着她一起摘，弯腰的时候，看见地里的棉花一朵朵都开得饱满，沾着泥土的气息。母亲说，你看这棉花，不跟别的花似的，非要往高处开，就贴着地面长，可结出来的棉絮，却能暖一整个冬天。我蹲在地里，手指触碰着柔软的棉絮，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原来不是所有东西都要往高处争，有时候低下头，看看身边的风景，看看自己的内心，反而能找到真正的安宁。

这世上，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奔波。我们总想着往上看，想着比别人过得好，却忘了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那些清晨的阳光，傍晚的晚霞，母亲煮的一碗热汤，朋友发来的一句关心，都是生活给我们的馈赠。别再只顾着抬头追逐，偶尔低下头，看看脚下的路，看看自己的心，你会发现，原来日子并没有那么累，原来幸福，一直都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