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纲目》第三十三集
- 一味中药一个故事 -
寒水石的故事
每一味中药故事都令人期待，皆因这些故事让我们忆起，原来这世界上除了人事外还有许多惊喜的遇见，它们亦如我们一样一日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经历冬去春来，沧海桑田存在于这烟火人间，难能可贵的是它们的存在皆为治愈、成全、利他，或者说它们比我们更接近于“道”。日新月异，变幻万千，传承千年，它们的故事，重现于世，让我们对这烟火人间重新认识、重新理解、重新感动、重新热爱、重新珍惜。就如今天华妈妈给大家讲的这味中药，它名为“寒水石”，亦名凝水石、凌水石、冰石、白水石、鹊石、水石、盐精石，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白虎”。
来，今天我们就来看看“寒水石”的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九州时代，冬狩之期，雍州西垂国君携士大夫赴黑水之涘。黑水左右多异域珍畜，橐驼、驴赢为最，猎而获之，一以习军旅，二以充庭实。君率士大夫行冬狩，近臣侍左右共猎，众从者持兵列于围场外围以待。围场之外，卿大夫由余八岁稚子知水，见冬狩诸人骁勇，身姿凛凛，取小木剑，学其态挥刺之状于雪间。
知水乱挥木剑，刺着雪堆，倏闻异声，雪稍动，似雪下有物。知水见状稍愣，见雪团复归平静，也不知害怕，走近雪团用小木剑拨雪探看。知水拨开雪凑近一看，雪下竟藏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其身仅缠少许畜毛之皮，看着像异部之族幼童。
知水用木剑轻轻拍打幼童，见无反应，又用木剑轻刺了刺，孩童似吃痛，轻呼、皱眉、微睁双目望向知水。知水见还有反应连忙扒开他身旁的雪，欲将其从雪中拖出。一时没拖出来，自己反跌坐于地。正当这时，侍从见状过来，知水对侍从道：
“速将小童移出雪中，救其命，我要将其带回府。”
侍从遵命照做，速将小童从雪中移出，又唤随行医工为其救治。医工针药兼施，小童终得稍复气息，却仍久处昏迷，醒时甚稀。
知水道：“务必活之！”
医工每日为其施针，又在他醒时喂以汤糜。直至回府数日后，小童方才渐复气色苏醒。知水见状对小童道：“我救了你性命，日后你便听我的话。”
幼童不知是懂知水所言，抑或是慑于知水不容拒绝之态，望着知水，认真点头。从此，幼童果然对知水言听行从，日日跟随其后。
知水生来便有热症，眠浅多梦，眠醒烦怒，动辄吵闹摔物。幼童亦听之任之，不躁不愠，伴其左右，寸步不离。由此，知水烦怒吵闹须臾即止。由府上下啧啧称奇，皆赞少主勇而不怯、善而不慈，识人御人，天赋异禀、气宇不凡，神韵异人，日后必卓然不群。由余闻之言：
“此子，幼而能忠贞，其冰雪之性，将躁平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冰者情志和缓。凝，从水，冰也，止也，定也，聚也，凝也。赐名‘凝水’。”遂令凝水寸步不离，守护少主，与少主同食同寝，同武同习，形影不离。
果如由余之言，自从有凝水为伴，知水情志缓和许多，躁怒吵闹也渐少。可热症顽疾未消，陈年累月，每逢节气更迭，症候触发，胸闷气喘、高热不退、周身灼痛、口齿溢血，仍让知水饱受折磨。凝水问道：
“世子何患此疾？缘何久治不愈？”
知水道：“与生俱来，陈年顽疾，久已惯之，无伤大体。”
凝水忧心道：“如此天长日久，恐危及性命……”
知水愠道：“人生在世，尽人事，听天命，未然之事，何惧之有？大丈夫当磊落豁达，直面世事，若徒增烦忧，多愁善感，何以立于世？”
凝水闻言，鼻观口、口观心，禁声不语。
知水见状复笑道：“阅你文章，你善思善虑，识见精辟，有谋士之才，若精进课业，日后可与我一道，共效国忠，以报家国。”
是夜，知水口渴，起身喝水。闻外间值房有轻微窸窣声，见凝水持简，秉烛夜读。见知水，凝水连忙放下竹简，起身听候吩咐。
知水拿起竹简一瞧，竟是医案，道：“忧思我之疾？抑或志在行医？”
凝水轻言：“凡病可治也。疾不可治者，非不可治，未得其术也。”
知水道：“我视你为心腹，待以友道，悉心栽培，助你精进，乃盼你他日成智勇之辅，才识之臂膀，助我共担重任，而非随侍医工。众宫廷医工多年尚且药石不灵之顽疾，你平添这徒劳无功之举，果是朽木不可雕也！”
知水说罢，将竹简怒抛于地，拂袖进屋。
接连数日，知水皆让凝水屋外候着，见之不睬。又数日，国君下诏：“广招天下贤士，共辅社稷。此募能出使西域者，奉国书，联西域诸部。”凝水闻之欲进宫自荐，遂向知水禀报。知水闻之怒笑：“数日前你夜读医案，我以为你志不在此，缘何如今又有天下之志？”
凝水道：“我欲争此良机！”
知水笑道：“如今方知你原有鸿鹄之志，不甘于人下，成我之臂膀。欲自立门户，展翅高飞？”
凝水闻言愣了片刻，方才轻道：“世子，出使西域诸国，其有象雄王国……”
知水复笑：“象雄王国？此国居幽僻莽荒之地，域民不循礼法，犷悍桀骜，使者多有去无回，各国使节亦然。以你之智，必谙‘欲得之所利，必虑其所害’之理，仍欲往之？”
凝水低头轻道：“此行必往！”
知水又道：“倘若我不允呢？”
凝水垂首不语。知水怒极无语，半晌微闭双目，揉眉似疲倦至极，半晌方道：“你既心意已决，强留无益，我不拦你，你且去吧！”
凝水行礼道：“诺！此行若返，凝水必前来请罪。”
说罢，凝水退出，进宫自荐。因知书达理，谈吐不凡，善思答辩，国君赞之，遂遣他为使、出使西域诸国。
凝水出使西域诸国，历数月终于到了象雄王国。凝水经过四处寻访，终于知晓了象雄王国西北的冰山便是古籍中记载的“轩辕之丘有雪山，冰川之下有奇石”。
雪山极寒，覆之冰川极厚，寒凉刺骨，举步维艰，同行人皆不愿往，凝水以重金聘数名当地人，令其同行相助，心里默记着古籍所云：
“轩辕之丘有雪山冰川，冰川之下有奇石，色白如霜，有棱似冰，清莹剔透，宛若水精，亦若冰晶，触之如冰，称‘冰石’。”可凝水几经上山下山，几染寒疾，寻觅月余，全不得法，仍不见奇石踪迹。凝水心想：
“为者常成，行者常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日，凝水上山之前虔诚地朝雪山叩拜。爬至倦极，歇息片刻。太阳照耀雪山，阳光透过冰雪，晶莹剔透，洁白刺眼。闪眼间，忽见有一片冰川下几处颜色有异。凝水连忙起身用刀掘之，冰层之下竟是如冰的石层。且该石比冰更软，置于手中不化。凝水取之，对着阳光细瞧。此石色白如霜，有棱似冰，清莹剔透，宛若水精，亦若冰晶，触之如冰却不化水，寒、白、脆、透……
凝水忽不觉雪山之寒，满心喜悦笑道：“冰石！古籍所载果然非虚，这世间果有冰石……”
这次下山后，凝水恶寒侵身，卧榻数日，他想世子热症与生俱来，陈年累月，亦不知需多少冰石方才能彻底解其症。遂凝水寒疾未愈又起身日日带人去掘冰石……
凝水出使西域之后数日，知水便犯了热症，且来势凶猛，高热不退、浑身灼烧、咳喘不知，几度抽搐昏厥，卧榻十余日才渐复。由府上下无不暗骂凝水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一走了之，将世子气得犯病，且一走数月，未得片纸只字寄回。
未料到，次年凝水寄回一封信及一只木盒。木盒中放着一些宛若冰块的石头，信中仅有一语：“将此盒交于医工。”
知水命人唤来医工。医工打开木盒，瞪大眼睛道：“这……这……色白如霜，有棱似冰，清莹剔透，触之如冰，此乃‘冰石’！”
知水皱眉：“何为冰石？何用之有？”
医工道：“世子，因其出自极寒险地冰川之下，状如冰，置于手中却不化，如石，遂称冰石。性寒力猛，清热之力如猛虎，片刻间即可清解脏腑大热，亦称白虎，此便是医解世子热证顽疾之‘解药’。”
知水闻言，知晓凝水至于千里之外依旧牵挂他之陈疾，内心甚慰，亦甚悦，不禁笑了。知水服药数日，便感内热之症尽退，通体舒畅，此等舒泰未尝有过，顿感神清气爽、气力倍增。
知水不由感慨：“果如凝水所言，疾不可治者，非不可治，未得其术也。”
知水望着窗外，他原时常念及凝水，盼其归来。却不知其归期，亦不知其归来后两人会否一如往昔。每念此，他都会轻叹，神情漠然。
几日后，又收到了凝水寄来的木盒。自此每隔数日，便能收到木盒。直到有一日，竟是数人赶车运送来几只大箱，箱中皆是冰石。知水每每见之其皆不由想，缘何我寄出之信，凝水只字未回，而又一如既往寄回冰石呢？抑或是，凝水原为西域异族后裔，他已回故土寻亲，不愿再来？不然，何以两年了仍不归来？
未料想，没几日，知水便收到了凝水的来信及他的丧信。方才得知，原来凝水为取冰石，常在雪山之上，恶寒侵身，数染恶疾，仍携病取石。不过数月，寒毒已侵蚀肺腑骨髓。那日凝水差人运送一车冰石，孰料翌日，他竟卒了。
知水闻信，顿感周身骤痛，而后五感丧失，全身脱力跌坐于榻，亦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过神来，打开信：
“世子，昔日救凝水于冰雪之中，‘凝水’本有‘聚冰’之意，而今凝水或将长眠于冰雪之域。近日凝水常思，寻‘冰石’不仅是凝水此生夙愿，亦是此生之天命。凝水终能寻得‘冰石’，此生夙愿以偿。凝水此生之憾，便是世子之恩，终是无以为报。”
知水顿时又怒、又笑、又恨、又伤，百感交集，浑身颤抖，走到箱边手握了一把冰石，使力攥碎，任其刺破掌肤，鲜血直流。在外间侍室窗下呆坐一夜，次日便带人启程去西域雪山，将凝水尸骨带回，将其以兄弟之礼葬于家墓，归入由家宗籍……
后来，凝水为主舍命求药之故事，遍传宫廷、民间。朝野上下皆赞其至忠至孝，市井百姓皆称颂其义，传为美谈。凝水忠贞之事广传，其所寻之药亦随之名满天下，人皆称凝水带回之药石为“凝水石”，亦有人称“凌水石”，又因此石如冰晶水精，人们又称其“水石”“冰石”“寒水石”……
再后来，“凝水石”因其药效被各医家载入药典医书，成经世致用之药……
未完待续
作者 | 周君君
编辑 | 邹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