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怕我在外受欺负，
高中毕业后就让我到他的瓷器厂上班，
做一个瓷瓶能得一分钱。
“筱雅，你一个女孩去外地上大学太危险了，爸爸这是担心你。你妈妈的遗愿也是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为了不让爸妈担心，我每天在厂里从清晨工作到深夜，
才能攒够钱支付房租。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却在某天收到了一笔去世两年的妈妈打来的助学基金。
1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惊走了我的瞌睡虫，
爸爸立即走到我身边查看。
“筱雅，你今天太不认真了，我已经看到你闭了两次眼睛了。”
“为了让你打起精神，这个月的工资就不发了。”
我焦虑的皱起眉，
瓷器厂旁边最便宜的房间也要二百块钱一个月的租金，明天就要交房租了，
好不容易攒到今天才刚刚好够数，
可爸爸这句话让我一秒回到解放前。
“爸爸，我昨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实在是太累了。”
“我不是故意要打瞌睡的。但是你放心，我接下来肯定会认真工作的，能不能不扣我的钱呀？”
我绞着手指解释，
爸爸关切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筱雅，打碎瓷瓶是很危险的，万一伤到自己我可怎么和你妈妈交代？
“爸爸必须给你一个教训，这样你才会记得。”
我望着手机里房东发来的催租消息，
咬了咬牙继续哀求。
“爸爸，可……可我明天就要交房租了，能不能先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资？”
爸爸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悦，
“筱雅，你明明可以在厂里的宿舍住的，是你非要去外面租房才产生这些不必要的花销的，这是你自己该解决的事。”
我刚到厂里时，确实按照爸爸的要求住进了宿舍，
可那宿舍年久失修，连门都没有，
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瓷器厂的男工人，
我连洗澡都要等半夜别人都睡了再战战兢兢的飞速洗完。
直到上个月有个工人摸清了我的习惯，偷偷在我洗澡的地方蹲守偷看，
我才终于受不了和爸爸提出不想再住宿舍。
然而爸爸已经再婚，他当时揉着太阳穴无奈道，
“筱雅，你也知道你廖阿姨的性子，让你住进来她会和爸爸吵架的，你也不希望看到爸爸不开心吧。”
于是我只能去瓷器厂附近找了个单间租住。
还好厂里每天都有免费的稀粥，才让我能攒钱交房租。
听到爸爸的话，我只能为难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让爸爸不开心。
下了班，我失魂落魄的朝租的房子走去，
尽管我已经非常小心，
可老旧的木门还是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很吵啊！”
房东阿姨顶着鸡窝头一脸怨恨的看着我。
我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连忙道歉，
“对、对不起周阿姨！”
这是附近最便宜的房子了，如果她因此不让我住的话，
那我真不知道我还有何处可去。
“哼，每次就知道道歉！不知道早点回来啊！”
“一天天的这么晚，我不要休息的吗？！”
“还有房租呢？该交房租了！”
周阿姨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到我面前。
2
我心中一悸，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我现在身上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只能窘迫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低若蚊虫。
“我……对不起周阿姨，能不能再宽限我一段时间，我现在实在拿不出来……”
原以为她会毫不留情的赶我走，
可她只是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
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一天到晚在外面也不知道上的什么鬼班连两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我的脸在黑暗中蹭的变红，连忙拉开屋门走了进去。
虽然这个房东阿姨脾气火爆似乎总看不顺眼我，
可总比在厂里每天晚上都睡的担惊受怕要好一些。
这天我又被爸爸留下来加班到深夜，
整整一天我拼尽全力也只做了不到一千个，连十块钱也没有。
路灯下有一对情侣正抱着一只似乎生病了的小猫散步，
他们自称着小猫的爸爸妈妈，
一边愧疚的对它说着抱歉，因为工作太忙，连它生病了也不能好好照顾，
一边商量着明天谁请假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真好啊，
我跟在他们身后龟速挪动着脚步，
忍不住幻想，要是我是那只小猫该有多幸福。
接着又忍不住自嘲一笑，怎么落到要羡慕一只病猫的地步了。
就在我晃神之际，一个骑着鬼火的少年飞快朝我驶来，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摔出三米开外，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而那少年却连头也没回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附近人烟较少，何况还是深夜。
除了已经走远的情侣和鬼火少年，
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我的额头瞬间冒出一股细汗，想强撑着站起来继续回到出租屋，
可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不知所措的趴在路边，
忽然想起刚刚那对情侣对小猫的关心，
我给爸爸打去了电话。
“爸爸，我摔倒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幻想着他会和那对情侣一样愧疚的立刻来带走我，
然而后妈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筱雅，你都多大了摔跤还要找爸爸？”
我张了张嘴，电话就被爸爸接了过去，
“筱雅，你怎么摔跤了？爸爸很担心你。”
“一定是你体质太差了，才会这么容易摔伤的。”
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就让我去他厂里工作，
每天至少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一天的工钱才能买一碗炒青菜。
后来出了厂里的事，我又拿这些钱去外面租房，
每天就喝食堂的免费米粥裹腹。
“你前天才向爸爸保证过不会让爸爸担心的，现在又这样。唉，你真是太让爸爸失望了。”
“算了，你给爸爸唱一首‘父亲’这首歌吧，爸爸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脚踝处痛的头都有些发昏，
我只能张嘴用嘶哑的声音唱着。
我从小就五音不全，小时候爸爸就爱逗我唱歌，再嘲笑我的歌声难听把我弄哭。
可下次又会继续嘲笑。
唱着唱着，后妈鄙夷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难听，唱的我都睡不着了。”
接着嘟的一声过后，就只剩下一阵忙音。
我还在唱着，可眼泪却不争气哗哗流下。
3
“大晚上的你不回去，在这鬼哭狼嚎什么！有病啊！”
房东阿姨依旧暴躁，
却在看到我脸上的泪水时愣住，
目光再移到我肿的跟足球一般大的脚踝时更是直接皱起了眉。
粗鲁的把我扶起送回出租屋后扔进一包冰块给我冰敷止血。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爸爸的电话也没再打过来，
更没有愧疚的出现接我去医院。
我好像有些麻木了，
爸爸总说他和妈妈都很担心我，不求我日后大富大贵，只求我一生平平安安。
所以我听从他的话放弃去上大学的机会，高中毕业就在他眼皮底下当了一个捏泥匠。
但我的脚受伤这几天，根本无法行走，
只能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数着天花板上的霉点度日。
爸爸也没注意我已经旷工了好几天。
这期间有一只流浪三花猫不知怎么闯入我家，
在地漏那喝了几口水后就赖着不走了。
我本想赶走它，我连自己都快要饿死了，
怎么养的起一只猫。
但在看到它的那双眼睛时，我又心软了，
这双眼睛，和我记忆里妈妈的一样美。
后来我发现它常常跑到楼下房东阿姨那偷吃她的小鱼干。
我更害怕了，可别连累我被阿姨赶出去才好。
然而房东阿姨却臭着一张脸推开我的门，
“这猫你养的？脏死了！”
接着不顾我紧张的神情又重重放下一碗飘着肉沫的面，
“但它帮我抓了一只困扰我已久的老鼠，就算它将功抵过吧！这面算是我的谢礼！”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端起那碗面大快朵颐了起来。
实在是太饿了。
后来每天那只漂亮的三花猫都能抓来老鼠，
我也因此每天都能吃上一碗肉沫面条。
受伤这几天，竟然还胖了不少。
以至于我的腿伤好了也不想再回爸爸的瓷器厂上班。
然而他却发现了我的无故旷工，直接阴着脸闯入我的出租屋。
在看到三花猫添添时，他的脸更是黑的像锅底。
“筱雅，你真是太让爸爸失望了！”
“明明知道爸爸看不到你会担心，还旷工了这么多天，天天躲在这里和一只畜生在一起好吃懒做！”
“要是被它咬了怎么办，它身上要是带了什么传染病怎么办！你这样可不行，我必须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说着，他拎起添添的后脖颈就往外扔了出去。
我尖叫着想要拦下，却被爸爸一巴掌打倒在地。
“张筱雅，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
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添添那双和我妈妈一样的眸子，
推开爸爸就冲了出去，疯了一般哭喊着添添的名字。
4
房东阿姨带着怒气一把推开房门就看到我爸爸那张厌恶的脸，
她走上前抓住了爸爸的衣领。
“你就是张筱雅的爸爸？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每天晚上回来有多吵？！她还拖欠我的房租这么久，吃了我这么多碗肉沫面条，你必须得给她把钱交了，不然我今天就让她滚蛋！”
爸爸是一个小厂长，向来都是别人奉承着他，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
他的脸由黑转红，
“那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她老子，怎么跟你没关系？！我不管，你要是不给钱，你今天也别想走！”
我爸气的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嫌恶的甩下几张红票子就大踏步离开。
我还在外面寻找着添添，房东阿姨打着手电筒加入了我。
可茫茫黑夜里，不论我们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恐惧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这种感觉像极了妈妈将要离我而去的那段时间。
我不敢想象要是它被扔下来时受了伤，躲到哪里独自死去，
那我将后悔一辈子。
陪我找了一整晚，熬的眼睛通红的房东阿姨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死老娘了，这死猫躲哪去了！”
“要我说啊，不然就别找了，反正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它跟着你也是受罪，还不如让它继续去流浪呢！”
我哭了一夜，
听到她的话，原本流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不行，她既然选择了我，我就是它的妈妈，只要有妈妈的孩子就是宝。”
这句话不知是在说猫，还是在说我自己。
房东阿姨叹了口气，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就有许多年龄不大的孩子跑来帮我们一起找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们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受伤的添添。
向房东阿姨借了点钱，心急如焚的我连忙带着它去了宠物医院包扎。
宠物医疗价格不菲，
我抱着添添叹了口气，
明天还是回瓷器厂上班吧，
我睡大街没关系，可我的孩子不能。
很快我就抱着添添沉沉睡去。
却在梦里见到了急的团团转的妈妈。
她一见到我，就心疼的将我搂入怀中，满脸愧疚的对我说，
“筱雅，都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走的太早，才让你像根草一样苦。”
“但是你放心，妈妈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我特意派了一只天使小猫来代替妈妈照顾你呢。”
“宝贝，只要你好好成长，其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妈妈会帮你的。”
忽然妈妈的脸就变成了添添的猫脸，
它毛茸茸的触感让我格外安心，于是我靠着它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我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小猫，却扑了个空。
一瞬间惊出我一身冷汗。
连忙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然而添添却昂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嘴里还叼着一张银行卡。
我疑惑的取下，却发现卡的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李桂兰给女儿的成长基金”
李桂兰，是我已去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