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场山崩地裂的地震震惊了全球。
我作为知名外科圣手前去支援灾区，却遇到了消失数天的老公顾言锦。
他护着一位赤裸的孕妇，甚至没有认出穿防护服的我，哭着向我恳求。
“都怪我把老婆折腾累了，没来得及逃，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看着他手上陌生的戒指，看着他温声细语安抚怀中的孕妇。
我为自己预约了流产手术。
顾言锦和孩子，我都不想要了。
……
看见顾言锦的时候，我已经连续工作了9个小时。
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席卷了整个城市，就连我们千里之外的家也有些许震感。
我在前来支援的路上收到同事的消息，我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但念及压在废墟下绝望等待的人们，我还是留了下来，忙碌之中甚至来不及休息。
所以，在看见他时，我还以为自己过度劳累出现了幻觉。
但他怀中还抱着别的女人。
甚至不惜砸断写诗的手，也要为她挡住落下的石板。
鲜血顺着衣服留下来，雪白的袖口一片殷红，但他脸上没有半点痛苦，只是对我们说：
“别管我，先救我老婆！她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看了一眼女人的肚子，按照行医多年的经验，我判断出她已经怀孕九个月。
我突然大脑一空，脚步都变得虚浮起来。
赶长途和连续的救援行动，我已经接近虚脱，顾言锦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这一切是幻觉，它无疑是一场噩梦。
但这不是。
我的丈夫就是暗中和别人有了孩子，还在地震来临时不惜牺牲自己保全他们。
回想过去的几年，他几乎一半时间都在外出交流。
每当我察觉到不对劲，他都会用他那强大的语言能力忽悠我。
现在想来，恐怕他早就越轨了。
如果不是这次救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人。
“宋医生，您没事吧？”同行的消防队员看我站不稳，担心地问。
我闭了闭眼。
在个人情感上，我不想救他们。
但既然我决定了来到这里，我就要承担起治病救人的责任。
我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背叛自己心底的职责和良知。
“我没事，你们把他们挖出来吧。
“按照规定先救孕妇，她随时可能生产，需要送去临时医疗点。”
我们小队不到十人，我是唯一的外科医生，他们很多时候都会采取我的建议。
但就在大家把孕妇抬出来，回头去救顾言锦的时候，他却不愿意了。
“我们的相册还在里面，我不走！”
我心头一沉，皱眉道：“现在没工夫管那些身外之物，请你配合！”
“那不是身外之物！” 顾言锦悲愤地喊道。
“那是我和我老婆从小到大的合照！是我们相伴一生的证明！”
听到这句话，本就虚弱的我感觉眼前一黑。
从小到大……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甚至是青梅竹马。
那在婚姻中坚持了五年的我又算什么？
阻碍他们感情的恶毒女配吗？
我干燥的喉咙泛起淡淡甜味，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但顾言锦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还在无理取闹。
“你们不是救援队吗？拿本相册比救人容易吧？你们倒是去啊！
“那些合照就是我第二重要的东西，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要是没有它们，我宁愿死在这里！”
说着他甩开了队员拽他的手。
“你们也不想害死一条人命吧？到时候你们全队都会变成过街老鼠！”
第2章
顾言锦坚持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
作为我的家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们这些人的辛苦。
不管是医生、警察还是消防员，都奔波在生与死的边界，抓紧每分每秒和死神抢人。
我们的一生能救下不知道多少性命，但想要毁掉我们只需要一个“渎职”的新闻。
所以他就是要为难我们。
为了那本相册，为了所谓的爱情证明，在我的面前为难我们。
最后救援队的队长发话了，由他进入废墟寻找相册，但顾言锦要好好接受治疗。
后者这才舒缓了紧皱的眉头，任凭大家把他抬出来。
“这还差不多，算你们识时务。
“你们也别怪我，像我这种学文学的，最重视的就是精神粮食。不像这个蠢女人，物质得要命。”
说着他指了指我，满脸的厌恶。
“真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医院愿意让女人做医生，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举报你，让你好好回家相夫教子。
“也不对，像你这种冰冷无趣的女人，到死也不会有男人要的。”
人身攻击到这种地步，哪怕是一向沉默寡言的队员也忍不下去了。
“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前朝余孽吗？大清已经亡了！”
“我和她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她老公吧？那你可真眼瞎！”
“你……”
我制止了队员，淡淡道：“和他吵架没有意义。”
队员张了张嘴，只能把火气憋下去。
他们都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我，仿佛是在佩服我宽容大度。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早已如坠冰窟。
借着路上的时间，我用手机预约了流产手术。
顾言锦和孩子，我都不想要了。
回到医疗点后，我顾不上疲惫的身体和心情，很快投入工作。
但就在这时，那位孕妇拉住了我。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突然露出笑容，但在我仔细去看时又恢复了哭啼啼的模样。
“宋医生，我感觉自己要生了，你能为我接生吗？”
我摇头：“我不是妇产科的，没有接生经验，你另寻高明吧。”
谁知她反而抓得更用力了，还扯起嗓子大喊：“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啊医生！
“我仰慕你的盛名很久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和孩子啊！”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顾言锦扇了一巴掌。
“你居然拒绝给婉婉行医？你还是不是医生！”
柳婉婉哭着抓住他的手：“言锦哥哥，你别打医生，我怕她更不愿意为我接生了……”
顾言锦瞪了我一眼：“她敢！她再说一句你的不是，我有的是手段弄死她！”
这里的争吵引来了其他医护，我被打的脸火辣辣地疼。
有护士想来拉顾言锦，但他仗着自己是伤员有恃无恐，要求我给柳婉婉接生，否则他们就不生了。
我不想给破坏了我家庭的小三接生，但压不住病人是天，现在又缺妇产科医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宫缩的间隙，柳婉婉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就算你是他老婆又怎样？他是我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她挑衅地笑着，但一旁的顾言锦像没看见一样纹丝不动。
我目光一沉。
她认出我了。
真是可笑，连只见过我照片的柳婉婉都能认出来，和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却认不出。
果然，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等待，她终于顺产出来一个男婴。
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两人都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而我只能脸色苍白地坐到地上。
我该休息了。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波余震突然袭来，临时医疗点的帐篷不断晃动，大家尖叫着将病床推出去。
我也想走，但衣服被废墟上的钉子勾住了，没能站起来，反而摔了一跤。
顾言锦推着柳婉婉的病床，从我手上碾过。
我不禁惨叫出声，但慌乱之下，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甚至还能看见他远去的背影，和飘散在空中的一句话。
“宝贝，别怕，我不会让你和宝宝有事的。”
第3章
被钢架和厚布压在下面的时候，我绝望得近乎昏厥。
医疗点的帐篷很结实，但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余震。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抛弃在废墟下。
我感到小腹一阵一阵的痛，感到血腥味在自己身边蔓延，胎儿和我的联系在逐渐切断。
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我知道。
虽然已经决定要打掉孩子，但自己打掉和被丈夫踢掉，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宝宝，妈妈保护不了你。
如果世上有来世，希望你能有一对爱你的父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所在的地方一直没有被挖掘。
绝望之间，我在身边发现了一本遗落的笔记，只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是别人逃跑时掉下来的。
借着手机的微光，我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一首诗。
【我能否将你比作蔷薇，
你比蔷薇更加美丽热烈，
日光为怒放的花朵戴上金冠，
万千飞蝶都变得黯然失色。
莫叹那绿肥红瘦，
直叫人葬花哀啼。
休恐那光阴易逝，
戏文说红颜薄命。
你是我心中的阿芙罗狄忒，
就连宝石也因你自惭形秽，
你的双眸才是唯一的真迹。
你的灵魂在我诗中长存不朽，
只要还有人翻开这诗篇，
你便跃然纸上，与星河共舞。】
看着那些文字，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不知道是在痛，还是在嘲讽自己识人不清。
这是顾言锦的诗。
我认出来了。
一个月前我就发现他在写这首诗，不过是英文版的。
他说这种题材叫作十四行诗，是专门写来给我的。
但他却带着这首诗来见柳婉婉，还贴心地翻译成了中文版本。
这首诗究竟是写给谁的，一眼便知。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悲伤，只得僵硬地倒在废墟里，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标尺。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以为自己终于撑不下去的时候，面前的黑暗出现一条豁口，久违的光芒照射进来。
“这里有人！快来人！”
虚脱之中，我看见医护们向我跑来，脸上满是惊恐，但救援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或许是我的样子吓到他们了吧，我想。
这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死亡就是其中之一。
人会怕死，也会怕即将死去的人。
但心底的良心和责任盖过了恐惧，他们拼了命也要把我救出来。
陌生人在托举，床畔人在旁观。
当我终于被抬出来，我看见了不远处的顾言锦，还有之前一起行动的队员。
他们也受了伤，还有人在一块白布旁哭。
“队长……队长没了……就因为那个相册……”
我好像被五雷轰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因为要找相册，消防队长在余震发生时没来得及逃脱，被活生生砸死了。
但顾言锦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甚至还搂着柳婉婉逗孩子笑。
一边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一边是死气沉沉的尸体和伤员，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充满死亡的背景上呈现出强烈的割裂感。
我的大脑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被抬着路过他们时，我突然抓住了顾言锦的手腕，语气冰冷：
“顾言锦，我们离婚！”